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發生了那些詭異的事情,同伴們的心情開始變得沉中,但他們仍舊沒有意識到,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會死,包括我。”


    聽著播音室裏王陽娓娓道來的故事節奏,以及那恰到好處的低沉壓抑的那段自白。


    一直在默默收聽的林主任一直捏緊的拳頭慢慢伸張。


    隨手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上的細汗。


    如果說前幾期王陽的表現僅僅隻是有所進步,平穩而紮實,那麽這一期的主持則到了叫人驚豔的程度。


    對故事整體的把控程度,拐角適當的停頓,不同人物之間的切換,都已經具備了職業播音主持水準。


    在他身上,林主任甚至看到了當年處在巔峰期路遙的影子。


    “不,他還年輕,可塑性很強,未來未必會比路遙差。”林主任暗想道。


    拋開主持功底不談,這次的稿子本身也很驚豔,是從一位成名已久的實體靈異作家那裏買斷的稿件。


    由林主任親自過審,故事說的是幾位懵懂無知的年輕人因為好奇,組團去闖一間凶名赫赫的房子。據說起因是一對新人大婚當天,二人暴死其中,自此後這裏怪事不斷,從此這間宅子就此被封了。


    來此的年輕人在裏麵大鬧了一番後,竟然真的驚動了房子裏的惡鬼,誤觸詛咒以後,他們按照牆上留下的文字、圖案順序接連遭遇意外,一個個死去。


    而後故事的主人公,開始探究到房子留下的秘密,漸漸揭曉了多年前在此發生的一檔悲劇慘案。


    很老套的故事,對嗎?


    但同樣的故事在不同人筆下呈現出來的完全就是兩個故事,經過蔡老師的文筆潤色跟故事細節填充,這個看似一般的稿子,讀出來時卻又是另一番風味。


    林主任還在心裏盤算:“說不定這一期收聽率會超過十八,甚至二十。”


    再一次達到《路遙夜話》巔峰期的成績。


    想到這裏,林主任忽然想到一件事。


    今晚同樣也是《走進科學》的播出時間。


    隨即,他便起身準備回辦公室看一眼。剛來到好幾個廣播站的員工圍在一台電腦麵前議論紛紛。


    “喂。你們在這幹嘛。”林主任皺眉。


    “主任好。”


    “沒什麽,我們在說工作的事。”


    “王主持那邊怎麽樣了?”


    幾個其他節目的主持或是主播紛紛抬頭。


    “問題不大,我們能贏。”林主任稍稍點頭,注意到幾人的古怪,他又馬上走了上去,“你們到底在看什麽?”


    林國棟的速度很快,三步兩下就走到電腦前,幾個主播來不及關閉,屏幕上的畫麵盡占林主任的視眶。


    “噠噠噠……”


    沉重的腳布逼近,視頻開始搖晃起來,突然躍入的綠色光芒,鐵鏈捆綁著某種東西拖來的搖晃聲不斷“玲玲”作響。


    鏡頭一轉,一抹詭異到極點的人形怪物忽然閃現,一身帶血的麻布白衣,手持不知名鬼火,搖搖晃晃拖著凶器步步緊逼。


    隨著一聲女聲尖叫,取而代之的人影朝著攝像機揮了揮手,像是,在打招呼一樣。


    小醜式打招呼模式。


    隨即,進入短暫的黑屏。


    “這恐怖片不錯啊。”林主任由衷讚揚道。


    他看過的恐怖片不在少數,可論逼真程度,極少有剛剛那種畫麵的衝擊力。


    因為那段視頻並未經過太多後期剪輯,也沒有刻意的加入音效,但是放了一段拍攝現場的原片就能有如此效果,功力不可謂不深厚。


    采用大量實拍,才能有最真實的精神衝擊。


    諾蘭的電影拍攝風格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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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其實……這不是恐怖片。”一個主播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這樣一說,林主任就更好奇了:“不是恐怖片?”


