除了大廳，周圍所有房間的電路在一瞬間突然斷掉，著實引起了在場衛兵和工作人員的一陣恐慌。
“鎮定，鎮定！”一位上尉揮著手將他的衛兵們安撫下來，“克裏奇，快，把備用的煤氣燈點燃，弗萊德，你去偏廳問詢一下寶石是否安全，唐尼，你去……哦，混蛋，是誰撞我！？”他被人後背後狠狠衝擊了下，猝不及防摔了個“五體投地”。
傑克在奔跑著，一刻不停的跑著。他呼吸有些急促，額上也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淌的時候被甩到了眼睛裏。顧不得伸手去擦了，煤氣燈很快就會被全部點燃，留給他逃跑的時間的確不多，更別說這一路上還要盡量避開巡邏的衛兵。
到了！傑克終於看到了他事先找好的地方，這是個不起眼的雜物倉庫，有幾個在這裏幹活的仆婦經常用這個小房間煮點粗陋的咖啡和紅茶。傑克在這裏放了他用來換裝的道具，房間背麵有一個容一人通過的小窗口，外麵就是環繞城市的格倫河。
隻要他跳進河裏……
傑克飛快的打開門將自己隱藏進去，輕手輕腳的將門板合上，靠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想到那堆人被自己徹底愚弄了還自以為看透了真相的表情，他捂著自己的臉露出了個扭曲邪惡的笑容來。
對了對了，還有這個呢。傑克十分愉快的從上衣兜裏掏出那個帶著“莉莉絲”大寶石的徽章，自得的快要吹起口哨，借著從窗裏撒漏進來的月光細細欣賞……
入手的感覺十分不對！
傑克的麵目一下子緊張起來，兩隻手捧著徽章，看著徽章中心紅色的一閃一閃發亮的——一塊紅色玻！璃！！！
“媽的，混蛋！混蛋！”如何不知道自己被狠狠地耍了一遭，傑克把一張還算清秀的臉生生扭曲成了向日葵。狠狠地把這塊粗製濫造的徽章摔倒地上砸了個稀碎，脆弱的玻璃四處飛濺，甚至有一小塊劃破了他的臉。
而疼痛卻讓傑克恢複了一些見底的理智。好了，當務之急不是懊喪，他對自己說，隻要逃走一切還有機會，還有機會活著，還有機會報複。
想到這裏他吞了口口水，轉身去拿櫃子裏麵準備好的東西。
沒有！怎麽會沒有！傑克完全無法相信自己近乎完美的計劃被人破壞殆盡，莫特利·哈特，好，你好！
“怎麽，很意外嗎？”門板呼的一下被打開，有個人閃身跟了進來，旋即抬腳輕巧的把門帶上，“真的？”
月光皎皎，打在門邊簡洵似笑非笑的臉上。
“怎麽是你？”傑克著實沒有想到，他本來以為是那個愛管閑事的莫特利·哈特。
“怎麽就不能是我，”簡洵勾起了一絲興味的笑容，“嘖嘖，怎麽，就這麽看不起女人？哦，我忘了，你前幾天剛剛把自己孩子他媽連帶孩子一齊幹掉了，然後殺人殺上癮又幹掉了一個……漏洞一堆堆的還以為自己是陰謀帝，要不要腦補的這麽嗨？除了你自己你還能看得起誰？”
“你說什麽？”傑克咬牙切齒。
“我說，”簡洵的口舌愈發惡毒，“我說這輩子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除了臉一無是處，那張臉還不是自己的。喜歡你的被你殺了，服從你的被你宰了，現在想跑都讓個你最看不起的女人劫了，想偷個東西，嗬嗬。”她打量著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這是我從街角的雜貨店買來的，五分錢仨，特意給你搭了個腰帶扣，挺好看的哈？”
傑克盯著對麵囂張的女人，反而嘿嘿笑出聲來。
“不錯，挺聰明的。”笑夠了，他開口緩緩地說，“可是你知不知道……”
“聰明人一般活不長，你是想說這話吧。”簡洵搶先說，“你還是省省吧，你自己又聰明到哪兒去了，渣渣。”
“你說什麽？”傑克感覺自己剛回來的理智又有出逃的傾向，心中憤怒的無以複加。
