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保出去以後,曾廣林整了整衣服,把餘成俊的手槍配在腰間,然後推門出去,勤務兵已經把他房間裏的東西整理好了,現在全部提了出去。門外,一輛吉普車啟動著,等他上了車就開動了。提前出發的王長保帶著一個排的士兵在前麵,其他兩個排緊跟著。曾廣林回頭看了一眼,然後低下頭開始打迷糊,他現在還要仔細的理一下自己的思緒,為了後麵即將到來的各種不可預知的變化。


    那片烏雲終於開始帶來了雨,一陣急雨落下,路上的士兵們加快了腳步。曾廣林想著事情,對車外的細雨絲毫沒有注意到。十幾天來他也真的累了,從長興集曾家大院悄悄離開後,他沒有告訴任何人,隻在幺姑的門前稍微停留了片刻後,在心中默默的祝福幺姑幸福。父親、母親,還有幾個大媽都沒有告別,哥哥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這次的不辭而別,他都不知道將要遇到什麽,是否能安全回來。為了不讓家人擔憂,他也按照阿發叔的囑咐,悄悄的告訴了二媽杜小玉,因為杜小玉很有氣概,曾廣林相信他能替他保住這個不能告訴任何人的機密。但是,他隻告訴二媽,自己要去南京讀書,隻是怕自己優柔的母親膽小,所以才讓沉穩的二媽告訴自己的母親。


    想到這裏時,他的要錢好像又出現了曾家大院此刻的情形,一家人吃過了早飯,因為是農閑時節,大媽她們肯定又在打麻將,而自己的母親陪著父親在書房說話,曹姨呢大概和傭人們在收拾物品,快到春節了,家裏的東西都要好好的收拾齊整。幺姑,幺姑也許和母親在一起,也許和幾個哥哥在後院的書房裏讀書吧。


    此時,曾廣林離自己的家鄉有近二百多裏,他出來是為了執行秘密任務,所以不能與家人聯係,所有的思念隻能深埋在心裏。


    曾廣林正在淺睡,忽然電訊班長跑來喊道:“報告,收到兩份電文。”


    曾廣林接過來,第一份是師部發來的:“電令:以下軍官於十五日12時前到南京中央軍校報到。”後麵所附的名單中有李少傑的名字。


    第二份電文是團部發來的:“你部情況已知,餘成俊營長壯烈殉國,實乃重大損失,其遺物將轉交餘老先生。先按照師部的命令,我團整裝於下月21日完成集結,故你部速趕回來歸建。又及,李參謀接電後速去報道,不必再回團部複命,部隊由王長保副連長帶領。”


    曾廣林說道:“去把王長保叫來。”


    很快,王長保就來了,曾廣林對他說道:“剛接到師部和團部的電令,部隊由你帶著回去,我要在前麵鎮子裏和你們分別,然後趕去南京。弟兄們我就交給你了,要把這二百多號人全部帶回去。”


    王長保說道:“那你帶不帶人?”


    曾廣林說道:“我不帶任何人了,我去上軍校,又不是幹什麽。”


    曾廣林其實已經知道,上級組織已經啟動了對他安排的所有程序,進軍校很可能隻是一個過程,然後就要進入那個秘密組織了。或者,軍校也隻是一個幌子而已。


    很快就到了一個小鎮子,王長保帶著隊伍吃過午飯後繼續走了,曾廣林趕上了一班長途車,到臨江去。他現在就是李少傑了,因為曾廣林的記憶力非常強,而且有著更強的模仿能力,所以他通過李成和餘成俊的介紹,已經把自己完全融入到李少傑中了,可以說他現在就是李少傑。


    在臨江坐上了去南京的火車,當天晚上到了南京,他沒有找地方住,叫了一輛黃包車就直奔中央軍校。在軍校的門口他整理好著裝,邁步走過去,兩個站崗的士兵看了眼他遞過來的那份報到的電文和軍官證,然後給他敬個禮。


    一個士兵說道:“李少校,現在報到處已經沒有人上班了,你可以先到宿舍休息,明天一早再辦理報到手續。報到處在教務大樓的第一層,左邊第二個辦公室。”


    曾廣林點頭,然後徑直走了進去。


    第二天早晨起來,曾廣林到食堂吃過飯,然後去教務處辦完手續。還沒有到開學時間,他換上了便裝出了軍校,到大街上去走走。他是第一次到南京來,這裏的繁華是長興集甚至臨江都無法比得上的。曾廣林漫無目的的走了幾條街後找了個飯館吃午飯,他不知道這裏是否有地下組織知道他已經來了,也沒有接到在這裏與組織聯係的方式,因此他也沒有對任何人和任何事表現出興趣。下午,他又獨自返回了軍校中。


    正式開學的那天,三百多青年軍官坐在禮堂中。曾廣林坐在正中間,他現在很擔心有以前認識李少傑的人與他打招呼。但是,李成告訴他,因為李少傑是通過上層的關係進入部隊的,所以隻在基層部隊待了半個月,就調到了師部任參謀,而且他所經過的部門都是很匆忙的時間,所以能夠把他記住的人少之又少,除非是很在意他的人才能記得他。


    忽然,曾廣林看到一個著少將軍銜的人走到話筒前,扶了扶話筒說道:“下麵請教育長張治中將軍訓話!”


