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他住的地方徘回、流連,見到屋內亮著燈。他在,但她不敢去按他的門鈴。


    車子來來去去,已經數了好幾百輛了,她還是沒有動靜!周遭若有風吹草動,她就趕快地躲起來,心跳得好快!


    這樣的舉動引來側目,她一個瘦瘦弱弱的女子,夜晚不睡覺躲在草叢裏鬼鬼祟祟的張望,幹什麽?


    王道澄住的是高級住宅區,社區有保全人員在走動巡邏,已經盯她盯很久了。


    「小姐,本社區規定不得在這裏逗留超過十分鍾!」保全人員由身後拍拍她。


    手電筒的亮光照得她張不開眼,她由草叢中站起。


    「我再待一下下--」她變得膽小,怕他不見她!


    「請你立刻離開,否則我們可以強製驅離。」保全人員公正執法,不通融寬待。因為這棟大樓內住的全是重要的政商名流,出了事,他們負責不起。


    「我是來找人的!」


    「小姐,請你退到社區一百公尺外,不得再進入!」保全人員推拒著她。


    「你們若有疑惑,可以去按五樓三號的門鈴,我找王道澄!我沒見到他,我不走!」


    「你再勸不聽,我們將采取強硬的舉動!」社區的訪客登記簿上沒有她的紀錄,她是陌生的人物。


    「你們--我還是不走!」她來都來了,就是要見到他!


    *****


    「叮當!」


    妍晴低著頭,全身都在緊張,門鈴響了數來聲,王道澄的聲音由對講機傳出。


    「是誰?」


    保全人員咳了下,用眼神告訴妍晴,如果她所言不實,她的未來終將堪慮!


    「是這樣的,有位小姐在大廳大鬧特鬧,說她是來找王先生的,」保全人員把妍晴推到監視孔前。「不知道您認識嗎?」


    屋內的對講機很用力地掛上!


    保全人員凶惡極了。「王先生根本不認識你!他覺得你無聊,生氣了!」


    妍晴立刻陷入泫然欲泣,他果然不要她了。


    「喂!你哭什麽?走走走,不準你再來!像你這樣的女人我看多了,假裝跟人家很熟--何必咧?你長得很漂亮,居然那麽工於心計!」保全人員數落著她。


    「請讓我再試一次!」妍晴央求。


    「不用試了!」


    不是保全人員的回答,而是王道澄。大門被打開,他有點喘,因為他等不及電梯上來,就從五樓衝下來了。


    「她是我認識的人,是我叫她來找我的。」他輕描淡寫地道。


    保全人員馬上換上恭敬有禮處的模樣。「是這樣?那你早說嗎?我們--」


    「這是你們的職責,我不怪你們!」王道澄接著說。


    「王先生,感謝您的寬宏大量。」兩個保全人員趕緊彎身鞠個恭,再去巡視了。


    妍晴不敢看他。「我以為你不見我了。」


    「怎麽會?」他的聲音喘兮兮,大口喘氣。「累死我了,我急著要跑下來,在監視螢幕裏見到你太吃驚了,就什麽也忘了說--」


    「那是我誤會你了。」她拍拍他的背,動作中的柔情溢於言表。


    他握住她的手。「你怎麽會來找我?」還是自動自發。


    她一副她好可憐的樣貌,很哀怨地說:「你不是說,我心痛的時候可以來找你嗎?」


    「你為什麽心痛?」他的眼睛柔柔的。


    「因為孤單、因為想念,都是你造成的!你若是不理我,我就會被折磨得死掉,你忍心嗎?」


    「我不忍心!」他下意識地道。


    她偎近他的懷抱,小臉探了出來。「這感覺真好!」


    「不要再說這種令我心疼的話了。」他歎息,和她四目交接。


    「你心疼?那為什麽讓我等?這三天我都不知道是怎麽過的!你都不覺得我精神不濟嗎?因為我晚上想你想得睡不著!我也瘦了,因為沒有人買東西來給我吃,我的兩條腿走得都快要斷掉了!」她的眼眶紅了。