“我說——渣渣！”簡洵張口堵了回去。“你還不承認啊，好啊，來看看你到底幹了多少蠢事。”
“首先，瑪格麗特是你殺的。”她散漫開口，“你最初接近她的目的我並不知道，她繼承的財產，想要個貼心柔順的寵物，或者其他？可是之後當你準備奪犬莉莉絲’，知道寶石的鑒定將要由我進行，你覺得機會來了。”
“剛開始還隻是處在耍耍陰謀詭計的階段，騙騙小女孩，讓她跟她的繼母，也就是我擰著勁兒，之後裝作退後一步參與寶石鑒定的過程——小女孩想開開眼這個理由也是可以接受的。可是，你沒想到瑪格麗特懷孕了，她開始不受你的控製。
這是你第一個錯誤。
少女成為了母親，說實話，你就不再是她最先要考慮的因素了，當你和她腹中的孩子發生衝突之時，瑪格麗特更多的會先要照顧那個小生命，於是你們發生了爭吵。可你怎麽會允許小羊羔一樣馴服的她反抗你呢，於是你就毫不猶豫的出手殺了她——我真為她感到可惜，她心心念念的孩子的父親完全對她和她的孩子不屑一顧，親手抹殺掉了。”簡洵想起這個來就心頭火起，“渣渣！”
“哼，蠢女人。”傑克倚著櫃子，似是回味自己的嗜血經曆，“我告訴她這個孩子不能要的。”
“接著，你在陽台上留下手印和鞋印，出於你那可憐可悲的自傲心理，想要嘲弄或者迷惑調查者。可是，你犯下了第二個錯誤。”簡洵說。
“哦，願聞其詳。”傑克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還記得你在殺害瑪格麗特的那天晚上，進入她的房間之前，還做了什麽吧？”簡洵“回憶”起這段簡·克頓的經曆，“我早就懷疑那段時間瑪格麗特的反常行為了，不但體現在她開始不聽話這一方麵。要知道，女人在戀愛的時候總會不一樣的。她開始更加注重衣著打扮，舉止行為帶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嫵媚，她成了真正的、綻放的女人，在拜訪伯爵府或者貝拉·德蒙過來的時候，總是更加精心的給自己噴上香水——你當然不會太注意這些細節，以為這些隻是女孩子才會耍的小花招。
可是，這些跡象卻將她有了情人這個事實昭顯的清清楚楚——這點小把戲我八百年前就玩完了。還能為了什麽呢，男人！還是德蒙伯爵府的男人，她總不會愛上愚蠢豔俗的貝拉·德蒙吧。所以除了花枝招展的小德蒙，這個男人還能有誰呢。
於是那天晚上，我特意等在瑪格麗特的對麵房間，想要一把抓住討人厭的伯爵府的野男人，順道讓小姑娘能夠安頓聽話一點兒。可誰知道呢，我喝了杯子紅茶就開始打瞌睡，後來想了想，這可不是和貝拉德蒙的情況一模一樣？
‘那個討人厭的女人，已經解決啦？’，瑪格麗特說的是我，而不是貝拉·德蒙。”
“你當時在門外？”傑克惡狠狠的問。
簡洵並不想給他解釋厲哥的神奇技能，於是繼續說。“可是你知道嗎，”她提高了音調，“沒能夠在那個時候就殺了我，還在之後留下了手印，是你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因為我醒過來的時間並不是所謂‘我一聲尖叫引來了仆人，發現了屍體’，”她說，“之前，在瑪格麗特被殺害不久，你離開之後，我就已經醒來，並且進門發現了她的死亡，以及，那枚無比清晰的指印。”
“嗬，就靠那個玩意兒。”傑克不屑輕笑，“如果你想說指紋檢查這種剛剛流行起來的東西，那麽很抱歉，天真的女人，現在到哪裏都不會有人采納你的結論的。”
“是啊，我當然知道。”簡洵並沒有在意他的反駁，“你玩刀子有段時間了吧，現在摸摸你的食指中間，是不是有道長長的、縱向的繭。”
傑克下意識摩挲了下。
“為了把握力道，用食指頂住刀柄，執筆式的拿刀方法的確好用。”簡洵想起的是自家胸外科的老媽，手指上也有道長長的凹痕。“你的食指指紋就像是被劈開了一樣，十分有特點。而小德蒙的食指指紋卻完全沒有這個痕跡。我也不需要這個東西來證明什麽，隻不過排除了幾個人的嫌疑而已。”
