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每站都停的“青葉201號”列車從福島站開出去了。


    十津川和龜井帶著三浦從小山車站登上了這趟列車。


    這趟“青葉號”列車裏邊很空。


    “我去打個電話就來。”


    十津川說著站起身來。戴著墨鏡的三浦忽然臉色變得蒼白,說道:


    “不要緊嗎?”


    “什麽要緊不要緊?”


    “我是說你走後這裏剩下一位刑警不要緊嗎?”


    “有龜井刑警在你身邊,不要緊的。”


    “但是,川田組的人要是下手,可怎麽辦呀?”


    “這趟列車上沒有他們的人,你放心好啦。”


    十津川說。


    但是,三浦仍然用害怕的眼神兒環視車內,說道:


    “你怎麽知道車上沒他們的人呢?”


    “你想想看,‘青葉號’隻開到仙台。若不在仙台換乘‘山彥號’去盛岡,今天就到不了劄幌。因此,他們沒有必要對‘青葉號’進行監視。在仙台站對換車的乘客進行監視就行了。所以在這趟列車9點47分到達仙台以前,你盡管放心好啦。”


    十津川耐心地對三浦說,但三浦還是像不放心似地站起身來說道:


    “我也到餐車去。”


    “好,隨你便吧。”


    十津川聳聳肩膀,和龜井二人把三浦夾在中間向賣飯的9號車廂走去。


    餐車裏也是空蕩蕩的。


    十津川要了三份咖啡。在等咖啡的時候,他用餐車一角的電話和警視廳搜查一科的本多科長通了電話。


    “我是十津川。”


    “沒事兒吧?”


    “再過不到30分鍾就到仙台了。到仙台以前不會出事的。這趟‘青葉201號’列車上好像沒有川田組的人。”


    “是麽?那麽說來,第一階段正像你想象的一樣啦。”


    “其他幾個組情況怎麽樣?”


    “按預定計劃行動,a組和b組分別乘坐‘山彥11號’列車和‘山彥13號’列車。c組乘坐租用的飛機,8點30分從調布機場起飛。”


    “對方的行動清楚嗎?”


    “不怎麽清楚,但c組的人在調布機場發現了三個可疑的人,他們租用了一架s航空公司的雙引擎飛機,好像還調查了另外有沒有租用飛機的人。”


    “他們租用的飛機的性能清楚嗎?”


    “清楚,也是雙引擎飛機,型號是賽斯那四o一,最高時速420公裏,8個座位。最高時速比我們租用的飛機快80公裏。”


    “很明顯,他們是川田組的人。可以肯定地說,‘山彥11號’和‘山彥13號’列車上也有他們的人。”


    “你們在仙台換乘‘山彥13號’列車時,要特別提高警惕。”


    本多說。


    十津川打完電話回到龜井他們那裏,坐下來喝咖啡。


    “情況怎麽樣?”


    龜井問。


    “正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川田組的人好像也上了‘山彥11號’和‘山彥13號’列車,而且,他們也租用了飛機。”


    “對方也在行動啊。”


    “當然啦!川田是川田組的首領,川田一垮,川田組也就垮了。因此,川田組的人一定要竭盡全力救出川田。他們若是把唯一的證人幹掉,法院就將駁回延長拘留川田期限的請求,說不定最後落個無罪了事。”


    盡管十津川說話的聲音很小,神經極度緊張的三浦仍在側耳傾聽。


    “這麽說來,我這條小命還保得住嗎?我可不想死呀!”


    “我們不會叫他們殺死你的。”


    十津川說。


    “真的不要緊嗎?他們可都有手槍啊!”


    “手槍我們也有,我是個守信用的人。為了你個人,也為了把川田送進監獄,我們都要保住你的性命。”


    十津川說完,龜井從旁說道:


    “我倒是擔心你這個膽小鬼會不會尋機逃跑。告訴你,你要是跑了,反而要被他們殺死的。”


    “這個我知道。”


    “那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地坐下喝咖啡。”


    龜井說著,拍了拍三浦的肩膀。


    三浦將服務員送來的咖啡一飲而盡。


    “這咖啡真難喝!”


    “你別挑剔啦,這還是好的呢!”


    “你們刑警經常就喝這種難喝的咖啡嗎?”


    三浦將咖啡勺往碟子上一扔。


    十津川一笑,說道:


    “不要耍貧嘴啦!”


    “還有幾個小時的路程啊?”


    三浦看看手表問道。


    “從東京出發的時候不是告訴過你嗎?要坐新幹線、一般路線,還要坐青函渡船。現在是9點20分,還有14個小時。”


    “租架飛機把我送去就好啦。”


    “剛才不是說過嗎?川田組的人也租了飛機。要是帶你到調布機場去,說不定還沒上飛機就被人家幹掉了。”


    “你不要嚇唬人!”


