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晚,又在範建書房耽誤了老長時間,範閑的院子到最後也沒收拾出來,隻得先在範離院子裏住一宿。


    “離哥,天脈者是什麽?你說父親到底是什麽意思?”


    “你理解的天脈者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至於義父那邊,隻是想給你多留一條路吧。會喝酒嗎?”


    兄弟二人大半夜的不睡覺,躺在屋頂上曬月亮。


    將身側一壇還未開封的酒遞給範閑,範離手上輕捏起一塊碎瓦片,朝著院子裏一個黑暗的角落射去。


    “本事不高膽子挺大,區區四品就敢來我院子,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角落裏,一聲悶哼傳出,緊接著一道身影從中跌出。


    “藤子京?”


    “監察院的那位?”


    深夜私闖司南伯府,還潛入到範離的院子中,即便範離動手殺了他,也無人敢找範離麻煩。


    若不是剛剛範閑叫得及時,這人隻怕就活不成了。


    “離哥,沒死吧?”


    “沒死,不過以前不是監察院的探子嗎,怎麽連作為探子最基礎的信息工作都沒做好,就往人家裏摸?”


    掃了一眼躺在地上咬牙不出聲的藤子京,範離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他是來找我的,可能沒想到吧。”


    看著藤子京腰間的那個血窟窿,範閑尷尬的移開視線。


    “行,那你們聊,我先走了。”


    範離並沒有問,這位已經死在範閑手中了的藤子京,是怎麽複活的,還跟著一起回了京都。


    有些事情,各自心裏清楚便好,沒有必要刨根問底。


    “離哥,你去哪兒?”


    “沒和你說過嗎,我有自己的宅子啊!我房間是你左手邊的第二間,除了我房間以及那邊那間工具房,這院子隨你們折騰,需要藥的話,東邊從左往右數第二間是藥房。”


    說完,範離輕點牆頭,幾個跳躍就不見了人影。


    “沒有說過。”


    看著範離消失在視野裏的身影,範閑默默從房頂跳下,把藤子京扛進了屋裏。


    “你不是走了嗎?怎麽突然過來,還不打聽清楚這院子裏住著誰。”


    從範府出來,範離有些迷茫的看了看天空,想了會兒,去自己平日常去的酒樓,買了兩壇酒跑到守備師軍營。


    軍營裏有位養馬的老兵,算是範離的酒友。


    “範將軍有家不回,怎地還跑來軍營找老夫喝酒了?”


    老兵接過範離遞過來的酒壇,平日裏他沒少和範離一起喝酒。


    不過到底比不得年輕人,經常他已經喝得酩酊大醉,範離還是一副剛剛開始的樣子。


    “沒什麽,就是想喝酒,一個人喝未免無聊了些,這不就想到了老胡你嘛,反正你成日也沒事兒幹。”


    “明兒個還有事要出去,不能喝醉了,今日就隻能陪您喝這一壇。”


    被叫做老胡的馬夫,哈哈一笑。


    “一會兒範將軍要是沒喝過癮,這兒離流晶河也不遠,就去那兒找您的小相好喝吧,您今兒走後不久,您那小相好還差人來找過您呢。”


    “她派人來這兒找過我?”


    範離眉頭一皺。


    自那日之後已經有半月有餘,範離沒有再去流晶河上找過司理理,把這個女人從自己的生活中徹底剝離開來。


    正如他那日所言,這種關係已經讓他感到無聊,而且她的身份太敏感,有朝一日若是暴露,必死無疑。


    “是啊,今天下午營地門口來了個小丫頭,說是您那叫司理理的小相好派來的,想找您見上一麵。不是我說啊,那般水靈一個姑娘,接回府做個妾,暖暖被窩,多好啊!”


    “謝謝您老關心,得了,今天這酒你自己喝吧,我就先走了。”


    這小老頭兒喝了酒嘴上就沒個把門兒的,啥話都能往外頭蹦。


    “美人有約,範將軍還是快去吧,小老頭兒就先去睡了。”


    範離臉色黑了一下,吸了口氣,壓住自己心頭想要揍人的衝動,暗自慶幸這小老頭兒是住營地的僻靜角落,不然明日,他去流晶河的事兒,就該傳遍全守備師了。


    “姑娘,去歇了吧,範公子今日都不在營中,不會來的。”


    侍女看著司理理坐在桌前,桌上的飯菜是換了一批又一批,可等的人卻一直沒來。


    “你先去歇息吧,我一會兒再去睡,這些,就明天再收拾。”


    司理理嘴角牽起一絲勉強的笑意,將侍女打發走。


    “特地差人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京都內雖已是一片寂靜,可這流晶河上卻是依舊熱鬧非凡。


    停留在岸邊接送客人的醉仙居船夫,看到範離過來,自覺撐船將他運到了司理理的畫舫處。


    這兩年這位爺孤身過來,就沒去過別的地方,都不需要多問。


    驚喜的看向窗外,範離正拿著壇酒,倚靠在欄杆處喝著。


    “沒什麽,就是我過不了多久可能要走了,臨走之前,想和範公子你說一聲。”


    “走,去北邊嗎?”


    聽到司理理說自己要離開時,範離感覺自己的心頭一緊,好像被人狠狠捏了一下,有點疼。


    “是啊,去了北邊,我至少還能找到個落腳點。”


    “什麽時候走?”


    “最晚七八月份吧。”


    現如今已是四月末,最長也不過兩三個月了。


    “走得時候說一聲,認識這麽久了,也算個朋友,到時候去送送你。”


    “那到時候便有勞公子了。”


    司理理展顏一笑,將一杯酒遞到範離麵前。


    看了看司理理遞過來的酒杯,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壇,範離把手中酒壇往湖裏一扔,接過酒杯來。


    兩人笑著碰了碰杯,皆是仰頭一飲而盡。


    至於司理理會不會下毒,這世界上暫時還沒有毒藥,能讓九品高手立即喪失行動能力,所以他相信司理理不會傻到,把自己的命也交代在這裏。


    “這酒,好像和往日裏的不太一樣。”


    範離皺了皺眉,雖然味道和往常在司理理這兒喝得差不多,但今日這酒裏多了一絲無法形容的香甜。


    “確實是不一樣,這是特製,僅此一壇。”


    杯酒下肚,司理理臉上浮現出一縷紅暈。


    與兩年前相比,司理理的酒量深了不少,可這一喝酒就上臉的毛病,卻絲毫沒有改變。


    “你在酒裏,下了東西?”


    真氣運轉全身,除了氣血有幾分加速,沒發現絲毫其它異樣。


    “範公子不用擔心,這酒理理也喝了,真要出什麽事兒,理理陪公子一起便是。”


    一把抓過司理理的手腕,範離眉頭緊皺。


    是他大意了,沒想到這個女人平日裏連一丁點疼痛都忍受不了,今日居然敢和他同歸於盡,難怪能成為北齊在南慶密探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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