是的，排除了厲秣親自殺人的嫌疑。
她一直不能完全相信他，就算不是他本人，他的原身有沒有可能參與這樁罪行呢，偵探本身即是凶手，這種題材她起碼看過一掌之數。
她對著厲秣撒了謊，她過來這個世界的時間並不是那天的清晨，而是淩晨四點鍾左右。捋清了簡德蒙的記憶之後，簡洵馬上來到了對麵的房間，發現了屍體，但她當時卻沒有吭聲——這個時間來到案發現場實在是太過怪異。
而真正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凶手在簡·克頓可能發現他是誰的情況下，為什麽不幹脆取她性命，這對拿人命不當回事的凶手來說太反常了。
事有反常即為妖，當厲秣運用時間回溯讓她觀看完了這一段影像之後，她豁然開朗。如果凶手的最終目的是為了那顆“莉莉絲”寶石，而最簡便的獲取方式就是通過她。
那個時候瑪格麗特還沒有反抗他。
她整理了下思路，繼續說道：“你留著我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好奪取寶石，可在計劃打亂了之後瑪格麗特這步棋是走不了了，於是你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殺了小德蒙，還以鬼麵盜的名義，無非是想要轉移視線讓我們更加緊盯“寶石”。
這很矛盾不是嗎？
如果之前還能把你的目的圍繞在寶石上麵，可將我們的注意力和防備都放在‘莉莉絲’那裏，豈不是增加了你行動的難度？”
這也是簡洵剛開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直到——
“直到你，也就是傑克從外麵趕回來，我才猛然想起一些事，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簡洵看著晦暗的小房間裏傑克的眼神瞬間緊張起來。
“傑克·斯蒂爾，他是什麽人，什麽時候出現的呢？作為小德蒙先生的仆從跟著他到伯爵府來，後來受伯爵的重任委派常常在外地公幹。作為伯爵重視的左右手，他在人前出現的也太不頻繁了些，尤其是在社交季。每當這個時候，小德蒙先生總會在各個宴會上魅力四射。而傑克·斯蒂爾，總是不在伯爵府。可一旦這個時間段過去，小德蒙先生會縮到家裏，這個時候，就是傑克登場的時段。
我漸漸產生了一個想法。
小德蒙先生的外貌是什麽樣子的？長發，白皙，鼻梁筆挺，大眼睛，引人注目。可現在想想，這些條件完全可以通過化妝做到，厲……莫特利·哈特男爵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推斷是你假扮成了小德蒙先生的樣子，欺騙了瑪格麗特。
可他們畢竟見過麵，瑪格麗特真的察覺不到真貨和假貨之間的差別嗎，要知道辨別一個人除了通過外貌，舉止言談也是很重要的。她再如何單純，倒也還是能夠區分‘傑克’和‘小德蒙’的差別。”
“是嗎？”傑克說。
“況且根本不需要假扮啊，從頭到尾，‘小德蒙’和‘傑克’就都是你，而那個死去的‘小德蒙’，若我沒猜錯，他是你的替身，從小到大的影子。”簡洵接著說，“而這就更加使人疑惑了。”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兒再怎麽牛逼，控製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無怨無尤的成為他的替身？除非他那麽小就愛上你了，這個理由太扯，可能性太低。而從另一個可能考慮，控製他的另有其人，甚至，你都是受人控製的……鬼麵盜的信件給了我靈感，怎麽說的來著，‘受到了撒旦的指揮’？這句話如果不是妄想到極致，那就是，真有這麽個‘撒旦’存在。”
