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三生鎮裏,路遙那句話要比夜晚的狂風要更淩厲。


    像刀子一樣刺進了在場每一個人心裏。


    無形的利刃也讓老族長一行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人,不敢相信他會講出這樣的話。


    “有問題嗎?”


    路遙看向老族長的目光漠然,這老東西最是該死,三生鎮上的買賣從頭到尾都是這個人摻和其中。


    幹著這麽喪盡天良的事,還有享受著全鎮人的尊重。


    說句不好聽的。


    您配嗎?


    “噗嗤。”老道在旁邊忍不住直接笑出聲來。


    尤其是路遙一本正經扯淡的樣子像真的一樣,還讓這群人還真就信了,一個個躺平在地上來換取求生的機會,更是覺得可笑至極。


    “找死。”老族長勃然大怒道,“抓住他。”


    這一聲令下,旁白三五個年輕人便立刻衝了上來,企圖拿下路遙。


    “大膽。”


    後者還未動手,那個叫作張顯生的青年便猛地抬頭,雙眸閃過一絲晦暗的光,竟令上來的人停在了原地。


    他們看著張顯生的眼睛變得呆呆的,自己顯得不知所措。


    麵前這幾人身形莫名變得巨大,有數十米這麽高,像怪物一樣這麽注視著他們。這是張顯生的天賦能力,靠著瞳術能讓人見到幻象。


    “鬼,鬼啊。”


    終於,隨著第一個人一聲大吼,不要命的向後逃去,越發心驚膽戰了。


    那幾個上來的年輕人,也都潰散不成軍,紛紛朝著後方跑去。


    隻是驚人的一幕再次出現,在那些人不要命的逃亡中,以剛剛大聲喊叫有鬼的人,身體節支開始僵硬,動作也越發走形。


    速度慢了下來,然後,當著全鎮人的麵,後背就這麽慢慢躬了下去,像遲暮的老人,最後全然駝了下去,四肢並地。


    “三哥。”


    人群中有人驚恐的大喊了一聲,不敢置信的望著被他稱為“三哥”的人。


    他的身體四肢率先接觸土地,然後像植物的根莖一樣慢慢在地上生根發芽,紮根在底下。


    身軀也開始變成了灰褐色,更趨向於石頭的色澤,更挺拔的立於原地。


    “啊啊啊~”


    他開始恐懼的哀嚎,看著自己的身體變成這副鬼樣子,恐懼的神態全部寫在了臉上,臨死前不甘的怒吼傳遍了整座鎮子。


    隨即,便化為了一塊完整的墓碑,光潔、平滑而無實。


    這人,就這麽當著所有人的麵變了形。


    盡管,這是三生鎮一直以來在鎮守的秘密,但事實上家家戶戶快要不行的族人,都會先派送到公墓,盡量避免家裏人見到這樣場景。


    免得觸景生情,以後連祭拜都不敢。


    不少人,其實還是第一次見到人化作墓碑的場麵。


    這太具有震撼力了,對視覺的衝擊也到達了極致。


    很快,這人的平生簡介就都出現在了墓碑上。


    其中一段正是記載了那段往事。


    “李廣三,陽城東郊三生鎮人,於x年x月花費10000元購買被拐人xx……”


    就是這樣一段看似微不足道的信息,是三生鎮人隱瞞了幾十年之久的秘密。


    為了保守這個秘密,他們付出了太多。


    “已經開始了。”路遙搖了搖頭,對眼前發生的事熟視無睹。


    他是第一次任由怪異在麵前作亂,而絲毫不想去管的。


    夢境鬼域的力量已經全麵入侵現實。


    當年犯事的那些人,都別想躲過判決。


    “嗚嗚……”


    充滿怨恨與淒厲的嘯叫聲,遍布在鎮子上。


    人群中的老族長忽然大聲叫道:“報警,快報警。”


    這樣的事態已經超出了控製,現在也隻能把希望寄托在警察身上。這附近一帶的可都是自己人,一定有辦法解決這件事。


    “已經報了,打不通啊老祖宗。”


    蕭山虎急忙的撥通電話,他知道這通報警電話會直接轉入最近的接聽點,那邊都是自己人,一定能聯係上外麵的人來救他們。


    可打過去後,對麵是一陣詭異的忙音。


    就像以往很多鎮子裏被買來的媳婦,想方設法弄到電話,頂著巨大的壓力撥通報警電話後,在訴說了自己的經曆後,對麵仍舊傳來的忙音那樣。


    而不久後,全村都會知道這件事。


    風水輪流轉,當三生鎮遇到滅頂之災,滿懷奢望的撥打報警電話時,對麵同樣是死一般的忙音。


    “打不通,完全聯係不上外麵。”蕭山虎驚恐的看著旁人,冷汗直流。


    路遙看穿了他的想法,隨口笑笑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為什麽你會指望,墓碑能回應你的話。”


    “墓碑?你說什麽?”老族長激動的叫喊了一聲,那滿臉的褶皺隨著他的聲波震蕩不斷顫抖著。


    當年三生鎮就近的警局,也曾是事件的幫凶,變成墓碑,不是很正常嘛。


    “熟悉嗎?這個操作。”


    路遙看著老人家,露出嘲諷之色,“你還記得你們是怎麽把她抓回來的?現在能體驗到當時她的絕望了嗎?”


