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全麵檢查結束後,土禦門番月才有了時間休息,一整天好幾個檢查項目到處跑,有時候一個小時之內要跑兩三個樓,喘氣的機會都沒。但是他現在依舊守在安蓮沙身邊,生怕自己離開的時候她突然醒來,然後再一次消失不見。


    窗外月光明朗,秋風瑟瑟,已經是九月下旬,按日子仔細算來,安蓮沙住在醫院已經快一周了。今天沒有下雨,但是天氣轉涼,夜晚的風吹的人發冷。


    土禦門番月坐在床邊的凳子上,忽然想起千年之前的一些事情,那也是一個秋日,朱雀院在位的時候……


    天慶八年八月的第一天,又一次出現了日蝕,日蝕還沒結束就下起了連陰雨,一連好幾天都沒停1。此時,沙耶已經離開人世快四個月了。


    沙耶的離世雖然打擊了安倍晴明,但是他也清醒的知道,這件事是有人刻意為之。根據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來看,不難推算出事播磨流搞的鬼,但愧於手中沒有直接證據,亦拿他們無可奈何。


    沙耶離開的第二天清晨,太陰從比睿山回來,交給了安倍晴明一個壇子,正是她發現的那個鬼氣源頭。這個壇子此時放在安倍晴明的身側,被好幾雙眼睛觀察著。


    “我聞到裏麵有返魂草的味道……”源香子不嫌臭味,直接趴在壇子上空,湊近了聞。


    “還有一股腐臭味,”賀茂保憲捂著鼻子,正極力的抗著不適,“就和之前腐肉香爐的味差不多。”


    “不僅如此,還有占有大量的陰氣。”青龍坐在旁邊,看著一臉抱歉的天一和天後,心中歎氣。


    天一和天後在沙耶離世的那天回到天界,大吵了一架,導致了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發生。因為天後的離去,沙耶的固魂職責轉交給白虎。白虎的神力比不上天後,而當時天後也沒有在意,所以沙耶被鬼氣襲擊的時候,力量不足的白虎無法阻止,沙耶的生命最終也無可挽回。


    經曆了喪女之痛的安倍晴明,此刻也不嫌棄滔天的臭味,毫不避諱的拿過壇子,仔細的觀察起來,“我總覺得這個方士搞這東西,就是專門針對沙耶的。”


    “為什麽這麽說?”賀茂保憲不解,明明那天晚上,整個平安京都收到了牽連,如果隻針對沙耶一個小孩,至於搞這麽大的動靜嗎?


    “因為我總覺得這個方士是想製作出返魂香啊,”放下壇子,安倍晴明說道,“但是返魂香的炮製方法早就失傳了,創造它出來的唐國人都沒法仿製,何況是我們和國?”


    賀茂保憲聽著頭頭是道的分析,沒有插話,等著安倍晴明接著說下去。


    “返魂香當年唐國隻製作出了三枚,其中一枚現在隻有一半,就埋在外麵院子中櫻花樹的下麵,於是這個方士就想到了直接做一枚,可是製作出來卻是鬼香……”


    “做的不對,幹嘛還用?”渡邊雲島還是沒懂,一臉懵逼。


    本來渡邊雲島是隻知道一點情況,並不多,直到沙耶去世那天才明白一切。出於心中的正義感,他決定這件事要管到底!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心如此狠毒,會對一個8歲多的孩子下死手?


    “因為,”安倍晴明不由冷笑一聲,“他發現鬼香的效果比返魂香更厲害,可以讓被下咒的不是人的身體,是靈魂。就算被人救,救人之人也隻能選擇拯救靈魂,軀體的生命依舊會消失。”


    屋子裏一片寂靜,都被安倍晴明的分析嚇到了。不是因為鬼香,而是因為使用它的人心太過帶毒,不禁讓人冷汗直冒。


    “沙耶的生命,我不會讓她就這麽白白的為人利用。”安倍晴明說著,坐直了身體,嘴角微揚,笑容裏參雜了然人一絲捉摸不透的妖異。


    “晴明!你……”賀茂保憲最擔心就是這般情形,安倍晴明會因此心性大改,變成隻知道複仇的機器!


    安倍晴明回望過去,眉眼帶笑,“誒~師兄,別緊張嘛,我又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沙耶是我的女兒,我為她討回些公道總是可以的吧?”


    “那你打算怎麽做?”賀茂保憲安下心,謹慎的問。


    “想辦法讓今上徹查京城,私學陰陽術我記得是被禁止的。那些既不是修驗道,也不是比睿山的,更不是在陰陽寮當差的陰陽師,為了成事而隱藏身份,可是會給他們帶來災禍的。”安倍晴明說完,端起式神綾女方才泡好的茶,輕抿一口,抬頭看向屋外仍在下雨的天空。


    一陣冷風從窗外吹進,擾亂了土禦門番月的思緒,冷的他打了個寒噤,隨即起身,走到安蓮沙的床邊,又將她的蓋的被子角折了幾番,生怕冷風吹進去。


    那件事情最後怎麽樣,番月記得很清楚。


    藏匿在平安京內的播磨流陰陽師被清查出來,有些遣送回了播磨,有些膽小的進了陰陽寮和陰陽師們同朝為官,還有一部分直接進了大牢,再無消息。


    當然,土禦門番月也記得,被查出來的這部分人,隻是播磨流的部分方士,製作鬼香的罪魁禍首依舊逍遙在管製之外。


    如果當時就把他抓住,也就不會有後麵這麽多麻煩事情,更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麵……


    “當時如果再謹慎一些就好了”折完被角,番月坐下來,雙肩耷拉著,又想起從前的事情……


    那件事情的發生大概是清掃京城方士半旬之後發生的,記得沒錯的話,應該是九月初,那時正一位左大臣藤原仲平剛剛出家沒有多少天,就離開人世了。2


    當時不知是不是因為才查完民間方士,全京城的人神經都緊繃著,藤原仲平之死太突然,導致很多人都懷疑是遺留的方士進行的報複。


    而就在那不久,一位年輕的法師在藤原家附近用方術救了一個瀕危臨死之人。自然而然,這個人就成了重點排查對象。一手遮天的藤原家,不知道是過度擔憂,還是濫用權利,那位年輕的法師就這樣被逼離開了平安京。


    而這位法師就是之後讓安倍晴明最為頭疼的——蘆屋道滿。


    ———我是分割線———


    【注1】天慶八年乙巳,八月一日甲子,日蝕。十五分之九。雨降不見。


    【注2】九月一日甲午,左大臣正一位,行左近衛大將、皇太子傅藤原朝臣平,出家。五日戊戌,入道左大臣藤原朝臣仲平,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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