    全體學員一起站起來。


    張治中將軍走到話筒前說道:“請坐。你們是中央軍校第十三期特招班的學員,學習時間隻有三個月。但是,你們將接受係統的軍事的學習和指揮的訓練,這裏是先總理創立的軍校,是黃埔的基地。我希望你們在這裏學習好!”


    張治中就說了這些就急匆匆的走了,然後先前的那個少將繼續說道:“你們是中央陸軍軍官學校特訓隊的學員,大家都是各戰區推薦的,在基層有很好的作戰指揮經驗和豐富的實際作戰體驗。這裏是為國家培養軍事人才的地方,不是來享受的!你們將被編為三個小組。你們都有帶兵打仗的經驗,也懂得紀律,這些我就不多說了。當前,日寇對我虎視眈眈,大有南下的趨勢。當此民族危亡的時刻,你們要好好的學指揮本領,在今後的戰場上成為良將!”


    然後,他又宣布了軍校的校規和管理等規定,把三個隊的人員名單分配好。曾廣林分析,這次選送來學習的都是中級軍官,是為了培養更多的一線軍官。當然,按照國民黨的傳統,其中至少有一部分是通過各種關係進來的,包括他也是。國軍中的參謀人員眾多,所以曾廣林沒有遇到一個似曾相識的人,上級這樣的選擇真的太到位了。如此精細的籌劃實在是讓人佩服,因為如果李少傑的大名遠揚,恐怕走不到三步就要徹底暴露了。他甚至感到作為李少傑的替身,這個人或者是國民黨元老中的末流,或者是有些特殊的裙帶關係而已,這有這樣分毫不差、極其微妙的關係,才能讓他順理成章的進了軍校。


    按照裏程的介紹,李少傑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不喜歡與人過於深交,所以他在開學典禮後,回到宿舍收拾了一下就去了食堂吃午飯。沒有與任何人表現的親密。


    轉眼間兩個半月就過去,曾廣林各方麵都表現的比較平平的,唯獨對射擊很認真,幾乎已經可以成為很好的一個射擊高手了。但是,他的收獲其實很大,因為這些軍校的課程是他從未學過的東西,因此他學到了很多。已經結業的部分學科中他都處於中上的水平,這也符合軍校他的檔案中的這個評語:沉穩幹練、深藏不露、沉著冷靜、對突發事件有很強的處置能力,喜歡射擊。


    很快過了春節,天氣逐漸的暖了起來,馬上也快到結束的時候了。這天,曾廣林吃過晚飯,看了一會書後走到操場的空地,正好有一個山東的學員在找人下象棋,曾廣林也學過中國象棋,兩個人水平差不多,於是棋逢對手的殺的非常的起勁。


    忽然,曾廣林在眼角的餘光中感到有一個非常熟悉的身影出現,他借著思考的樣子,稍微側身又仔細看了一下。這個人是戴笠,這張臉在他的大腦裏存放了很久,今天終於見到了。上級所說的秘密組織就是老蔣支持戴笠成立的,他來這裏幹什麽?


    戴笠並不陰森可怖,一張長臉,濃眉大眼,穿一身軍校常見的教官製服,佩戴著少將的軍銜,走路不緊不慢。他的身邊還有三個不認識的人。


    曾廣林忽然發現戴笠的眼睛向他看過來,於是抓緊伸手走了一步棋,再也沒有看戴笠等人。


    但是,軍校的這一期學員接到了延長時間的通知,直到“盧溝橋事變”爆發,日本帝國主義加緊了侵華的步伐,舉國要求抗日的呼聲日漸高漲,國共兩黨的合作達成,老蔣也是迫於壓力,同意了整編紅軍隊伍開赴前線抗日。周恩來也受邀與蔣介石的特使舉行會談,抗日熱潮席卷中華大地。但是,日軍侵華的速度極快,他們供國內不斷增兵,在偽滿洲國開始集結,更大的戰事即將來臨。


    曾廣林從不參與學員中的這些討論,這符合他的性格和某些人的條件。七月十日中午,一個勤務兵把正在午睡的曾廣林叫起來,來到了政訓處。一個從未見過麵的中校軍官在辦公桌後坐著,他讓曾廣林坐下。馬上,又陸續進來了七個學員兵。


    辦公室的門關上後,室內的另一扇門打開了,走出來了兩個少將軍官,此前的那個中校軍官開口說道:“各位,根據上級指令,蔣委員長命令,從你們這期特訓班裏挑選八名學員參加新的特殊訓練。這兩位是特種訓練班教官,一個是趙卓然,一個是江晉山,下麵我就把你們交給他們了。”


    戴眼鏡的江晉山先說話:“你們以後叫我江教官吧,經過認真考察,我們選擇你們八個人,繼續深造。後麵你們學的東西對你們今後的工作更加的重要。你們的材料我們都審查過了,符合特種訓練要求。你們將是精英,將是一支不可以忽視的隊伍。卓然,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趙卓然搖頭。


    江晉山又繼續說道:“你們的檔案已經轉到總部了,下午你們收拾好自己的所有東西,咱們坐晚上七點四十的火車出發。好了,解散吧。”


    回宿舍的路上,曾廣林想著李成的交代,又想起此前見過戴笠的畫麵,他知道新的征程又開始了。


    這正是:曾經奮戰多生死,如今征程又開啟;前路漫漫有何懼,隻為天下蒼生計。(請關注第一百七十三回:舊廠房練神技,一槍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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