“鬼麵盜犯案的地點不同，下手的物品也沒有特別偏好，神出鬼沒且成功率是百分百。對於一個人來說實在是太逆天了點，我由此猜想，這個鬼麵盜，會不會不單指某一個人，而是某個組織！”
“這樣一來就全都說的通了，小德蒙或者傑克，是這個組織從小控製培養的殺手，其中，你是主要的主事者，被殺的那個是你不在時的替身，基本沒有自主權。在最初，‘小德蒙’這個身份就是被預備拋棄的那個，你化裝成他的樣子長大成人，參與各種活動，打聽情報或者做其他的事。而最近，你的組織要你去奪取寶石‘莉莉絲’，在計劃被完全打亂的情況下，你直接拋棄了‘小德蒙’的身份，殺了替身。
死掉的‘小德蒙’根本不是自己走出了伯爵府，而是在你作為伯爵府繼承人活動的時候他一直被你藏在外麵的某處，你將他召喚而來，故意把他殺死在伯爵府外圍，造成他是從府內出門的假象，讓他就是小德蒙的這個‘事實’在人們心中成立。”
“精彩，棒極了。”對麵的傑克，或者說小德蒙麵無表情的誇獎著，“請繼續。”
“你最初的目的是取得‘莉莉絲’沒錯，”簡洵接著說，“可第二樁案子做下的時候，情況已經很明顯的變了。組織給你下了新的命令，在這次的任務中，‘莉莉絲’的奪取已經不是主要的目的，而你的任務，是將守衛力量和哈特男爵的注意力轉移到寶石上來。鑒定的時間地點都會放在今晚，這其中有你的建議或促成——為的，是你們今晚的行動，不是嗎？”
小德蒙猛然站直了身體。
“可這樣一來，你自身的危險就將大大增加。是的，你已經意識到了，你已經被放棄了，渣渣。”簡洵毫不猶豫的戳中了他的痛處，“我說了這麽一大段話，夠你從窗戶那裏逃出去幾百次了。直到現在你還站在這裏，這是你犯下的第三個錯誤。”說到這裏，她突然向前走了幾步，將身旁的窗子打開，夜風吹了進來。
“因為你現在知道，知道真正的寶石在哪裏，就無論如何不想再次放棄。也許你被警告說一定要取得這塊寶石，你需要它來和你嚴苛的組織談條件，甚至要拿這塊寶石換的你下半輩子無憂的財產，更重要的是你需要它來證明你並不是一無是處——雖說這個事實顯而易見。”
“你猜對了，”簡洵從胸口掏出了它，“我並不需要有任何證據，寶石就在我這裏，你會乖乖上鉤的，黑暗的一瞬間並不是隻有你有機會下手。”
“把它給我！”小德蒙的臉上驟然出現了惡狠狠的凶光，他弓起身體，像是一隻伺機而動的野獸。
“我奉勸你不要衝動。”麵對危險人物，簡洵依舊淡定如初，她將寶石就這麽隨意的擱在窗沿上，拿起一根火柴擦亮，點燃了煤氣燈。
澄黃的燈光照亮整間屋子，使得我們的凶手先生能夠清楚的看到簡洵手中穩穩端著的□□。
“幾天前有人襲擊了我和哈特男爵，”簡洵一瞬不瞬的盯著他，“那時候我的槍用的並不怎麽樣，可是這三天我可不是毫無準備，在這麽近的距離下，你覺得我會不會一個手滑打爆了你的腦袋。”
以前她從沒有做過射擊的練習，這三天有厲秣給了她一些實際的指導，夠用了。
“正如你所說的。”小德蒙舉起雙手向後退了一步，“有這麽長的時間足夠我逃跑，也足夠你引來人將我抓起來了。那麽，女人，你獨自一人和我對峙了這麽久，你想要什麽？”
“我隻要你回答我兩個問題，”簡洵用空出來的這隻手重新拿起了寶石，“請誠實作答，要不然後果會有兩個——你身上被我開出一個窟窿，以及，這塊誰拿誰倒黴的破石頭將會沉到格倫河水中，永不見天日。”
“你說。”傑克咽了口口水。
“你隻要回答是與不是。”簡洵緊緊盯著他的瞳孔，“第一個問題，組織的目的是在今晚大廳中製造爆炸，造成恐慌？”
“是。”他回答，不露情緒。
“那麽恭喜你們，今早我們在立柱的死角發現了為數不少的火藥。”簡洵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