    “這可不是嚇唬你。我問你,川田組的顧問律師佐伯這個人,是個什麽樣的人?”


    十津川問道。


    “你還不知道嗎?”


    三浦拒絕了咖啡,點燃了一支香煙。


    “我見過他幾次,當然有我的印象。不過,你是川田身邊的人,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佐伯和川田談話。你親自聽見過吧?”


    “啊。聽見過。因為川田很信任我。”


    三浦在這一瞬間顯露出得意的表情。


    “在你看來。佐怕是一個很能幹的人嗎?”


    “是的,他很有頭腦,但我不喜歡他。”


    “為什麽?”


    “他這個人很冷酷,我覺得他不可信任。我看他內心裏瞧不起川田。”


    “但是,讓我看,正是他為了救出川田正在指揮著川田組的人想法兒幹掉你。”


    “我也是這麽想的。正因為如此,我就更不明白了。”


    “不明白什麽?”


    “我不明白佐伯為什麽這樣為川田效力,難道是為了錢嗎?”


    “你覺得佐伯這個人可怕嗎?”


    “這個白麵書生嗎——?”


    “但是,他很可怕吧?”


    “他這個人,特別善於體察別人的心意。他要隻是一個頭腦聰明的律師倒也罷了,可是他這個人愛搞些先發製人的勾當,令人討厭。”


    “原來如此啊。”


    十津川點點頭,取出了筆記本打開看。龜井從旁邊看了一眼,問道:


    “你看什麽?”


    “佐伯律師的履曆,看看有沒有什麽問題。”


    “國立大學畢業,司法考試合格,還去美國留過學。”


    “在美國大學裏學習了三年犯罪心理學。”


    “還是個優秀分子呢!”


    “這位優秀律師為什麽和川田組有關係呢?看來他當川田的辯護律師,不僅是為了金錢。這次他的一隻腳已經陷入了犯罪的泥塘。這裏邊可能有複雜的問題。”


    “他有四十多歲吧?”


    “的確是一個年輕的律師。”


    “他妻子是什麽樣的人?”


    “他還沒結婚。”


    “哦,他是不受女人歡迎的人嗎?”


    “哪裏!他是個美男子,女人怎麽會不喜歡他呢?”


    十津川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了佐伯的相片給龜井看。


    “果然,非常英俊,真使人羨慕。”


    “而且個頭兒很高,興趣高尚。”


    “隻是。是不是因為過於漂亮了,給人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怎麽樣,佐伯的女性關係怎樣?”


    十津川問三浦。


    “警部先生,在我不知是死是活的時候,對佐伯的女性關係,我可不感興趣。”


    三浦眼睛瞪著十津川,用生氣的樣子把剛剛點燃的香灑在煙灰缸裏熄滅了。


    “有關佐伯的事情,什麽我都想知道,說不定從中可以想象出他使用的手法。”


    “我才不相信呢!”


    “怎麽樣,你知道和佐伯有關係的女人嗎?”


    “我知道有一個女人自殺了。”


    “因為佐伯而自殺的嗎?”


    “是的。一個在銀座開時裝商店的女人。她29歲,長得非常漂亮。她常和佐伯一起去吃飯。她被佐伯迷住了,她大概以為可以和佐伯結婚。”


    “但佐伯不想和她結婚,是嗎?”


    “佐伯隻是利用女人。不隻是女人,對男人他也隻是想利用。所以她曾說過佐伯冷酷、可怕。”


    “那個女人自殺的時候,佐伯的態度怎樣?是否有些激動?”


    “完全沒有,完全無動於衷的樣子。川田也是一個冷酷的人,但連川田都對佐伯的態度感到吃驚。但是,佐伯並不粗暴。他不像流氓那樣粗暴地對待女人。他人雖和善,但在某種節骨眼兒上卻很冷酷。這恐怕是真正的冷酷。”


    “啊,真正的冷酷嗎?”


    十津川這時陷入沉思,將喝剩下的咖啡一飲而盡。


    “看來,他是一個難對付的對手。”


    龜井說。


    “是的,是一個難對付的對手。到關鍵時刻,這家夥非常果斷。”


    2


    下行的“山彥11號”列車從一關站開出了。下一站就是終點站盛岡。


    “列車10點17分到達盛岡。”


    井上對同他組成一個小組的寺尾和田中說。


    寺尾和田中都是25歲,30歲的井上是他們這個小組的組長。


    “三浦就在5號車廂,問題是在什麽地方幹掉他。”


    “就在列車裏邊幹掉他怎麽樣?這樣比較容易。”


    寺尾瞪著眼睛說。


    寺尾有過殺人的經驗。他15歲的時候,在新宿的繁華地段和別人打架,用刀子將對方紮死了。


    “容易倒是容易,但怎麽從奔跑的列車中逃跑呢?”


