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後的彌留之際,他感覺到了紀欣對他義無反顧的愛,聽到了骨中虛一直在努力傳遞給他的聲音。


    這些都給了他巨大的力量,使他終於有了足夠的勇氣去麵對和接受父親的死。


    可也隻能說僅此而已,因為他已經完全崩潰了,已經晚了,從這個角度來說他確實是死了。


    而從另外的角度,或許也可以說他還沒有死,因為他的精神力,他的靈魂並沒有消散。


    這完全要歸功於骨中虛,他用自己更加強大的精神力將目羽峰的精神力包裹了起來,使他新成形的識海依然完整,並沒有在狂暴的衝擊中毀掉,使他的靈魂還停留在他的體內。


    這樣做對骨中虛來說並不容易,消耗很大。


    雖然他的精神力很強大,可麵對目羽峰已經完全不受控製的精神力,而且是深深被魔氣影響而變得更加狂暴的精神力,要始終將其維持在現狀,既不能封印起來,也不能任由它們消散,這需要不停地消耗骨中虛的力量。


    這一個月的時間,在這樣時刻不能鬆懈地維持下,骨中虛的精神力已經消耗了大半了。


    現在的骨中虛隻求在自己的精神力消耗殆盡之前目羽峰可以醒過來,意識可以蘇醒,那樣可能他還有機會,不然的話,當骨中虛無法繼續維持目羽峰識海的完整時,目羽峰將真正地死去,永遠從這世間消失。


    另一方麵,冥冥中目羽峰的靈魂深處同樣存在了一絲執念。


    生命的最終,感覺到懷中將死的紀欣,聽到骨中虛以明鈺的聲音告訴自己的話,使他重新擁有了對生存的渴望。


    兩方麵的共同作用,使目羽峰處在了一種生與死的夾縫中。


    而那些魔氣已經被目羽峰放了出來,卻依然受到精神力的吸引,受他體內魔丹的吸引,而且魔氣本身就具有極強的侵入性。


    在封閉的密室中,它們沒有完全散開,一直籠罩在他的身體周圍,形成了此時的詭異情況。


    不過,這些魔氣的存在卻也起到了另外一個至關重要的作用。


    雖然目羽峰的**已經死了,已經失去了生命機能,但這些魔氣與他的**曾經長久的融合。


    目羽峰不會主動吸收它們,可它們還是極緩慢地在向目羽峰的**中滲透,在他的體內遊走,使他的**依然保持著最低限度的活性,使他在以一個極緩慢的速度複蘇。


    這極小的生之力量對於如今處在生與死之間的目羽峰就如同一顆種子,一顆生的火種,隻是,不知道這火種最終會燃燒起來還是無力地熄滅。


    紀欣已經醒過來幾天了,一睜開眼睛就迫不及待地詢問目羽峰的情況。


    那日,在她昏死過去之前曾清楚地感覺到,目羽峰身上的生機正快速消退,這讓她如何不擔心。


    穀佳、穀柔兩姐妹後來知道了目羽峰和紀欣的事,也被她的癡情所感動,這些日子一直是兩姐妹在照顧紀欣。


    實際上,也正是因為需要女人來照顧紀欣,所以這兩姐妹才知道了這件事。


    穀佳告訴紀欣,聽說目羽峰並沒有死,隻是一直昏迷著,由於他的身體周圍一直圍繞著一層奇異的陰冷氣息,所以不允許任何人靠近他。


    這是果溫喬安排的安慰紀欣的話,實際上,這一個月以來目羽峰的心髒一直就沒有跳動過,也不曾有過呼吸,若沒有那些奇異的魔氣圍繞不散,他的屍體早就被處理了。


    紀欣剛剛可以勉強行走,她找到了果溫喬,讓他帶著自己來到了那處密室。


    穀佳、穀柔兩姐妹擔心目羽峰也跟著一起來到了這裏,而其他人,包括金虎等人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密室中,目羽峰依舊靜靜地躺著,身周籠罩著一層黑霧,一動不動,看起來毫無生機。


    當三名女子仔細看過目羽峰之後,都不由落下淚來。


    從躺著的這具**來看,這個人明明就已經死了,唯一還透漏出一絲生機的隻不過是他身周的黑氣。


    這所謂的血魔氣,此時在三人眼中竟然變得如此親切,還真是有些諷刺意味。


    紀欣呆呆地坐在一旁,流著淚的雙眼透著一絲空洞。


    果溫喬道:“欣兒,你也別太難過,從他的情況來看並不是一絲機會也沒有,雖然他的呼吸已經停止,但你仔細看他的肉身,並沒有如真的死了那樣出現慘白或者屍斑,也沒有變得僵化。


    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身周的魔氣還在微微地出入他的身體,這很不尋常。”


    紀欣隻是呆呆地坐著,就算還有一絲希望,可那也畢竟隻是一絲而已,九成九的跡象都表明他已經死了。


    紀欣隻覺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被掏空了,什麽也不想做、不願想,甚至不想看到任何人,不想聽到任何聲音。


    穀佳、穀柔兩姐妹自從進入這裏就微微皺起了眉頭,她們是主修精神力的,這十多年來修為更有精進。


    穀佳看著穀柔道:“妹妹,你是不是也感覺到了?”