莫特利·哈特，他與鬼麵盜組織是否有關？”
……
“是。”凶手先生做了肯定的回答。
“鎮定，鎮定！”一位上尉揮著手將他的衛兵們安撫下來，“克裏奇，快，把備用的煤氣燈點燃，弗萊德，你去偏廳問詢一下寶石是否安全，唐尼，你去……哦，混蛋，是誰撞我！？”他被人後背後狠狠衝擊了下，猝不及防摔了個“五體投地”。
傑克在奔跑著，一刻不停的跑著。他呼吸有些急促，額上也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往下淌的時候被甩到了眼睛裏。顧不得伸手去擦了，煤氣燈很快就會被全部點燃，留給他逃跑的時間的確不多，更別說這一路上還要盡量避開巡邏的衛兵。
到了！傑克終於看到了他事先找好的地方，這是個不起眼的雜物倉庫，有幾個在這裏幹活的仆婦經常用這個小房間煮點粗陋的咖啡和紅茶。傑克在這裏放了他用來換裝的道具，房間背麵有一個容一人通過的小窗口，外麵就是環繞城市的格倫河。
隻要他跳進河裏……
傑克飛快的打開門將自己隱藏進去，輕手輕腳的將門板合上，靠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想到那堆人被自己徹底愚弄了還自以為看透了真相的表情，他捂著自己的臉露出了個扭曲邪惡的笑容來。
對了對了，還有這個呢。傑克十分愉快的從上衣兜裏掏出那個帶著“莉莉絲”大寶石的徽章，自得的快要吹起口哨，借著從窗裏撒漏進來的月光細細欣賞……
入手的感覺十分不對！
傑克的麵目一下子緊張起來，兩隻手捧著徽章，看著徽章中心紅色的一閃一閃發亮的——一塊紅色玻！璃！！！
“媽的，混蛋！混蛋！”如何不知道自己被狠狠地耍了一遭，傑克把一張還算清秀的臉生生扭曲成了向日葵。狠狠地把這塊粗製濫造的徽章摔倒地上砸了個稀碎，脆弱的玻璃四處飛濺，甚至有一小塊劃破了他的臉。
而疼痛卻讓傑克恢複了一些見底的理智。好了，當務之急不是懊喪，他對自己說，隻要逃走一切還有機會，還有機會活著，還有機會報複。
想到這裏他吞了口口水，轉身去拿櫃子裏麵準備好的東西。
沒有！怎麽會沒有！傑克完全無法相信自己近乎完美的計劃被人破壞殆盡，莫特利·哈特，好，你好！
“怎麽，很意外嗎？”門板呼的一下被打開，有個人閃身跟了進來，旋即抬腳輕巧的把門帶上，“真的？”
月光皎皎，打在門邊簡洵似笑非笑的臉上。
“怎麽是你？”傑克著實沒有想到，他本來以為是那個愛管閑事的莫特利·哈特。
“怎麽就不能是我，”簡洵勾起了一絲興味的笑容，“嘖嘖，怎麽，就這麽看不起女人？哦，我忘了，你前幾天剛剛把自己孩子他媽連帶孩子一齊幹掉了，然後殺人殺上癮又幹掉了一個……漏洞一堆堆的還以為自己是陰謀帝，要不要腦補的這麽嗨？除了你自己你還能看得起誰？”
“你說什麽？”傑克咬牙切齒。
“我說，”簡洵的口舌愈發惡毒，“我說這輩子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除了臉一無是處，那張臉還不是自己的。喜歡你的被你殺了，服從你的被你宰了，現在想跑都讓個你最看不起的女人劫了，想偷個東西，嗬嗬。”她打量著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這是我從街角的雜貨店買來的，五分錢仨，特意給你搭了個腰帶扣，挺好看的哈？”
傑克盯著對麵囂張的女人，反而嘿嘿笑出聲來。
“不錯，挺聰明的。”笑夠了，他開口緩緩地說，“可是你知不知道……”
“聰明人一般活不長，你是想說這話吧。”簡洵搶先說，“你還是省省吧，你自己又聰明到哪兒去了，渣渣。”
“你說什麽？”傑克感覺自己剛回來的理智又有出逃的傾向，心中憤怒的無以複加。