    井上反問道。


    寺尾聳聳肩膀說道:


    “我沒考慮逃跑的事情,我覺得能夠幹掉三浦這小子就行。”


    “你的勇敢勁兒很好,但首先在列車裏邊怎麽殺害他呢?”


    井上問。


    “到5號車廂去,從背後將他刺死。”


    “不行,他的兩旁坐著兩名刑警。”


    “大哥,你是怎麽考慮的呢?”


    一直默不作聲的田中問道。


    在現今的青年中間,田中算是沉默寡言的,隻是在必要的時候才說話或問話。


    “他們10點17分到達盛岡以後,換乘東北本線去青森。他們去青森坐‘初雁5號’列車,大概是10點30分從盛岡開出。”


    “肯定沒錯嗎?”


    “佐伯律師這樣說的,不會錯的。這裏有盛岡車站的地圖。”


    井上給他倆看行車時刻表上的盛岡站地圖。


    “新幹線的站台在三層,東北本線的站台在一層。他們從‘山彥11號’下車以後,要下到一層去。從三層的站台下到一層的站台,要用十二三分鍾,就在這個時候把三浦幹掉。這樣也許能夠跑掉。問題是由誰去幹掉他。”


    “我來。”


    田中說完後,就拿著手提包到廁所去了。


    田中進了廁所以後,打開提包。


    提包的底層有手槍和槍套。


    田中每月去兩三次關島或塞班島。這倒不是他喜歡南方的風物,他反而還討厭大海。他去關島或塞班島,是因為在那裏可以隨便打槍練習射擊。


    也許是田中天生的素質好,他的射擊技術進步很快。


    要說川田組手槍打得最準的,就是田中,第二是幹部平野。


    田中有兩支心愛的手槍,其中一支是小型的勃朗寧m1910型手槍,帶在身上很方便,專為防身使用。所謂防身,也不是保護田中自己的身體,而是為頭目川田當保縹。


    另外一支是盧格爾357型手槍,它是一種最大的手槍。這種手槍通稱“黑鷹”,是雷明頓公司新開發的一種手槍,是彈倉旋轉的左輪手槍。


    但田中之所以喜歡這支手槍,是因為它的槍身長。一般的左輪手槍,也就是10厘米長,但這種盧格爾357型大型手槍,有19厘米的和27厘米的。


    田中所有的那支是27厘米的(精確地說是26.6厘米)。


    這種槍槍身長,彈速快,命中率高。


    田中的槍法很好,用這種槍,從百米以外射擊10厘米大小的標的,可以十發十中。


    田中喜歡這種手槍,還因為這種槍槍身雖長,重量也重,但後坐力很小。


    這種槍的槍膛,比一般手槍槍膛長5-6厘米,比以破壞力強而聞名的馬格南44型左輪手槍的槍膛直徑雖然小一些,但長5-6厘米。因此,馬格南44型手槍能穿透4張22毫米厚的鬆木板,而這種盧格爾手槍能穿透6張。


    田中將全長有43厘米長的盧格爾357型大型左輪手槍“黑鷹”裝在槍套裏,穿上了上衣。


    田中除在槍上的彈倉裏裝滿了7發子彈以外,還往另外一個彈倉裏裝了6發子彈裝在了口袋裏。以前的左輪手槍,必須一顆一顆地往彈倉裏裝子彈。現在可以換彈倉了。


    田中提著變輕了的手提包從廁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井上和寺尾以擔心的樣子看了看田中。


    田中向他們倆點了點頭,說了聲:


    “我先下車了。”


    說完把手提包交給了寺尾。


    3


    9點47分,十津川他們坐的“青葉201號”列車到達了仙台。


    這時,還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先開出的“山彥11號”列車上和後開出的“山彥13號”列車上還都平安無事。


    8點30分從調布機場起飛的飛機,也沒受到什麽幹擾,這時大概已經到達了仙台機場。


    三個小組的偽裝人員,這時還都平安無事。


    十津川在想,這是為什麽呢?


    他曾指示同伴,要用上衣將頭部遮掩起來,讓對方看不出哪一個是真正的三浦,可能因此對方難以下手。


    目前的情況,大抵如此。


    但是,說不定對方會同時將三個人統統幹掉。十津川認為,這種事情他們是幹得出來的。


    “怎麽辦?”