    「對不起,妍晴,對不起。」他把她抱得好緊。「我隻是不想你進退維穀。」


    「當時我迫不得已,我也怕沒有你--」她想說明一切。


    「我懂、我都懂!」他安撫著她顫抖的肩膀。


    她巨細靡遺地檢視著他。「你好像也不怎麽好!頭發那麽淩亂、胡渣好幾天沒刮、眼眶布滿紅絲!」她不忍再數下去了。


    「這三天我都沒合眼,都在工作,這樣才不會時時刻刻都想你。」他是過的最不好的那一個。


    「我們倆都是智障,我再也不想那麽痛苦了!」沒有他的日子,她過得太憂鬱、太渾渾噩噩了。


    「我們要一起麵對,我怕你再次拋下我!」


    「不會了!我不會了!」隻一次就仿佛丟心掉魂了。她從口袋中抽出一條領帶。「我聽說你要到日本去出差,就去買了這條領帶要來送你,希望你的櫃子內不是你媽媽說的那樣才好,滿滿的都是女人送的領帶。」


    「這是唯一的一條。」他領著她進屋。「我很喜歡,但是我可能再也不會去出差了。」要去也得帶著她。


    「那麽,你沒有要去日本?」


    「你的小道消息完全不對,誰講的?」


    她的臉紅透了。「其實是我自己編的!」


    「編?」他充滿疑惑。


    「你不可以笑我!我是預防你不見我,就拿這個借口跑來。領帶是我的小小心意!」她的手-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他的取笑。


    他拉下她的手。「很有創意,我要學起來。」


    他一點也不笑她!


    妍晴調皮的本性又複活了。「你?還差十萬八千裏!」


    「那我要拜師學藝-?你願不願意教我?」他走向櫃台,倒了杯酒給她。


    「我有什麽好處?」講起條件來了。


    他附在她的耳畔說:「我可以夜夜滿足你,不用收錢的。」


    妍晴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誰要你那樣啊!」她口是心非。


    「-啊!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大聲地說你不想嗎?」那樣,他就心服口服地信她。


    「我我--」她的確是說不出來,趕緊喝了口酒杯內的液體。「這是什麽?還滿好喝的!」


    「法國紅酒!」他開始解開自己身上襯衫的一排扣子。「別喝的太快,那不是果汁!」她喝酒真猛。


    她又倒滿了一杯。「原來我是酒國豪女!耶?你做什麽脫衣服?」


    「還能做什麽?」他由她背後摟住她,吻咬著她的耳朵,她馬上由腳到頭布滿酥麻。「給我喝一口!我要你喂我!」


    「你這個大色鬼!」色得她好愛。


    「那-不是酒鬼?」他有股不祥地盯著她逐漸恍惚的眼色。


    「酒鬼都是不講道理的,所以這次你得在我身下!」她說著酒話,還故意手滑地讓酒灑了他們一身。


    「你居然有這種傾向!」他故作害怕。「我好害怕!」


    「害怕就好!害怕能令我更興奮!」她緩緩地吻遍他的全身,製造熊熊火苗。


    「我好怕……嗯嗯……好怕……嗯嗯--」


    夜已不成夜,火紅了一片天。


    *****


    妍晴在他嘴角偷吻了一下,可是當他張開眼睛時,她就假裝在睡覺。


    他正等著適當的時機要逮到她,沒幾秒,她的香氣撲近,他的手由她的頸後壓下,熱烈地回吻她!


    「-在偷吃糖啊?吃的那麽入迷!」


    「我還想偷吃更多說!」她的臉上有可惜的表情。


    他一聽馬上呈大字形地躺好。「隨你上下其手!」


    「我無心之語你還當真?我哪還有那個力量?你不是三天沒合眼,怎麽還那麽有勁!」好累喔!


