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惜字堂”的宣紙徐徐攤開,潔白無瑕,細膩如玉,散發著淡淡的鬆花香。


    這“惜字堂”的宣紙製作優良,和別家毛毛糙糙的紙張截然不同。上官達身為當朝三司使,身份高貴,自然不能用那種劣質的紙張作畫。一邊,青樓藝女正在研墨,墨石也是名坊“碧華苑”的鬆煙墨,一股清雅的麝香味撲麵而來,足以令聞者沉醉,畫者傾心。


    雲鴻靜立桌旁,待研好墨後,隨手提起一杆毫筆,便在紙上比劃起來。


    隻是他比劃半晌,卻遲遲不曾落筆,這一舉止,倒是遭來了不少閑語。


    “看他那熊樣兒,壓根就不是個作畫文人,我看今天八成是要鬧笑話了!”


    “雲鴻公子本就臭名昭著,跟百裏兄開個玩笑,鬧個笑話,又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呀!別急,你們快看,他落筆了!”


    雲鴻麵帶微笑,不急不緩得落下一筆,他身前作為一代大儒,詩經禮樂、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如果隻是做一幅單純的賀壽畫卷,以雲鴻的筆力來說,簡直就是輕而易舉。不過,他剛才的一番思索,卻是在回顧前世裏一個著名畫家,黃公望的大作:鼇龍玄鶴圖。


    這幅畫本是七年後,黃公望為當今聖上祝壽所作,從構思到成品,曆時三年整。


    雲鴻前世擔任護法國師,曾經親眼目睹過這幅巨著。


    當時,他就被這幅畫卷的氣勢深深折服,至今仍舊曆曆在目。隻不過畫卷內容極為複雜巧妙,絕不是一時半會能想全的。


    雲鴻也不牽強,隻是隨著記憶臨摹。


    不過多時,毫尖輕提,一副壯觀至極的景象躍然紙上。


    六條鼇龍在無垠的大海中興起風浪,激起的浪花衝上雲霄,遮蔽晴空,似是風暴將近,散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不過在海天一線處,卻有一輪紅日高懸,光耀萬裏,淡淡的紫氣自雲中蔓延開來,使天地澄明。一隻玄鶴破空飛出,似要將眼前的黑暗一驅而散。


    畫未成形,旁邊已經有人驚歎起來。


    這玄鶴破鼇龍,乃是當官之人極好的兆頭,況且鼇龍、仙鶴兩神物,都代表著延年益壽、長壽安康。更巧的是,上官世家的標誌便是一隻雲中飛鶴。


    而此刻,畫卷上的那隻玄鶴,完全就是按照上官家的標誌來畫的。


    妙筆生花,雖然比不上當年黃公望的親筆,但一勾一描間,揮毫潑墨,卻比黃公望工筆雕琢的精品多了一份豪邁,一份飄逸,這也正符合上官達年輕時,身為將軍的英雄本色。


    不過半個時辰,畫卷便成,介時四周在座之人,無不叫好。


    雲鴻微微一笑,又提起筆,在右上角寫道:“海上六鼇承紫極,雲中一鶴翥青霄。”


    筆勢一收,人群中不約而同地響起一陣熱烈掌聲。


    “雲鴻兄的筆力,在下自愧不如……”


    “好紙好墨,配上好詩好畫,成一番好事好禮,雲鴻兄真是深藏不露啊!”


    更有甚者,直接取出五兩黃金拍在桌上,口中嚷道:“雲鴻兄弟,不瞞你說,家父也在月後縫花甲之年,你這畫兒賣不賣,要不你也給我當場作一幅,我出五十兩銀子!”


    話音剛落,就有人不滿了:“熊二爺,你這人太不厚道。鴻公子這畫,畫風清秀,筆法嫻熟,再配上一手好詩好字,雖不是名家所作,但放在市場上,也算上乘,至少價值百兩,你區區五十兩就想買了?鴻公子,我出二百兩,你看能不能為兄弟我作一幅?”


    雲鴻麵帶微笑,對於周遭人士的無聊話語,一概不答。


    他經曆兩世,心胸成熟,眼界開闊,豈會因幾兩銀子胡亂作畫?


    況且畫卷這種藝術品,遵循物以稀為貴,若滿大街的都是同樣的畫,那這畫還值多少錢?而且他今天做這幅畫,並為貪圖錢財,隻是為了結交上官百裏這個昔日的好友。


    “百裏兄,如此壽禮,你看是否滿意?”


    上官百裏自雲鴻開始作畫,到他完成作畫,期間沒有說一句話。


    但就從他迫切的目光便能看出,他此刻的心情,皆是震撼!


    以前聽說雲鴻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兩人一直沒有交集。今日一見,無論是言談舉止,還是品味畫技,都完全顛覆了雲鴻在他心中的形象。


    “此畫珍貴,相比畫聖吳道子,有過之而無不及。若從黃公望等大家手中作出,恐怕更是價值連城。如此珍貴的禮物,在下無論如何都不能白收。”上官百裏推脫道。


    “君子成人之美,百裏兄一片孝心,我自當成全。況且……”


    說到這裏,雲鴻嘿嘿一笑,接道:“況且,我也沒說要白送給百裏兄啊!”


    上官百裏疑惑一聲,問道:“雲鴻兄弟要出價多少,這畫我買了!”


    雲鴻忽然轉身,看到躲閃不及的楊夫人,大呼道:“楊夫人,我欠你幾兩銀子呢?”


    楊夫人哪有臉麵答雲鴻的問題,她本以為雲鴻什麽都不會,此次作畫定會鬧出天大的笑話。還想等著看一出好戲,誰能想到雲鴻身懷絕技,隨手一副畫便驚天動地。她收了雲寒的銀子,請打手教訓雲鴻,也不過二十兩。可雲鴻這一幅畫,就有人出二百兩收購!


    雲鴻見她遮遮掩掩,隻好含羞道:“百裏兄,不瞞你說,今日手頭緊張,來此地風流快活沒帶夠銀子,你要是幫我把賬結了,這幅鼇龍玄鶴圖便歸你了!”


    周圍的人聽到雲鴻此言,足以驚呼出聲。


    雲裳閣的銀子?這他娘的能有幾個錢,五兩銀子還不給打發了?


    上官百裏也是眉頭一皺,不解道:“這……雲鴻公子是何意思?”


    雲鴻笑了笑,道:“沒什麽意思,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沒什麽事,在下先告辭了!”


    說著便往門外走,無數客人被雲鴻的氣場所折服,不自覺讓開一條通道。直到出了門口,才聽到上官百裏的聲音:“雲兄這個朋友我交下了,還請擇日到我上官府上一敘!”


    雲鴻輕撫衣袖,也不回應,徑直走了出去。


    隻是暗下笑道:“作畫事小,治病事大,百裏兄這個朋友,雲某也交下了!”


    雲裳閣裏,上官百裏實在過意不去,急著差人去問雲鴻欠下的債。


    哪知一問,雲鴻的房事錢,才區區二兩半的碎銀子。當場發了一通怒火,為了二兩半的碎銀子,竟然把雲兄的腦門給打破了?這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說罷丟下一錠白銀,也不要她找零,憤憤而歸。


    楊夫人看著那一錠森森白銀,心中忐忑不安,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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