    從列車上下到站台的時候龜井問。


    “什麽怎麽辦?”


    “是按預定計劃乘坐‘山彥13號’列車呢?還是到仙台機場乘坐飛機呢?”


    “川田組的人也一定乘坐另一架飛機來到了仙台機場。”


    “可是,‘山彥13號’列車上也有他們的人呀。”


    “這我知道。”


    十津川說。


    “危險到不怕——”


    “我們先下去。”


    十津川一說,龜井感到奇怪,說道:


    “是去換乘飛機嗎?”


    “不,按預定計劃乘坐‘山彥13號’列車,但要先去一個地方,沒時間了,快點!”


    十津川催促龜井和三浦,從四層的新幹線站台下到三層的新幹線中央大廳,又通過跨線橋到一般列車的二層。


    “到哪兒去呀?”


    龜井問。


    十津川未作回答,走進了二層的路警辦公室。


    兩位鐵路警官迎接了他。十津川給他們看了警察證件,說道:


    “我是從‘青葉號’列車中給你們打電話的十津川。”


    “你要的東西準備好了。”


    一位警官說著,從櫃櫥裏取出三套鐵路警官的製服放在桌子上。


    “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實在對不起。”


    十津川鞠躬致謝。


    “我們是按照你說的尺寸準備的,但也許不太合身,瘦點或肥點。”


    鐵路警官笑著說。


    十津川他們立即在裏邊的更衣室換上了鐵路警官的製服,並借了鐵路警官的手槍帶在身上,將從東京帶來的手槍存放在路警辦公室。


    給三浦也換上了鐵路警官的製服並配上了手槍,隻是槍裏沒有子彈。


    他們三人就這樣扮成了三個鐵路警官。十津川和龜警本來就是警官,穿上製服很是得體,而三浦卻不像個樣子。


    “把帽子再壓低一點,挺起胸膛,下巴收回。”


    十津川對三浦說。


    “總之,要顯出點威風來。”


    龜井從旁說道。


    “但是,刑警先生,他們認得我呀!照這個樣子,馬上會暴露的。”


    三浦摸摸吊著手槍的腰部,說出這樣泄氣的話。


    “不會的,田中組的人都有汙點。而且這次出動,是幹殺人的勾當。他們一見鐵路警官,就會把臉扭過去,不會正麵看我們的。我就是利用他們的這個弱點。”


    “但是……”


    “你要是這樣提心吊膽、心神不定,馬上就會被人識破的,可不能這樣。沒時間了,快要新幹線的站台上去。”


    十津川說。


    他們三人向鐵路警官道過謝後,出了路警辦公室,向四層的新幹線站台走去。


    喬裝三浦的和其他兩名刑警的另外一組人員應該在5號車廂。這樣的話,川田組的人要麽也在5號車廂,要麽在前後臨近的車廂裏。


    “上最前邊的車廂。”


    十津川說。


    9點59分,“山彥13號”列車進站了,在仙台停兩分鍾。


    他們三人上了最前邊的車廂。


    乘務員向他們敬禮,說了聲“辛苦了!”


    十津川還禮。


    “啊,到各車廂去轉一遭。”


    十津川小聲對龜井和三浦說。


    “算了吧。”


    三浦麵色蒼白地說。十津川斥責般地說道:


    “這樣死坐在這裏,反而容易引起懷疑,從頭到尾轉一遭回來,在乘務員室休息好啦。”


    “但是,被他們看出來怎麽辦呀?”


    “沒事兒,我剛才不是說過嗎?他們一定會扭過臉去。”


    “他們要是不扭過臉去呢?”


    “到那時候,我和龜井刑警死命保護你。”


    “你不也是個男子漢嗎?振作起來!”


    龜井說著,向三浦的後背打了一拳。


    十津川在前,把三浦夾在中間,三人向第二車廂走去。


    乘車率有60%左右。


    “川田組的人在哪裏,你注意看著。”


    走在車廂的通道裏,十津川對三浦說。


    東北新幹線,“山彥號”和“青葉號”列車,都是由12節車組成,一號車廂在車尾。


    十津川他們從12號車廂向車尾方向走去。


    在5號車廂裏,他們看到了石本、穀川和喬裝三浦的日下等三位刑警。日下像被押送的犯人一樣用上衣遮擋著頭部。


    這三位刑警沒有認出喬裝成鐵路警官的十津川他們,十津川他們向4號車廂走去。


    當他們走到3號車廂時,三浦出了一口大氣。


    “怎麽啦?”


    十津川問三浦。


    “我發現了川田組的人。”


    “他們在哪兒?”


    “4號車廂的正中間。”


    三浦麵色蒼白地說。


    “沒錯兒嗎?”