    「還不都是你害的,你太熱情了!」他就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帶她上天下海。


    「我?有嗎?」她迷迷糊糊地指著自己。


    「-忘光了?你昨天喝了酒就仿佛是著了魔,一直壓榨我再壓榨!」那些片段還曆曆在目,她辯駁不了。


    「你胡說,我才沒有!我怎會那樣--」


    「你清醒時是小綿羊,酒後則是欲求不滿的狼!-看我身上不就真相大白了。」


    「我的老天,那些多紅印!」她低呼。


    「我沒有自虐症,不會咬自己,這全是你的傑作!」看他是如何咬著棉被忍住的!


    「我還用咬的?」她的臉在扭曲。「我以後絕對要滴酒不沾!」她的視線看到他的腹部時就打住!


    「別,我覺得很過癮!」


    「你根本是要顧全你的欲望!」她是純潔的人,不能和他同流合汙!


    「因為那樣的你徹底地征服了我!」


    「真的嗎?」她好有成就感。


    他和她耳鬢廝磨起來。「我想要這樣天天醒來都是和你相擁的,一張開眼見到的是你,我就能高興一整天。你會替我打上領帶,一同發現生活的許多樂趣--你願意嗎?」


    「我願意!」她笑得好燦爛,這樣目眩神迷地朝夕相處,多麽地拙人心弦!


    *****


    想要再沒有風波就得先安內攘外,於是王道澄與妍晴回到了台北,由妍晴先去打聽前因後果,他們再會合商討。


    家裏陰陰暗暗的,沒有開燈,沒人在嗎?妍晴摸黑上了樓,經過父母親的房間時,聽到了奇怪的抽咽聲。門半掩著,父親年老的身子瑟縮著。


    是爹地在哭?!


    向來扮演著天垮下來也是他頂著的爹地,居然哭成那樣,老淚縱橫。


    妍晴再也看不下去了。「爹地,我回來了!」


    程永邦趕緊隨意擦了下臉孔,擠出笑來。「妍晴,要回來怎麽沒打電話?」見到女兒的貌美如花,簡直是茗慧的翻版,他有著椎心刺痛。


    「想爹地跟媽咪就跑回來了啊!」妍晴拿起程永邦本來藏住的相框。「這不是媽咪嗎?爹地,你看著媽咪的照片在哭?」


    「我--我--」程永邦講不出話來。


    「你和媽咪都有心事,都隻會光顧著哭,我哪裏了解是哪裏出了樓子?」妍晴技巧性地透露。


    「你媽咪都告訴你了?既然如此,我也不想撕破臉,她勉強跟在我身邊近三十年,是該作個了斷了!」他由抽屜取出一張紙。「幫我拿給你媽咪!」


    「離--離婚協議書?」太離譜了吧這個!


    「晴晴,爸爸有滿腔的悲喜交集,媽咪根本不愛我!她總是背著我哭,心中愛著別人,還要跟我在一起!」


    「她不愛你能愛誰?」妍晴氣憤地要撕掉那張薄紙。


    「她愛的是王明夫!」程永邦聲淚俱下地指控。「我三十年前就知道了,她的眼光始終在追逐什麽,見到離汶嫻就渾身是刺、充滿妒忌!」


    妍晴一聽,放聲大哭--沒眼淚的那種!


    「該哭的是我,不是你們!」


    就因為這種莫名奇妙的原因,這四個人竟然如此地憎恨對方?


    *****


    妍晴走來走去。「他們四個人的眼都瞎了,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們愛的是彼此,卻還在那裏猜猜猜猜!就不會用心去體悟嗎?」


    「恐怕是憂慮結果太殘酷,所以沒人敢開口。」結果一拖就是三十年。


    「你那邊呢?」妍晴到現在還在氣得渾身發抖,她認為一切都太荒唐了!


