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活人不如死物】


    那個惆悵的秋晨,藍守玉把自己比作桂花。他試圖以桂花的溫和與感性,去接近“月”“影”“梅”。


    “梅”即將在桂香之後登場。她在等待一個人?她的等待會是“為伊消得人憔悴”?


    柳葉萍憔悴,的確可比“梅”的。


    “梅”的出現,契合了他之於女人審美標準的缺失。東方氣質,母性情懷。就像手裏的瓷瓶一樣。她,可以用來觀瞻,用以嗬護。與“梅”的交往,就一直懷以小心。當然得小心的,萬一失手,不就碎了。不過,“梅”依然沒能成為他的結婚對象。


    有次,幾個小鮮肉聽他瞎掰,就質疑,既然“梅”被你說得好如上輩子的林妹妹,為啥不娶?


    他竟然說,林妹妹太嶙峋了,硌人。小鮮肉“噗嗤”笑趴,怕是嫌棄人家麵條,養不了娃吧?他說,非也,她很骨感,線條無可挑剔,一如柳葉尊。小鮮肉們一聽,遺憾了,看來你命中注定無女人緣。他急了,不,我很有女人緣,就算“梅”難如意,不還有“月”“影”麽?小鮮肉們笑道,“月”?那個記者?還是算了吧,這輩子,沒女人都不要娶記者。他納悶了,為啥?小鮮肉們說,記者,總愛捕風捉影,結了婚,還不三天兩頭無事生非?他又說,那“影”怎麽說?小鮮肉們說,“影”,你確定她是你的菜?是男是女你不都沒拿定麽?


    小鮮肉們連番群毆,終於讓他低下高貴的頭。見他喪氣樣,小鮮肉們又打氣說,青花叔,你這麽大個人物,何必為情所困,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沒了女人,有官窯噻,上帝從來不偏心的,你看,我們就沒官窯。小鮮肉們的得意,他自然懂,小屁孩們從來不缺“過家家”夥伴。


    其實,藍守玉自己也沒鬧醒豁,“月”“影”“梅”,算咋回事。


    既然自個糊塗,就別奢望別人清醒。無人懂沒關係,不影響“月”“影”“梅”在其心目中的定位。施雲,柳葉萍,還有“影”,哪一個都出色,都是品級上佳的美人兒。可要真與會所裏所藏官窯比分量,的確可能掃興。活人不如死物。這話誰說的?如此不中聽。不中聽的話,往往有道理。


    好像童桐說過那意思。童桐是他沒有血緣關係的表妹。童桐上完高職後,南下沿海飄。幾年回來,自己當老板。那會,他的秘書生涯剛剛結束,正處人生低穀。惺惺相惜,兩人合夥搞了“守玉樓”。


    童桐一直把他當“玉表哥”,礙於家族倫理,“玉表哥”也隻能嘴上喊得帶勁而已。


    南歸的表妹已出落成熟女。老家的老舅和新舅娘不開心了。如何早日把熟女打發出去,成了他的心病。童桐並不領情。他一次次托人張羅介紹男友,一次次熱臉貼冷屁股。什麽科長、老板的,第一次聚會,就被她的尖刻氣得不行。他反倒有些緊張了,問題出在誰身上?想來想去,還是童桐自己的問題。就埋怨道,你態度上能不能端正點?這年頭,缺好男人,不缺女人。童桐一聽啥好男人的,不買帳了,玉表哥,你可別給我提你們男人了,前些年去南邊,本人也算閱人無數,“好男人”,切……我不是說你,玉表哥,你可能真是個含金量很高的“好男人”!他立馬沒了態度,隻好道,是,好男人都死絕了,你表哥也不算好男人,充其量不好不壞,這下如意了?童桐笑道,還是我來提醒你嘛,可別被你那些“月”“影”“梅”弄瘋。


    誰瘋,還不一定。不過,細想童桐此話,個中似有玄機。


    男人三十出頭,這在老家,細娃都上初中了。可他現在還打光棍哩。


    不是不想結婚。小時候,他的人生最大理想就是跟戲裏的人兒一樣,同哪個相好的,廝守屋頭,不慌不忙生一堆娃。


    後來的人生告訴他,演戲的是演戲的,看戲的是看戲的。


    他和施雲終於未能拒絕世俗,分道揚鑣,又再相遇,已非曾經的彼此。愛情拒絕表演,婚姻更是。如果說,愛情尚存浪漫和虛幻,那麽婚姻則是一肚子悶心食。對愛情失去信心,婚姻就隻剩得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唯那欲望在遠處熊熊,遠了,它誘惑你,近了,又分明灼人。做作的愛情。難堪的婚姻。撩人的欲望。十多年了,愛情和婚姻,漸行漸遠。就連那點可憐的欲望,也快撐不住了。


    好在還有一屋子官窯。它們置於案頭,嬌小玲瓏,楚楚動人。捧於手心,觸摸肌膚,意境無窮的東方素色、青花和斑斕。擔心嗬,擔心她們一不小心會摔落指尖,給寂靜的人生,製造一縷另類的尖叫!


    他不忍怵目,又難割舍。且把伊們置於最隱秘最安穩處,曾經用以盛放愛情的地方,現在讓位。準確地說,是女人,活蹦亂跳的女人,讓位於滿屋的僻冷尤物。它們會不會在某個夜晚活過來,學會爬床的功夫?


    賈寶玉是曹雪芹的現世尤物——他的對麵,也有一堆女子,真實的三十六度五,也沒有溫暖他!藍守玉甚至固執地認為,曹雪芹會不會就是一個超級戀物僻患者,說不定還是個癡迷於虛擬肌膚觸覺的玉癡。證據嘛,賈寶玉掛在胸前的那個前世通靈寶玉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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