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羽峰一口氣跑到明鈺身邊,依然覺得心跳很快,平複了一下,問道:“師父,你這是在埋什麽呢?”


    明鈺神色黯然道:“聾盲的屍體。”


    目羽峰大為不解道:“埋那家夥的屍體幹嘛?他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明鈺搖了搖頭,聲音憂鬱道:“他隻不過是個沒有選擇餘地的苦命孩子罷了,峰兒,對曾經犯過錯卻有心改過的人你要懂得包容。”


    目羽峰心中一震,隻覺得從師父身上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哀傷。


    明鈺很快埋完了聾盲的屍體,帶著目羽峰來到了一處密林中。


    師徒二人盤膝對坐,明鈺猶豫良久才道:“峰兒,為師這些日子想了很多,你也知道為師的壽命沒剩多少了,本打算就這樣活一日算一日,可經過這些日子的考慮,為師突然覺得有些不甘心。


    為師還有些事想做,還想看著你有朝一日縱橫天下,想看著入雲宗壯大起來。


    或者,為師心中也隱隱想從頭來過,可是為師身體的傷恐怕是無法挽回了。


    正如你那日所說,為師隻有一條路可以選擇,那便是修煉鬼道,雖然必定不容易,可為師想試一試。”


    目羽峰聽了他的話心中既高興又擔心,修煉鬼道固然師父不會消失,卻會完全變了形態,可能師父隻會剩下一道虛影,或者連一道虛影也沒有。


    明鈺接著道:“修真界修煉鬼道的確實少之又少,最重要的鬼道修煉功法更是難尋得很,師父的壽命估計還剩下最後幾年。


    這幾年時間,師父要修煉你送給師父的冥行術以盡量增強精神力,還要準備煉製‘寄魂之物’和尋找鬼道修煉功法,時間未必來得及,從此之後師父可能無法經常陪在你身邊了。


    如果這次師父失敗了,可能你我師徒便從此陰陽兩隔,如果僥幸成功或許還能以另一種形式在一起,可那時,師父或許會成為你的負擔或者給你帶來危險。”


    目羽峰心中酸楚,眼眶也紅了,漸漸眼中有亮光閃動。


    想到悉心教導自己十餘年,與自己朝夕相處的師父可能就要永遠離開,隻覺得心似乎一下了空了,隻哽咽著說了一句:“師父,你永遠也不要離開我。”


    明鈺聽了隻覺心中一股巨大暖流湧起,似乎有了莫大信心,不管麵對多大危險,即便死了也無遺憾了。


    他如今隻是個壽元將盡,無兒無女的孤老頭子而已,所以,目羽峰這個唯一的小徒弟對他的依戀對於他便是人世間最親切、最溫暖的情感。


    明鈺微笑安慰道:“為師也不想離開你,之所以現在跟你說這些是希望你明白,你必須學會照顧好自己,安排好自己的修煉,師父是不可能永遠跟在你身邊的。


    一直以來你做得都很好,師父也感到很欣慰,你還要一直如此堅持下去。雖然師父還有幾年可活,但師父希望看到你成長起來,能夠獨當一麵,那時師父才能安心迎接那最終的考驗。”


    目羽峰眼中含著淚,朝明鈺重重點了下頭道:“師父你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我會好好修煉,我們師徒一定還會在一起的。”


    明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為師打算今日便回入雲宗準備了,煉製寄魂之物需要不少東西,師父要出去尋找,先將這個煉製好了,師父才能安心做其他事。


    從現在開始你要學會獨自做決定,獨自麵對一切,記住,首先要學會隱忍、謙虛,不可張狂。


    如今兩國修者正麵臨著一場大難,你在其中也不過是個小人物,起不了多大作用,記住,遇到任何困難,遇到任何危險,保住自己的性命和實力才是最重要的。”


    明鈺邊說邊從背後取下了他那柄斷劍般的大劍,遞給目羽峰道:“這柄劍已經跟隨了為師大半輩子,如今為師將它送給你。”


    目羽峰一驚,道:“師父,你這是做什麽?我有我的劍。”


    明鈺道:“你的那些劍,除了那柄巨劍之外其他的可能都無法用來禦劍飛行,品質也差了些,所以為師把這柄劍送給你。


    為師這一去,你我師徒也不知是否還能再見,而且修煉了鬼道之後,這柄劍應該永遠也用不上了。”