“我說——渣渣！”簡洵張口堵了回去。“你還不承認啊，好啊，來看看你到底幹了多少蠢事。”
“首先，瑪格麗特是你殺的。”她散漫開口，“你最初接近她的目的我並不知道，她繼承的財產，想要個貼心柔順的寵物，或者其他？可是之後當你準備奪犬莉莉絲’，知道寶石的鑒定將要由我進行，你覺得機會來了。”
“剛開始還隻是處在耍耍陰謀詭計的階段，騙騙小女孩，讓她跟她的繼母，也就是我擰著勁兒，之後裝作退後一步參與寶石鑒定的過程——小女孩想開開眼這個理由也是可以接受的。可是，你沒想到瑪格麗特懷孕了，她開始不受你的控製。
這是你第一個錯誤。
少女成為了母親，說實話，你就不再是她最先要考慮的因素了，當你和她腹中的孩子發生衝突之時，瑪格麗特更多的會先要照顧那個小生命，於是你們發生了爭吵。可你怎麽會允許小羊羔一樣馴服的她反抗你呢，於是你就毫不猶豫的出手殺了她——我真為她感到可惜，她心心念念的孩子的父親完全對她和她的孩子不屑一顧，親手抹殺掉了。”簡洵想起這個來就心頭火起，“渣渣！”
“哼，蠢女人。”傑克倚著櫃子，似是回味自己的嗜血經曆，“我告訴她這個孩子不能要的。”
“接著，你在陽台上留下手印和鞋印，出於你那可憐可悲的自傲心理，想要嘲弄或者迷惑調查者。可是，你犯下了第二個錯誤。”簡洵說。
“哦，願聞其詳。”傑克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還記得你在殺害瑪格麗特的那天晚上，進入她的房間之前，還做了什麽吧？”簡洵“回憶”起這段簡·克頓的經曆，“我早就懷疑那段時間瑪格麗特的反常行為了，不但體現在她開始不聽話這一方麵。要知道，女人在戀愛的時候總會不一樣的。她開始更加注重衣著打扮，舉止行為帶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嫵媚，她成了真正的、綻放的女人，在拜訪伯爵府或者貝拉·德蒙過來的時候，總是更加精心的給自己噴上香水——你當然不會太注意這些細節，以為這些隻是女孩子才會耍的小花招。
可是，這些跡象卻將她有了情人這個事實昭顯的清清楚楚——這點小把戲我八百年前就玩完了。還能為了什麽呢，男人！還是德蒙伯爵府的男人，她總不會愛上愚蠢豔俗的貝拉·德蒙吧。所以除了花枝招展的小德蒙，這個男人還能有誰呢。
於是那天晚上，我特意等在瑪格麗特的對麵房間，想要一把抓住討人厭的伯爵府的野男人，順道讓小姑娘能夠安頓聽話一點兒。可誰知道呢，我喝了杯子紅茶就開始打瞌睡，後來想了想，這可不是和貝拉德蒙的情況一模一樣？
‘那個討人厭的女人，已經解決啦？’，瑪格麗特說的是我，而不是貝拉·德蒙。”
“你當時在門外？”傑克惡狠狠的問。
簡洵並不想給他解釋厲哥的神奇技能，於是繼續說。“可是你知道嗎，”她提高了音調，“沒能夠在那個時候就殺了我，還在之後留下了手印，是你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因為我醒過來的時間並不是所謂‘我一聲尖叫引來了仆人，發現了屍體’，”她說，“之前，在瑪格麗特被殺害不久，你離開之後，我就已經醒來，並且進門發現了她的死亡，以及，那枚無比清晰的指印。”
“嗬，就靠那個玩意兒。”傑克不屑輕笑，“如果你想說指紋檢查這種剛剛流行起來的東西，那麽很抱歉，天真的女人，現在到哪裏都不會有人采納你的結論的。”
“是啊，我當然知道。”簡洵並沒有在意他的反駁，“你玩刀子有段時間了吧，現在摸摸你的食指中間，是不是有道長長的、縱向的繭。”
傑克下意識摩挲了下。
“為了把握力道，用食指頂住刀柄，執筆式的拿刀方法的確好用。”簡洵想起的是自家胸外科的老媽，手指上也有道長長的凹痕。“你的食指指紋就像是被劈開了一樣，十分有特點。而小德蒙的食指指紋卻完全沒有這個痕跡。我也不需要這個東西來證明什麽，隻不過排除了幾個人的嫌疑而已。”
