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有的是老人,有的是中年婦女,有的是年輕的女孩。


    整個萬家祖墳上頭,仿佛能看見她們的靈魂,被浸入了她們血液的釘子牢牢鎖在這一片,她們的麵容扭曲,她們在哀嚎,她們在呐喊,她們伸長了手想手刃了敵人,而最初的一句話不過是——救救我們。


    這讓沒經曆戰場,看過血肉模糊死人的士兵忍不住吐了。


    也讓上過戰場,親自給敵人爆過頭的老士兵們留下了眼淚。


    其中帶隊的老將軍,親自解開那位才死去一個月不到的女屍身上的釘子,把女屍抱了出來,他知道這女娃子叫什麽名字,她叫張小雲,今年十八歲,家裏有父母有弟弟妹妹,她是最大的,在兩個月前,人突然失蹤了。


    張家人一直在找小雲,張奶奶的眼睛差點哭瞎,他們期許著小雲還在某個地方生活著,等著家裏人團聚。


    但……沒可能了。


    所有被釘在棺材裏的屍體被救出來,按照名冊,擺放整齊,她們身下是木柴,身邊站著一位拿著火把的士兵。


    “所有人聽令,放——”


    每一個火把找到了它們的宿命,點燃了火堆。


    “所有人再聽令,立正,敬禮。”


    整齊劃一的動作,是士兵們給這群亡人最深厚的祭奠之禮。


    也是他們表達出最深的歉意——對不起,是我們來晚了。


    當一團團火焰燃燒殆盡,亡人的骨灰被裝進了壇裏,她們有家的即將被送回家,沒家的就在一片青山綠水下安息。


    傍晚,在醫院愣是被留下住了幾天的宋佳玉走回家,身邊是江柏舟。


    “謝謝……”


    一句宛如千人的回音,又虛無縹緲讓人抓不住。


    宋佳玉凝神再去聽一下,什麽都沒聽到,她的奇怪行動,讓江柏舟還以為有啥事呢,問:“怎麽了?身體不舒服?”


    “沒有,我剛剛好像聽到了有人跟我講話,可能是我聽錯了吧。”宋佳玉疑惑的開口。


    轉頭又一說:“我這裏有張收音機的票,你明天就去給我買了來,說是會在三天後,由莊央電台頻道播出後續的結果,我一定要聽到。”


    “好嘞,媳婦,你想吃什麽?我跟老顧學了一手按摩,咱晚上回家試試?”


    “我現在肚子又不大,身體好著呢,不需要按摩。”


    “……”


    在三日後,14號大院,附近三個大院裏的人齊齊搬著板凳,在大院裏找著個空檔坐下了,而裏三層外三層的最中心,則是一台放在椅子上的收音機。


    那是嶄新的東西,但沒那麽實用,一般的職工家裏要能買三響一轉,肯定先選擇自行車,二是縫紉機,三才是收音機。


    要是以往,宋佳玉這麽“顯擺”,不說其他大院,就說14號大院的錢老太太和王老太太兩張碎嘴得說她猖狂。


    可今天沒人說,他們都等著呢。


    這三天,隔壁大院沈家的處罰結果出來了,沈寶珠屬於與人合謀危害老百姓生命,雖然沒成,但被判了十年的有期徒刑,沈家兩老屬於幫凶,兩人在廠裏的工作沒了,還被安排進了農場,進行五年的勞改。


    至於萬家人,距離田文巷的人太遠,大家都在那亂猜測,今兒有人說肯定都槍斃,明兒有人說肯定怎麽怎麽樣。


    “莊央電台,莊央電台,這裏是莊央電台為你們播報,我是播音員楊紋……”(別吐槽,也別說真正那年代的收音機頻道咋樣,咱這本小說就這麽設定的,喵~)


    七點一到,來自這個時段的新聞報道開始。


    “怎麽不是那件事啊!”王老太太發出疑問。


    一邊的許老太太冷喝一聲:“閉嘴,就算現在不是,後邊肯定會說,你安靜點聽。”


    被說了一句的王老太太唯唯諾諾的閉上了嘴,這可不是老許家剛來,她對許老太太不熟悉,都住了這麽久,也知道許老太太曾經的豐功偉績,她是一點都不敢惹哦!


    “二月二十日,在北臨市鬆山縣發生了一起惡意綁架害人事件……”


    隨著播音員將這些天的事情一一說出來,大院裏邊的老百姓也聽到了關於萬家人那邊的處決,對於族長還有他的兩個兒子,以及萬家宗族裏幾位年紀大的族老實行槍決,剩下的人,根據其惡行,有被判為無期徒刑,有的是有期徒刑,最少的那一個都是十五年起步。


    聽著那一個個被喊出來受到懲罰的人名,大院裏的人一個個情緒激動,恨不得喊就該這樣。


    處罰結束,播音員又說起了萬家村活人殉葬的行為,是封建迷信,是國家正在打擊的,也是壓著受害者們的大石頭。


    這次為期一個小時的報道,到了後邊,則是在念出那一個個被活埋進棺材的人名,她們生前多少歲,來自哪裏,播音員的聲音沒有之前的抑揚頓挫,很平緩,可就是這份平緩,讓聽到的人們心裏逐漸深沉。


    這是一份傷亡名單,可卻不是死在為國征戰的戰場上,她們都是一群女人,有的死在了親生兒子手裏,說要給咱爸守孝,有的是替死鬼,他們的家人還等著他們回去,有的……


    “嗚嗚嗚嗚嗚……”


    不知從何時起,大院裏出現了女人嗚咽的哭聲。


    不僅是大院,也不僅是田文巷,而是其他城市聽著收音機的千千萬萬個女人,她們都在哭泣。


    “這裏莊央電台,馬上我們的新聞播報就要結束了。”


    “她們被葬在了一片青山綠水,春天感受鳥語花香,夏天……”


    “讓我們為她們祈禱,也希望世間再無不平事。”


    “……”


    新聞播報結束,收音機裏很快出現了這個時段的戲曲頻道,隨著“咿咿呀呀”的戲曲聲響起,大院裏的人才像是活了過來。


    “以後我要是在田文巷裏看見哪個男人打女人,我上去給那女人幫忙,一起打男人。”


    “就你這力氣,算了吧,我看小宋就差不多。”


    “小宋也不行,這次不還是差點綁架了。”


    “說的也是,以後要注意,千萬不能隨便跟著人走,熟悉的人也不行啊!”


    “咱們的大院的英雄許同誌去哪了?剛剛收音機裏還點了她的名字呢~”


    連續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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