    目羽峰緩緩接過那柄大劍,隻覺得這柄劍仿佛變得無比沉重。


    明鈺又道:“你距離結丹應該也不遠了,修煉上有什麽不懂的可以去問諾雷,師父不在你身邊時你千萬要保重。


    為師也不想這個時候離開你,隻是為師也不知道哪一天生命就將終結,在這最後的時間,為師也需要拚一把。”


    說著說著也覺得老眼中有些濕潤,在目羽峰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趕忙轉過頭去,腳步頓了頓,然後徑直向哥恒城行去。


    目羽峰呆呆地立在原地,隻覺心中一下子變得空蕩蕩的,仿佛自己的心、自己的生命,自己的一切都隨著那蒼老背影地消失而消失了,兩行淚終於從他臉上滑落,他卻全然不覺。


    那種心仿佛被掏空的感覺,那種周圍五顏六色的世界突然變得灰暗的感覺,那種孤獨寂寞的感覺,仿佛世上的一切突然間變得與自己分離開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三生幻境中經曆的離別,那是刻骨銘心的痛。


    那道背影已經消失,可目羽峰的腦中、眼中,依然全是那道蒼老佝僂的身影,那道與自己朝夕相處了十年的身影。


    他在林中呆呆立了半天,胸前的衣襟已經被淚水打濕。


    離別原來是如此的痛,雖然是暫時的,卻也有可能是永遠的。


    天色漸漸黑了,目羽峰回到哥恒城附近找了處安靜地方獨自坐下,在那黑暗中,在那清靜的夜中,他孤獨地靜靜坐著,感受著夜的淒涼,感受著風的蕭瑟,體會著從未體會過的孤寂。


    靜靜地,一夜過去,新的一天沒有任何意外地來臨,不會在意誰人欣喜誰人傷悲。


    目羽峰站起身,眼中不再有哀傷,不再有迷茫,因為明鈺雖然暫時離開了自己,卻是為了以後更久的與自己在一起。


    雖然他壽元將盡,可他終於想通,願意嚐試修煉鬼道,這是件好事。


    師父要利用這最後的幾年時間全力為這件事做準備,自己修為還低,在這方麵幫不上什麽忙,那就照顧好自己,努力修煉,然後默默等著師父,等著他的新生,默默地相信他一定可以成功。


    平複了心情,目羽峰考慮了一下接下來該做的事,眼下與魔修的對抗暫時告一段落,自己除了繼續修煉之外還有一件事應該做了,那就是學習禦劍飛行。


    雖然一般弟子都是到了結丹期才可以禦劍飛行,但明鈺以前就說過,自己靈力渾厚,經脈暢通,築基後期應該就可以學習了,隻是飛行的時間會很短。


    此時,哥恒城中各勢力高層正在研究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根據如今的情報來看,敵人恐怕要比七方勢力聯合還要強些,他們手中還有叫做血魔屍和血魔妖獸的強大存在。


    麵對可能比自己更強的敵人,眾人首先考慮的是防守,清風閣、入雲宗這兩大勢力宗門都在高山之上,地勢險峻,非常適合防守。


    所以,普斯帝國一方,邵文家族和普斯帝國修者向清風閣集中,帝倫帝國一方,啟恒門和麟鼇洞還有帝國修者向入雲山集中。


    另外,兩國都拿出全部的煉器力量煉製高強度的巨弩和弩箭,利用這東西幾名低階弟子也可以發揮出很強,很遠距離的攻擊。


    把這些巨弩安置在清風閣和入雲山要害位置可以起到很強的殺傷效果。


    隻可惜,即便入雲山和清風閣這樣的宗門,護山陣法因為一直以來也沒有什麽敵人,長久不用,很難在大規模爭鬥中起到什麽作用了,如今再想擴建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一時難以實現。


    另一方麵,魔修的山洞石窟中,兩名黑衣人正交談著。


    魅護法道:“血蝠,想不到風尊者竟然讓你出來,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


    旁邊被稱作血蝠的黑衣人是個身形挺拔的男子,雖然算不得魁梧卻帶著一股肅殺氣息。


    此時,他沙啞著嗓子道:“我對他們的實力還不太了解,我才不會像陰羅那個蠢貨一樣隻知道亂打亂殺。反倒是你,你與他們打了這麽久交道而且自詡足智多謀,你打算怎麽做?”


    魅護法微笑道:“你比陰羅聰明得多,我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你隻要一切聽我的,我保證你會得到殿主和尊者們的讚許。”


    血蝠眼珠轉了轉道:“可以,隻要你能保證我們在之後的對戰中取勝,聽你的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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