    “沒錯地,是佐川和福島。”


    “就兩個人嗎?”


    “兩個人還少嗎?他們都是亡命徒!”


    “他們看見你了嗎?”


    “沒有,他們把頭扭過去了。”


    “那就好,到1號車廂乘務員室休息好啦。”


    十津川說。


    走到最後尾的1號車廂時,十津川請乘務員將三浦帶到乘務員室休息去了。


    十津川和龜井來到車廂的連接處。


    “快到10點15分了。”


    龜井看看手表說。


    “先開出去的‘山彥11號’列車快到終點站盛岡了吧。”


    十津川說。


    4


    在列車快到盛岡的時候,田中離開座位走到門口。


    列車進站,車門一開,田中像隻貓似地趕緊向乘降口跑去。


    他並沒有向四周掃視,一直向前走去,下了台階,在一層的站台上隱避起來,伺機幹掉三浦。


    到一層的東北本線站台,有兩種走法,一種是從二層新幹線中央大廳出剪票口過跨線橋,另一種是過地下通道。從三層新幹線站台下來的乘客,不會下到地下通道再到一層去的,可說肯定是從二層過跨線橋再下到一層去。


    10點30分從盛岡開往青森的“初雁5號”列車,已經停在站內。


    那是一列由6節車廂組成的特快列車,有3個車廂是對號入座的,另外3個車廂是自由就座。


    田中沒法判斷他要暗殺的標的的那三個人坐哪種車廂。


    為了保證有座位,當然要買對號入座的車票。但是警察在執行公務時不用買票,這樣的話,他們也有可能坐自由就座的車廂。


    田中於是在6節車廂的正中間等待著。


    每節車廂長約20米,3節共長60米。對方即使乘坐最前邊或最後邊的一節車,離田中也不過是60米的距離。


    田中從離標的100米處用盧格爾357型“黑鷹”手槍射擊,有十發十中的自信。


    可能因為是在上班時間,站台上人很少。


    從“山彥11號”列車下車由跨線橋過來的乘客走下台階來了。


    田中看見他等待的那三個人下到了站台上。


    當中間兒的那個人,用上衣遮擋著頭部,完全像是兩名刑警押送一名罪犯。


    田中從柱子後麵出來,注視著走過來的那三個人。


    對方還沒有發現田中。


    田中悄悄地從槍套裏拿出357型“黑鷹”手槍。


    他拉開槍栓,雙手持槍準備射擊。


    這時,他身旁的一個婦女高聲叫喊起來。


    於是田中瞄準標的扣了扳機。


    站台上響起一聲尖銳的槍聲。


    前方60米開外的用上衣遮擋著頭部的那個人頓時翻倒在地上。


    擊中了心髒附近。


    田中看到,兩旁的刑警,簡直就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慢慢地取出了手槍。


    但,實際上動作非常迅速。在田中還沒發射第二槍的刹那間,對方射來的子彈就從他耳邊飛了過去。


    站台上的人們大喊大叫,亂作一團,有的就地蹲下,有的急急忙忙跑進了停在那裏的“初雁5號”列車。


    田中又開了兩三槍就想逃走。


    “站住!”


    刑警在叫喊。


    田中又回過頭去打了第四槍、第五槍。


    這時,田中大腿上中了一彈。


    他感到就像燒紅了的鐵條捅進了大腿,立刻跪倒在站台上。


    田中還想還擊,但子彈用完了。他又從口袋裏取出彈夾換上,準備繼續射擊。


    這時,田中看到倒在站台上的三浦慢慢地站了起來。


    遮擋著頭部的上衣也掉了,墨鏡也掉下去了。


    田中一看他的臉,歎了一口氣。


    錯了,不是三浦!


    “他媽的!”


    田中罵了一聲,又把槍口對準那個人,準備射擊。


    但是,在他射擊之前,刑警射來的槍彈擊中他。


    田中的胸口噴出了鮮血。


    田中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偽裝的三浦的臉、刑警的臉,都從他的視覺中消失了。


    “快叫急救車來!”


    田中聽到刑警的這句話以後,就什麽也聽不見了。


    5


    10點37分“山彥13號”列車從一關站開出後,十津川借用乘務員室的電話,通過新幹線綜合司令所和搜查一科本多科長取得了聯係。


    這時,“山彥11號”列車已經到達終點站盛岡。


    十津川擔心那裏是否出了問題,因而打電話問一下情況。


    “在盛岡站遭到了襲擊。”


    本多說。


    “是川田組的人幹的嗎?”


    “當然是他們幹的。在舊鐵路線的站台上,想乘坐‘初雁5號’列車時忽然遭到了襲擊。”


    “遭到襲擊的平井刑警情況怎樣?”