    「據我的觀察,是差不了多少。」王道澄麵色凝重。


    「再這樣下去,我家都要支離破碎了,他們鬧得要離婚。」絕對要阻止。「快想辦法、快想辦法!」


    「為了他們,也為了我們,我們要放手一搏!」歹戲拖棚,他覺得礙眼。


    「怎麽做?」她真怕他們鑄成大錯。


    「讓他們覺醒!」力挽頹勢。


    「這是我們的義務!」她不氣餒。


    「你把耳朵靠過來--」王道澄腦筋動得快,仔細地吩咐、交代她接下來要作的事,他們要分別進行!


    ****


    妍晴在接下來的兩天帶著吳茗慧去遊山玩水,晝夜不分地玩。一天一夜過去,妍晴還是活力充沛。但吳茗慧早已體力不支,再加上長期的失歡令她在上午時的精神格外亢奮,但爆發得太過頭了,到下午她就昏昏欲睡了!


    妍晴馬上帶她回預定好的民宿,讓她先在休息室躺一下。她一替茗慧蓋上了被子,就趕緊直奔向外頭。


    「我媽咪睡著了!」


    「我媽也是!」王道澄刻不容緩地道;他早她一步已經先把他的母親,安置在休息室中的另一頭長沙發上了。「那打電話吧!叫那兩個畫地自限的老頭過來!」


    不能怪他們的歎瞞,有道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妍晴感同身受!


    「爹地,你快來啊,媽咪出事了,一直昏睡不醒!」妍晴悲切地道,戲演得逼真。


    *****


    一個小時後,王明夫與程永邦飛車抵達!


    「在哪裏,在哪裏?」王明夫一下子似乎老了好幾歲。


    「妍晴,你媽咪呢?」程永邦也是心驚膽戰!


    他們都不能失去另一半啊!


    使詭計的年輕那一對,趕緊各自帶著自己的父親去找他們的老伴。


    *****


    一進入休息室,見到動也不動的吳茗慧,程永邦激動不已。「茗慧,你不要嚇我,你快醒來,我還有很多話要跟你說,你走了,我也不想苟活,我會跟著你,我不能沒有你!」


    而另一邊的王明夫也是類似這種狀況--


    「汶嫻,你張開眼看我,我不是故意要對你冷漠,而是要你快樂啊!這是我畢生的心願!你醒後,想要和程永邦雙宿雙飛,我也會祝福你--」


    「你說什麽?我愛的是我家茗慧,此心不移!」程永邦深吸口氣,有著壯士勇於犧牲的壯烈。「如果你要和茗慧共築愛巢,我不反對,隻求你善待她!」


    「你指的是我嗎?我愛的是汶嫻啊,此情可問天!」


    兩個男人互看著,指著對方,「你不是--搞錯了!那麽--」


    床上的睡美人悠悠地轉醒。「好吵,不過是美夢,永邦居然說愛我--」


    黎汶嫻也咕噥道:「明夫,不要離開我--」


    「茗慧,我在!」


    「汶嫻,我不離開!」


    這不是夢,她們看清了來人,抱著她們的是她們的丈夫!


    「你沒事嗎?謝天謝地--」王明夫喜極而泣。「到現在事實才水落石出,我們都老糊塗了,我們愛著對方啊!」


    黎汶嫻淚如雨下。「真的嗎?我以為隻有我單方麵的付出--」


    「茗慧,那---」


    「我愛的當然是你啊!」天可明鑒的!


    四個年紀加起來超過三百的人,就這麽哭哭笑笑!


    「汶嫻,你好了?」王明夫問著。


    程永邦摸了一遍吳茗慧的臉。「你安然無恙了?」


    「我沒怎樣啊!道澄帶我出來散心、去唱歌、去跳社交舞,一回來感覺太累了,一躺下去就睡著了--」


    「妍晴帶我去爬山、到河畔釣魚,還去國樂社團學了你愛聽的二胡!」


    「這是他們故意安排的?」讓他們說出這麽臉紅心跳的話,但狗急能跳牆,卻也逼出了他們的真心!


    而那對始作俑者呢?


    不就正在門邊擁吻了起來了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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