    穀柔微微點了點頭,卻似乎不太確定。


    果溫喬看了她們一眼,好奇問道:“你們感覺到了什麽?”


    穀佳略微猶豫才道:“這個……我們不太確定,也不太好說,總之,我們覺得主人他並沒有真的死去。


    一個人真的死去之後,精神力會脫離身體,逐漸消散,而主人的精神力似乎沒有消散,有另一層力量束縛並保護著主人的精神力。


    從我們對死亡的理解來說,他如今隻是處在極深度的昏迷當中。”


    她這樣說隻不過是從比較容易理解的角度表明了目羽峰現在所處的狀態,實際上,她們隱隱感覺到的是骨中虛的力量。


    在如今的七協宗內,知道骨中虛存在的,應該隻有她們兩姐妹,骨中虛算是兩女的師父,他的存在不便說出來。


    紀欣聽了這話眼中閃過一道光芒,看著穀佳道:“你說得是真的嗎?那他如何才能醒過來?”


    穀佳道:“這,主要還需要靠他自己,隻有他的靈魂深處求生意誌足夠強,或者有什麽無法舍棄的執念,他才更容易醒來。


    不過,別人也不是完全幫不了他,聲音他應該可以聽到,隻是他的思想幾乎已經停止,聽到了也跟沒聽到沒什麽區別,除非是他很在意的事,觸及他靈魂的事,或許可以令他的思想重新活躍起來。”


    紀欣聞言呆呆出神良久,口中嘟囔著:“觸及他靈魂的事……”


    然後她抬起了頭,眼中似乎有一絲堅毅的光芒,對著目羽峰緩緩道:“那好吧,說實話,我想不到什麽可以觸及你內心深處的事,因為你從未將這樣的事告訴過我,從未將你的心完全展露在我麵前。”


    她的臉上帶著淒然的微笑又似乎帶著一股子倔強,接著道:“可怎麽辦呢?你死了我會很悲傷,很無聊,甚至生不如死。


    在另一個世界,你也會很孤單吧?所以,我想到了一個辦法,那就是將你的家人們全都送去給你做伴兒。


    還有一個叫做寧兒的姑娘,你也想見到她吧?我會想盡辦法找到她,盡我所能也將她送去陪你。


    我知道他們不應該死,我也沒有理由殺他們,可誰讓我的實力比他們強,誰讓他們是你的家人。


    你爹死了,你也要隨他而去,那你的家人們也會活在悲痛之中吧,倒不如讓你們在另一個世界團圓。”


    紀欣說著,緩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將四指彎曲,隻有小指單獨留著,接著道:“以我的血為引,以火神的名義發誓,我紀欣說到做到。”


    接著,她另一隻手抬起,手中握著一柄匕首,那光亮鋒利的刀刃緩緩切入自己小指之中,在第二個關節處緩慢地來回割著。


    隨著輕微的摩擦聲,那小指慢慢向後彎曲,最終無力地垂下,卻還有一絲皮肉連接著。


    紀欣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匕首又是一劃,她的一截白嫩的小指帶著鮮血掉落在密室地麵上。


    一旁的穀佳和穀柔兩姐妹瞪大了眼睛,輕輕掩住了嘴。


    果溫喬隻是微微搖頭。


    紀欣站起身,額頭已經滲出冷汗,她咬著牙冷冷道:“希望我的話你已經聽到了,我不會給你太多時間,因為我已經沒有耐心了。


    殺了他們之後,我也會一起去陪你,希望你不會怨恨我。”


    說完,轉身大步向密室外行去。


    離開了密室,轉過幾道彎兒,紀欣的腳步卻越來越慢,最終停了下來。


    她將身體倚靠在一麵牆壁上,然後無力地緩緩下滑,蹲在了地上,眼淚撲簌簌落下,伴隨著左手的血滴答滴答地敲擊著地麵。


    她剛才的舉動不過是在演戲,帶著那麽一絲或有或無的希望,強忍著心中的悲痛,卻要在他如屍體一般的身體旁邊強裝鎮定、強裝陰狠,甚至割掉了自己的一根小指發誓。


    她是個溫柔的姑娘,自小就被悉心嗬護著,從未想到自己會做到如此,能做到如此,可她就是莫名其妙地這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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