    “被擊中了胸部,隻因為襯衣裏邊穿著防彈背心才撿了條命。但因為是從五六十米遠的地方射擊的,衝擊力相當大。斷了一根肋骨,馬上送到盛岡市內的醫院去了。”


    “凶手呢?”


    “和平井同行的兩位刑警進行了還擊,打死了一名凶手,名叫田中芳夫,25歲,是川田組的人。他使的手槍,是一種很少見的盧格爾357型、通常叫‘黑鷹’的大型手槍,槍身很長,命中率高。”


    “佐伯律師的住址還不知道嗎?”


    “很遺憾,還不知道。但查清了川田組兩個幹部的動向。立花和平野兩個幹部租用了一架飛機,9點50分從調布機場起飛了。另有三個川田組的組員同行。”


    “他們的目的地是仙台嗎?”


    “是的,是仙台機場。他們給運輸省寫的申請是從仙台到青森,再經由函館到千歲。”


    “果然如此,和我們租用的飛機的路線完全相同。”


    “我想問問你,為什麽其他兩個偽裝的小組未遭襲擊,而偏偏平井刑警遭到襲擊呢?隻是因為平井他們乘坐的火車最早到達劄幌嗎?”


    本多問。


    “三上部長那裏,有人來訪問過嗎?”


    十津川問。


    “國會議員兼公安委員矢野先生今天早晨來過。”


    “你還記得嗎?我曾經對三山部長說過我和龜井乘坐‘山彥11號’列車把三浦帶到盛岡去的話。”


    “啊,記得。那麽,你是認為三上部長將這件事泄露了出去,因而平井君才遭到襲擊的嗎?”


    “我覺得有這種可能。矢野先生那麽快就來訪問三上部長,也很不自然。很可能是通過這條線泄露給佐伯律師了。”


    “要調查一下矢野議員的情況嗎?”


    “我看沒有必要。”


    “為什麽?你不是懷疑他嗎?”


    “我是懷疑他,但即使我猜對了,我認為三上部長並沒有什麽惡意。對方是政治家,又是公安委員。三上部長一定是無意中說出去的。”


    “那倒也是……”


    “更重要的是,平井刑警的真麵目是否暴露了。川田組的人若是果真認為是三浦被用急救車送進了醫院,那就好了。”


    “恐怕事情沒有那麽簡單,據說平井中彈後摔倒時蒙著頭的上衣和戴著的墨鏡都掉在地上了。凶手田中雖然被擊斃了,但他的同夥在旁邊的話,也會發現不是三浦本人。”


    “好吧,我將慎重行事。”


    十津川說。


    6


    在這同一時刻,佐伯在東京的飯店裏得到了井上從盛岡車站打來的電話報告:


    “完全受騙了,乘坐‘山彥11號’列車的家夥不是三浦,大概是刑警偽裝的。”


    “田中怎麽樣?”


    佐伯問道。


    “他被兩名刑警用槍打死了,我和寺尾雖然都在附近,但毫無辦法救助他。”


    “偽裝的三浦怎樣了?”


    “用急救車送到醫院去了,看樣子死不了。”


    “是田中開槍打的嗎?他在百米以內應該能夠擊中對方的心髒呀。”


    “兩個刑警扒開躺在地上的偽裝的三浦前胸衣服的時候,我看到他穿著防彈背心,因此未被打死。”


    “穿著防彈背心?”


    佐伯手拿著話筒,輕聲咂嘴歎息。


    乘坐“山彥11號”列車的標的a穿著防彈背心,說明乘坐“山彥13號”列車和乘坐出租飛機的標的b、c,也有可能穿著防彈背心。


    佐伯放下話筒,陷入沉思之中。


    標的a是偽裝的,那麽,乘坐“山彥13號”列車和乘坐出租飛機的標的,是否其中有一個是三浦本人呢?


    如此的話,襲擊剩下的兩個標的就行了。


    可是,真正的三浦其人,會不會通過其他途徑被送往劄幌呢?


    他們必須在今天之內把三浦送到劄幌去,從而路線和交通工具是有限度的。


    就是說,除了乘坐“山彥13號”列車或乘坐飛機以外,再沒有別的辦法了。


    又過了五六分鍾之後,立花給佐伯打來電話說:


    “我和平野他們,乘坐出租飛機現在到達了仙台機場。”


    “警察租用的飛機現在也在仙台機場嗎?”


    “是的,還沒有起飛,可能是高地許可還沒下來。聽說我們的飛機也得到11點才被允許起飛。”


    “田中在盛岡車站襲擊了標的a。”


    “結果怎樣?”