    哪怕路遙沒有明言那個她是誰,可參與了那件事的人,大概這輩子不會忘記那個女孩臨死前的哀嚎是何等淒慘。


    老族長似乎不信邪,像發瘋似的開始大喊大叫,把臉都漲紅了。


    路遙還真怕老人家受不了打擊,萬一一個不小心嗝屁了,那可真就太便宜他了。


    任由老家夥怎麽喊叫,都沒有人回應他。


    附近唯一聲源便是猶如鬼魅一般的聲音,這叫聲環繞在鎮子周圍,聽得人心慌。


    毫無疑問,現在的三生鎮已經被完全包裹進了夢境中,跟外麵的世界已經相隔甚遠。


    他們的電話打不出去才是正常的。


    看著全鎮人萬分焦急的樣子,想走又走不留,想留也留不住,路遙內心就是一陣暗爽。


    嫁衣複仇墓碑鎮,這不比博人傳燃?不比進巨爽?


    那些參與了當年事件的鎮民還在不斷的化身墓碑,任由他們怎麽做。


    那股不幸都會降臨在他們身上。


    於是全鎮上下的人都在哭泣、


    怒罵、


    求饒、


    哀嚎,


    甚至有人完全不顧形象的磕頭,砸得砰砰響,磕得頭破血流,哭得情真意切,淚涕橫流,求那人放他們一條生路。


    看起來,好熟悉的感覺啊。


    路遙一直覺得在當今這個階級固化的年代,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莫欺少年窮的說法已經成為了過去式。


    可現在擺在他麵前的事實同樣也在告訴他,這句話遠還不曾過時。


    嫁衣的昨天,就是他們的今天,甚至猶有過之。


    昨日他們生生葬了嫁衣,今天,他們便要變成墳墓,永恒守護著他們熱愛的三生鎮,這大概就是對他們最殘酷的懲罰吧。


    人群中的婦女一個都不曾遭到詛咒,她們飽經風霜的臉上卻充滿怒意,怒斥著什麽。對嫁衣這種暴行表示憤怒。其中,不乏有當年被拐進來的媳婦。


    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們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不再允許有人破壞這個小家庭。


    這種行為恐怕是連斯德哥爾摩症患者,都要直呼內行。


    最諷刺的事莫過於此。


    場麵已然變得混亂不堪。


    再看著張顯生跟老道他們,他們現在顯得很焦慮,似乎是怕這座三生鎮的鬼再對他們下手。


    這種級別的怪異,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打得過,於是,他們就連反抗的念頭都生不起來。


    “不用擔心,我娘子向來明事理,對你們不會下毒手,這件事,很快就要結束了。”


    路遙很輕鬆的對幾人講了一句。


    幾人看向路遙的目光變得惆悵、鬼怪起來。


    什麽時候,就成你娘子了?


    合著,抱大腿也不是這麽抱吧。


    路遙沒有再去管那些自己作死的鎮民,嫁衣做事自有分寸,不然憑她的能力早殺了這個字裏行間全是吃人的三生鎮。


    哪怕現在,都隻是挑選曾經直接做過惡的那代人進行審判,然後題下判書,未曾傷及無辜。


    這就夠了。


    重新將目光在嫁衣身上打量,路遙歎了口氣。


    這件事該結束了。


    像這樣的夢境鬼域,動靜鬧得這麽大,必然招來外麵人的注意,他必須想辦法做個了解。


    他倒是一點都不心疼三生鎮的人,反而心疼嫁衣。


    不願讓她繼續在黑暗中沉淪,哪怕複了仇,又還剩什麽。


    經過這麽久的觀察,路遙心中對鎮子和這起事件已經有數。


    他決定嚐試一下。


    “你們在我進去之後,立刻把棺材釘死,我來完成這場葬禮最後的儀式。這就是這起靈異事件的bug,現在明白了嗎?”


    路遙看向張顯生幾人,已經有了決定。


    當年嫁衣經曆的那場可怕陰\婚是跟一隻可笑的公雞拜的堂,被活生生的葬掉。


    所以才如此怨氣滔天。


    那麽現在,路遙就替她聊了之氣的心願。


    “前輩,你說什麽?不是開玩笑吧。”張顯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卻隱隱猜到了路遙的想法。


    他這是打算,以自己為那場可笑葬禮的另一半,隨著那個厲鬼一塊入土,補全婚姻儀式。


    這簡直……太瘋狂了。


    看著已經沉睡的嫁衣,路遙決定喚醒她。


    既然嫁衣深陷無比黑暗中,看不到一絲光。


    那路遙便索性化身為光。


    此後如竟沒又炬火,他便是唯一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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