是的，排除了厲秣親自殺人的嫌疑。
她一直不能完全相信他，就算不是他本人，他的原身有沒有可能參與這樁罪行呢，偵探本身即是凶手，這種題材她起碼看過一掌之數。
她對著厲秣撒了謊，她過來這個世界的時間並不是那天的清晨，而是淩晨四點鍾左右。捋清了簡德蒙的記憶之後，簡洵馬上來到了對麵的房間，發現了屍體，但她當時卻沒有吭聲——這個時間來到案發現場實在是太過怪異。
而真正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凶手在簡·克頓可能發現他是誰的情況下，為什麽不幹脆取她性命，這對拿人命不當回事的凶手來說太反常了。
事有反常即為妖，當厲秣運用時間回溯讓她觀看完了這一段影像之後，她豁然開朗。如果凶手的最終目的是為了那顆“莉莉絲”寶石，而最簡便的獲取方式就是通過她。
那個時候瑪格麗特還沒有反抗他。
她整理了下思路，繼續說道：“你留著我的目的不過是為了好奪取寶石，可在計劃打亂了之後瑪格麗特這步棋是走不了了，於是你一不做二不休，幹脆殺了小德蒙，還以鬼麵盜的名義，無非是想要轉移視線讓我們更加緊盯“寶石”。
這很矛盾不是嗎？
如果之前還能把你的目的圍繞在寶石上麵，可將我們的注意力和防備都放在‘莉莉絲’那裏，豈不是增加了你行動的難度？”
這也是簡洵剛開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直到——
“直到你，也就是傑克從外麵趕回來，我才猛然想起一些事，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簡洵看著晦暗的小房間裏傑克的眼神瞬間緊張起來。
“傑克·斯蒂爾，他是什麽人，什麽時候出現的呢？作為小德蒙先生的仆從跟著他到伯爵府來，後來受伯爵的重任委派常常在外地公幹。作為伯爵重視的左右手，他在人前出現的也太不頻繁了些，尤其是在社交季。每當這個時候，小德蒙先生總會在各個宴會上魅力四射。而傑克·斯蒂爾，總是不在伯爵府。可一旦這個時間段過去，小德蒙先生會縮到家裏，這個時候，就是傑克登場的時段。
我漸漸產生了一個想法。
小德蒙先生的外貌是什麽樣子的？長發，白皙，鼻梁筆挺，大眼睛，引人注目。可現在想想，這些條件完全可以通過化妝做到，厲……莫特利·哈特男爵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推斷是你假扮成了小德蒙先生的樣子，欺騙了瑪格麗特。
可他們畢竟見過麵，瑪格麗特真的察覺不到真貨和假貨之間的差別嗎，要知道辨別一個人除了通過外貌，舉止言談也是很重要的。她再如何單純，倒也還是能夠區分‘傑克’和‘小德蒙’的差別。”
“是嗎？”傑克說。
“況且根本不需要假扮啊，從頭到尾，‘小德蒙’和‘傑克’就都是你，而那個死去的‘小德蒙’，若我沒猜錯，他是你的替身，從小到大的影子。”簡洵接著說，“而這就更加使人疑惑了。”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孩兒再怎麽牛逼，控製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無怨無尤的成為他的替身？除非他那麽小就愛上你了，這個理由太扯，可能性太低。而從另一個可能考慮，控製他的另有其人，甚至，你都是受人控製的……鬼麵盜的信件給了我靈感，怎麽說的來著，‘受到了撒旦的指揮’？這句話如果不是妄想到極致，那就是，真有這麽個‘撒旦’存在。”