    “田中被打死了,但標的a是偽裝的。”


    “什麽?乘坐‘山彥11號’列車的家夥肯定是三浦,這話不是你說的嗎?”


    立花詫異地問。


    “我是從矢野那裏得到的情報,而且這個情報是警視廳的三上部長告訴矢野先生的,我當然相信啦。”


    “那麽說來,是三上這家夥向矢野先生提供了假情報吧?要麽是矢野欺騙了你。”


    “我想都不是。”


    “那是怎麽回事呢?”


    “是十津川警部搞的鬼。”


    “是你提醒我們要注意的那個家夥吧?”


    “多半是十津川欺騙了三上部長。”


    “他欺騙了他的頂頭上司?”


    “恐怕是這樣。他果然是一個難對付的對手。”


    “哼。”


    立花哼了一聲,接著問道:


    “那麽,真正的三浦在哪兒呢?標的b和c有一個是真的吧?那幹掉哪個呢?”


    “這還不清楚,剛才我給警視廳打電話說有要事找十津川警部,對方說他不在。沒問題,他是到第一線進行指揮去了。我想是十津川親自押送三


    浦了。你手裏有十津川的照片吧?”


    “有。”


    “仙台機場那架警察租用的飛機裏邊,有十津川嗎?”


    “不知道,他們一直在飛機裏邊,沒有露過麵。我和平野一直輪流用望遠鏡監視著,可除駕駛員外,別人都沒出來過。”


    “他們可能是在提防著我們。”


    “從他們這樣小心來看,三浦可能就在這架飛機裏邊。”


    “我看十津川這個人,不會讓這個重要證人乘坐出租飛機。”


    “佐伯先生,你老是考慮十津川會怎麽想,他也不一定非坐火車不可。打個比方也許不甚確切。我外出都是坐汽車,但也有靈機一動坐電車的時候。”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這架飛機從青森機場飛到函館,再飛到千歲,它要比坐火車和渡船先到劄幌。應該作出果斷的決定。”


    “果斷的決定?那你說該怎麽辦?”


    “平野說他想進入機艙幹掉三浦。他拿的是全自動毛瑟手槍,可以連發20顆子彈。對方的飛機裏,連駕駛員在內一共有4個人,平野說打死他們4個人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不行,不能莽撞行事。我想搞清‘山彥13號’列車的標的b不是三浦以後,再幹掉飛機裏的標的c。”


    “可是,他們的飛機,一會兒就要向青森機場起飛了。”


    “到時候你們也起飛,跟蹤他們,到青森以後再和我聯係。”


    “明白了,我告訴平野。他說最好是要麽將對方的飛機炸毀,要麽將飛機裏的乘客全部打死。即使打死的不是三浦,也可以將目標縮小。”


    “我無論如何想教出川田,為此需要除掉證人三浦,不僅要救出川田,還要保住川田組這個組織。希望你們理解這一點。即使能救出川田,組織要是垮台則將一事無成。為了除掉三浦而大量殺人,警察就不會置之不理。那將使川田組這個組織走向崩潰,不能走那條死路。”


    “誠然如此。不過,過於慎重,會錯過機會的。你頭腦好,但知識分子容易光說不練、疏於實踐。”


    “這我知道。”


    佐伯不高興的樣子放下了話筒。


    他很為今天自己的疏漏而懊喪。


    那就是對十津川警部的看法有所疏漏。


    他以為對十津川分析透了,沒想到還是出現一個疏漏。


    他認為十津川是一個靠工資生活的職員,而且警察這種工作,上下級的關係比一般的公司或政府機關還要嚴格。他覺得十津川對他的上司會絕對服從的。


    “但是,這家夥卻對刑事部長講了假的計劃。”


    佐伯怎麽也想象不到十津川竟是這樣一個冒險的家夥。


    “十津川現在在哪兒呢?”


    佐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電話鈴響了。


    “我是加納。”


    是佐伯經營的法律事務所的人來的電話。


    “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要往這裏給我打電話嗎?”


    佐伯這樣申斥加納。加納說:


    “對不起,有件事情我覺得應該告訴你。”


    “什麽事情?”


    “警察來過好幾次電話,一個勁兒地問先生在什麽地方。剛才還來過電話。”


    “你沒告訴他們我在這兒吧?”


    “當然沒告訴他們。但是,警察今天為什麽這樣屢次三番打聽先生在哪兒呢?”


    “是呀,這是為什麽呢?”