    “其實我們是在看《走進科學》。”說話的人腦袋埋得更低。


    這段時間誰不知道廣播站跟科教頻道那邊開了戰,身為己方盟友,竟然私底下看對方的作品,實有資敵嫌疑。


    果然,林主任在聽到《走進科學》這幾個咒語後,變臉速度之快,聞所未聞。


    整張老臉一瞬便塌了下來,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本來已經打算走的林主任,這下卻是直接拿過了轉椅,拉開桌前的幾人,點擊網絡電視的暫停鍵。


    看過那一小段視頻後,林主任剛剛的喜悅頃刻間蕩然無存。


    一種不祥的預感隱隱升起。


    這會兒網絡電視正好播放到那段詭異的黑屏,直播間失去信號斷開了連接。


    從這段開始全都由路遙手持攝像機進行第一人稱拍攝。


    “當時為了尋找我的搭檔,我聽見聲音後不久立刻趕往了她所在的那間房間,然後,當我打開門後,裏麵的一切,卻讓徹底我震驚了。”


    演播室裏,路遙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這個及時停頓的話語讓不少人為之一振。


    隻聽他緩緩道:“屋子裏什麽也沒有,當我來到這間屋子時,才發現,這間根本就不是最開始的那間屋子。”


    說話時,路遙的聲音由大變小,語速也逐漸放慢,這種恍然醒悟後的感覺讓人真的覺得,麵前這個人仿佛真的經曆過這麽恐怖的事件。


    “我開始尋找,但房子裏每一間看著都這麽相同,無論我怎麽走,就像是被困在了一間房子裏,怎麽都走不出去。”


    盡管路遙沒有明示,觀眾卻都齊齊想到一個詞。


    鬼打牆!


    走不出的循環正是鬼打牆最恐怖的詛咒。


    路遙講述時,又一段視頻插入,陰沉沉的濾鏡下,隻能隱約看到路遙來回穿梭於樓道之間,進出各種不同的房間。


    正如他所說,似乎不管進到哪一間房間,在模糊的鏡頭過濾下,房間裏麵都完全一模一樣。


    鏡頭不斷搖晃讓畫麵看起來很暈,第一人稱視角完美呈現了路遙當時的狀態,急切的走動、顫抖的身子,都在影響鏡頭的清晰度。


    但越是如此,帶來的驚悚感才越真實。


    觀眾甚至將自己代入進去,體驗那種循環的絕望。


    用遊戲界的一句話來說,就相當於沉浸式體驗。


    林主任一時為之震撼,坐在轉椅上一動也不動,不時地,還擦了擦額頭的汗。


    “當時我真的很害怕。”路遙信誓旦旦道:“這裏安靜得隻能聽到我自己的腳步聲,然後,我去了電梯裏,看看我究竟在哪一樓,然而,電梯間同樣不太平,聽聞這裏曾經有人神秘失蹤。”


    “滋滋滋……”


    視角隨著路遙進入電梯,模糊的鏡頭前,本來幹淨的鋼板上,那個搖晃的鏡頭晃蕩了一次,又照了回來。


    這回,竟然上麵竟然真的出現了爪印,那血紅的印記是如此清晰。


    每隨著路遙轉動一次,就會多看見幾條抓痕,殘次不齊的血手印,電梯門口、地板、上方,到處都是這種詭異的痕跡。


    “主任,主任。”身後一位主持怯生生的叫道。


    “噓,別說話。”


    林主任現在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生怕打擾吵到電梯間的人。


    “主任,您不去聽《路遙夜話》了?”那人提示道。


    直到這時,林主任才恍然醒悟。


    對哦,差點把王陽給忘了。


    一開始,林主任的確是抱著找茬的心思去《走進科學》挑刺,來找一找優越感。


    但是,隨著時間流逝,他越是認真的賞析起這部科教片。出人意料的高水準製作,而且還是現場直播,路遙通過親身講述來還原凶宅裏的真相。


    等等,第一人稱講述自己經曆過的凶宅經曆。


    這不就……不就跟還在直播的王陽內容重複了嗎?


    林主任後知後覺,他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王陽通過第一人稱講述的那個故事固態不錯,但終歸是別人的故事,哪怕他再專注,再怎麽揣摩角色心理,都隻能演出最表層的東西,頂多嚇唬一下聽眾。


    而路遙這更狠,他可是全程直播了一間凶宅。


    現在講述的這個可不是故事,而是一段實實在在的親身經曆,甚至完全不需要什麽技巧,隻要把凶宅的親身經曆說一遍,再加上視頻為證,就能塑造出無以倫比的真實效果。


    這是王陽努力多少年都求不來的東西。


    看了一眼時間,他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看了一刻鍾,還毫無察覺,現在,兩邊的節目都已經播放了大半,都隻剩下一個結尾。


    不知怎的,看了一大段《走進科學》以後,林主任那種不詳的預感越來越重。


    盡管他們的節目很優秀,可對方更加無可挑剔。


    這次鬧得沸沸揚揚打擂。


    結局似乎已經注定。


    勝利的天秤已經隱隱倒向了路遙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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