“鬼麵盜犯案的地點不同，下手的物品也沒有特別偏好，神出鬼沒且成功率是百分百。對於一個人來說實在是太逆天了點，我由此猜想，這個鬼麵盜，會不會不單指某一個人，而是某個組織！”
“這樣一來就全都說的通了，小德蒙或者傑克，是這個組織從小控製培養的殺手，其中，你是主要的主事者，被殺的那個是你不在時的替身，基本沒有自主權。在最初，‘小德蒙’這個身份就是被預備拋棄的那個，你化裝成他的樣子長大成人，參與各種活動，打聽情報或者做其他的事。而最近，你的組織要你去奪取寶石‘莉莉絲’，在計劃被完全打亂的情況下，你直接拋棄了‘小德蒙’的身份，殺了替身。
死掉的‘小德蒙’根本不是自己走出了伯爵府，而是在你作為伯爵府繼承人活動的時候他一直被你藏在外麵的某處，你將他召喚而來，故意把他殺死在伯爵府外圍，造成他是從府內出門的假象，讓他就是小德蒙的這個‘事實’在人們心中成立。”
“精彩，棒極了。”對麵的傑克，或者說小德蒙麵無表情的誇獎著，“請繼續。”
“你最初的目的是取得‘莉莉絲’沒錯，”簡洵接著說，“可第二樁案子做下的時候，情況已經很明顯的變了。組織給你下了新的命令，在這次的任務中，‘莉莉絲’的奪取已經不是主要的目的，而你的任務，是將守衛力量和哈特男爵的注意力轉移到寶石上來。鑒定的時間地點都會放在今晚，這其中有你的建議或促成——為的，是你們今晚的行動，不是嗎？”
小德蒙猛然站直了身體。
“可這樣一來，你自身的危險就將大大增加。是的，你已經意識到了，你已經被放棄了，渣渣。”簡洵毫不猶豫的戳中了他的痛處，“我說了這麽一大段話，夠你從窗戶那裏逃出去幾百次了。直到現在你還站在這裏，這是你犯下的第三個錯誤。”說到這裏，她突然向前走了幾步，將身旁的窗子打開，夜風吹了進來。
“因為你現在知道，知道真正的寶石在哪裏，就無論如何不想再次放棄。也許你被警告說一定要取得這塊寶石，你需要它來和你嚴苛的組織談條件，甚至要拿這塊寶石換的你下半輩子無憂的財產，更重要的是你需要它來證明你並不是一無是處——雖說這個事實顯而易見。”
“你猜對了，”簡洵從胸口掏出了它，“我並不需要有任何證據，寶石就在我這裏，你會乖乖上鉤的，黑暗的一瞬間並不是隻有你有機會下手。”
“把它給我！”小德蒙的臉上驟然出現了惡狠狠的凶光，他弓起身體，像是一隻伺機而動的野獸。
“我奉勸你不要衝動。”麵對危險人物，簡洵依舊淡定如初，她將寶石就這麽隨意的擱在窗沿上，拿起一根火柴擦亮，點燃了煤氣燈。
澄黃的燈光照亮整間屋子，使得我們的凶手先生能夠清楚的看到簡洵手中穩穩端著的□□。
“幾天前有人襲擊了我和哈特男爵，”簡洵一瞬不瞬的盯著他，“那時候我的槍用的並不怎麽樣，可是這三天我可不是毫無準備，在這麽近的距離下，你覺得我會不會一個手滑打爆了你的腦袋。”
以前她從沒有做過射擊的練習，這三天有厲秣給了她一些實際的指導，夠用了。
“正如你所說的。”小德蒙舉起雙手向後退了一步，“有這麽長的時間足夠我逃跑，也足夠你引來人將我抓起來了。那麽，女人，你獨自一人和我對峙了這麽久，你想要什麽？”
“我隻要你回答我兩個問題，”簡洵用空出來的這隻手重新拿起了寶石，“請誠實作答，要不然後果會有兩個——你身上被我開出一個窟窿，以及，這塊誰拿誰倒黴的破石頭將會沉到格倫河水中，永不見天日。”
“你說。”傑克咽了口口水。
“你隻要回答是與不是。”簡洵緊緊盯著他的瞳孔，“第一個問題，組織的目的是在今晚大廳中製造爆炸，造成恐慌？”
“是。”他回答，不露情緒。
“那麽恭喜你們，今早我們在立柱的死角發現了為數不少的火藥。”簡洵繼續問道：“第二個問題。
莫特利·哈特，他與鬼麵盜組織是否有關？”
……
“是。”凶手先生做了肯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