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夫人心善雅量,別跟我這個粗人一般見識,氣壞了身子。”他伸手打開一個小罐子,用手指抹了一點,點在楊氏臉頰上。


    兩人湊的近,像是麵對麵貼在一起。


    “四弟妹,娘問你什麽有空……”趙氏的聲音一頓,她抱著琪寶站在門口,眼神就跟被燙到了一樣挪開,話說的都不利索,“什麽……什麽時候有空……去弄巷鎮。”


    楊氏飛快將趙老四推開,臉上染上兩抹薄紅,語氣羞赧,“看娘那邊怎麽說,我都有空。”


    “那我去跟娘說。”趙氏抱著琪寶離開兩人的視線,心裏暗道,四弟跟四弟妹的感情真好,時時刻刻黏在一起。


    “你幹什麽?”楊氏打了趙老四一下,嗔怒道:“青天白日,被人看到了怎麽辦?”


    “試一下胭脂好不好看?”趙老四一臉無辜,他把手上的脂粉全抹在楊氏發燙的臉頰,自顧自的點頭,“還不錯,黛香坊來了許多鮮新東西,咱們一塊去看。”


    “家裏忙不開,等日後得閑叫三嫂晴姐一塊去。”楊氏笑道:“你們男人不懂,這些金閣、繡房、胭脂樓,就得人多逛的才有意思。”


    趙老四想跟她一塊去,並不太想帶上別人,“三嫂自然跟三哥一塊去,我先帶你去瞧瞧,下回再叫上晴姐她們。”


    他一向不含蓄,想要什麽就說什麽,“還有些眉粉、口脂,顏色鮮亮的很,雲衣閣那邊來了幾件大氅,買了正好冬日穿……”


    趙老四今日興致好,一直在旁邊喋喋不休。


    趙六郎不敢打擾兩人之間的溫情,拿著本書在門口來回轉悠,趁趙老四喝水的功夫 才敢說明來意。


    “明日就去府城?”楊氏眉頭微蹙,“六郎,你上回騎馬摔著的事還沒過多久呢,那府城路遠,匪徒壞人多,你們幾個小孩子走誰能放心的下?”


    “陳文家裏有七八下人同去,都是身手本事了得的大俠,梁鈺也會帶書童下人。”趙老四掰著手指頭算,“還有元寶,至少十幾個下人,才敏也一塊去。”


    他抬起頭,“人不少了,娘。”


    “不成。”兒行千裏母擔憂,何況趙老六郎這麽小的年紀,楊氏決意不點頭,“你若想去,下回跟你爹一塊走,免得娘在家整日憂心。”


    趙老四安靜的聽著,沒有出口幫忙的意思,趙六郎隻得祭出最後的殺手鐧,“舅舅都知道,他說男子漢就得多出去走走,見更多的人,才能學更好的道理。”


    “舅舅九歲時不也在府城求學嗎?”他厚著臉皮開口,“都說外甥像舅,我自然也不能差,就算學問比不過,膽子總得大。”


    楊氏看了他半晌,又去看趙老四,“能行嗎?”


    趙老四推了最後一把力,“能行。”


    “明日就去?時間是否太急了些?”既已下來決定,楊氏就擔憂起別的問題,“書籍、衣物都要收拾妥當,最重要銀錢……”


    “不急不急,我現在就收拾。”趙六郎快樂的像鳥雀一樣飛走。


    楊氏瞅著他的背影沉默半晌,突然伸手掐了一把趙老四,語氣肯定,“你早知此事?”


    “冤枉啊!月娘,六郎今早跟我說的,我也覺得不妥。”趙老四稍稍離她遠點,正色肅目,“這麽小的孩子一個人在外,誰能不擔心啊?我好話說盡,他就是不聽,跟個死腦筋一樣,打定主意不回頭。我多說兩句,六郎就說是大舅哥的意思,這我還能怎麽辦啊?”


    目光坦蕩,言語懇切,楊氏要不是跟他多年夫妻,這時一定信以為真。


    趙六郎放假那天在路上就跟趙老四提過此事,他答應的爽快,但一直沒跟楊氏講。有些事要早點說,但有些事就得在關頭上提最好,不惹人多操心。


    “路引怎麽辦的?”就算再找關係再快,也不是這一時半會的功夫。


    趙老四看天看地就是不說話。


    楊氏也沒真心計較,自個去錢匣子拿錢,“你說給六郎帶多少錢最合適?”


    “六郎自個有錢,管他呢。”


    “他這麽小的年紀,身上能有多少錢?既是幾家孩子一塊去,自己總不能分文不出。不止要帶錢,還得多帶一點,免得到時不夠花,吃別人的不好意思。”她從錢匣子拿出了幾錠小銀子,七八兩是有的,除去路費,食宿應當是夠用,可要去玩……


    “也不知府城的玩樂場所價錢幾何。”


    家裏兩百兩銀票還沒動,銀子銅板加在一起能有五十多兩,看著多,若真照這個花法肯定是不夠用的。但楊氏從來都不擔心,家裏的錢向來不是省出來的,隻有不斷開源,方能生生不息。


    十五兩銀子,都夠一家八口五年嚼頭,趙老四覺得有點多,“六郎心裏沒數,有多少用多少,你別拿這麽多。”


    “在外身上的錢就是底氣,他若手上沒錢,行事畏手畏腳,還如何跟朋友一塊玩?”


    這道理趙老四懂,但趙六郎跟別人不一樣,這小子能一天花完,然後死皮賴臉吃別人的。最讓人費解的是,他那些朋友還不介意,奇了個怪哉。


    趙六郎想不到還能有這種好事,他笑眯了眼,嘴巴甜的膩人,“娘,你最好了!你就是天底下最漂亮最溫柔最最最最好的娘!”


    “臭小子。”趙老四聞言實在忍不住動手拍人,“我上次給你花了那麽多錢怎麽聽不到一句好話?”


    趙六郎齜牙咧嘴的捂著腦袋,神情不忿,不敢開口頂撞,便在心裏吐槽,你就是天底下最壞的爹!


    他等兩人一出屋子,忙爬上床把自己身上的金豆子、銀錠子藏回去,還是自己的錢比較香,要留著以後花。


    箱子、衣櫃裏被他翻的亂七八糟,雜七雜八的收拾出了兩個大包裹,最後哼著歌去家裏裝醃菜。


    不用問,誰都能感受他的開心,趙四郎啃了一下午書,讀的頭暈眼脹,他蹲在簷下吹風,喊住趙六郎,“你幹嘛呢?被錢先生誇了?”


    趙六郎身形輕盈,幾步跑到他麵前,“我們明早就去府城玩,四哥,你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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