    佐伯放下電話,不禁笑了一笑。


    就像佐伯一個勁兒地尋找十津川一樣,警方也在一個勁兒地尋找佐伯。


    “在這一點上,目前還是彼此彼此,勝負不分。”


    佐伯想到這裏,盛岡襲擊的失敗給他帶來的沮喪情緒,稍微有所緩和。


    福島也從行駛中的“山彥13號”列車上打來了電話。


    福島的聲音非常焦急。


    “一會兒就到終點站盛岡了,我們怎麽辦呀?”


    “是不是三浦,搞清了嗎?”


    佐伯反問道。


    “對方一直用上衣遮擋著頭部,沒法判斷是不是三浦。”


    “要想法搞清。”


    “怎樣才能搞清呢?”


    “你不有腦袋嗎?自己想辦法!”


    佐伯大聲斥責,放下電話。


    佐伯清楚,他自己也很焦急。


    標的a是偽裝的,得到這一判斷付出的代價,是葬送了組員田中的性命。


    要快點搞清標的b和c,哪一個是真正的三浦。


    不,如能確定b和c二者之中有一個是三浦的話,就不必過於著急,在到達劄幌之前有的是時間將他幹掉。


    佐伯伯的是二者都不是三浦。


    “山彥11號”、“山彥13號”列車和租用的雙引擎飛機上,都有兩個刑警保護著一個像是三浦的人駛向劄幌。會不會這三個小組都是誘餌,而真


    三浦通過別的路線去劄幌呢?


    另外隻有一條路線,就是從成田飛到關島,再從關島乘坐外國航空公司的客機飛往千歲。


    佐伯認為對方利用這條路線的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其可能性。


    據矢野議員說,在警方的搜查會議上沒有提出這條路線。但欺騙了頂頭上司三上刑事部長的十津川,說不定會在會議上造成不關心這條路線的假象,而實際上卻從關島乘坐外國航空公司的客機將三浦送到劄幌去。


    因此,佐伯向成田機場也派去了三個組員。


    這三個人都和三浦很熟。佐伯還告訴他們,三浦若是從成田機場坐飛機,就是坐飛往關島的飛機。因此,三浦若是從成田坐飛機,是逃不過這三個人的眼睛的。


    但到現在還沒有得到來自這三個人的消息。


    佐伯看了看手表。


    11點整。


    再過17分鍾,“山彥13號”列車就要到達盛岡車站了。


    7


    福島在有餐廳的9號車廂打完電話,回到4號車廂自己的座位上。


    他的同伴佐川一邊熄滅香煙,一邊問道:


    “有什麽消息嗎?”


    “田中在盛岡車站襲擊了‘山彥11號’列車上的標的,但失敗了。”


    “他不會打不中吧?他從百米遠的地方射擊15厘米大小的標的是十發十巾呀!”


    “對方是偽裝的三浦。”


    “那麽,田中呢?”


    “被警官打死了。”


    “是嗎……?”


    “佐伯叫我們馬上搞清這趟列車上的是真三浦還是假三浦。”


    “他自己呆在飯店裏邊,說的倒容易!”


    佐川不滿地說。


    “我也挺生氣的,但佐伯說的也對,若不封住三浦的嘴,我們的頭頭兒就要被投入監獄,所以必須搞清楚6號車廂裏的家夥是不是三浦。”


    “可是,他用上衣蒙著頭,怎麽去搞清楚啊?而且,他左右有兩旁都有刑警保護著,我們一接近他們,就要被他們抓住。”


    “這的確是個難題。”


    正在福島咂嘴犯難的時候,中央通道上吧嗒吧嗒地走過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


    男孩兒手裏拿著一個激光玩具槍。


    小孩兒的父母一定也在列車上,但卻不見有人管他,他一個人在車廂裏亂走。


    情緒緊張的佐川喊了聲:


    “真討厭!”


    若在平時,福島一定會敲打小孩兒的頭,但這時卻製止住佐川,說道:


    “等一下。”


    福島不但沒生氣,反而撫摸著這個看起來很頑皮的孩子的頭,說道:


    “小孩兒,你真勇敢!你是用這個激光槍打壞蛋吧?”


    “是。”


    小孩兒紅著臉點點頭說。


    “那麽,叔叔想求你一件事。”


    “什麽事?”


    “5號車廂裏有一個壞蛋,你去打他好嗎?”


    “好。”


    “他是個壞蛋,怕別人看他的臉,就用上衣將頭蒙了起來。”


    “呃。”


    “在他的臉上,在腦門兒這裏,有一個壞蛋的記號,所以他把臉蒙了起來。你過來一下。”


    福島拉著小孩兒來到5號車廂的門口。


    福島把小孩兒抱了起來,叫他從門上的小窗戶往5號車廂裏看。


    “看見了嗎?有一個用上衣蒙著頭的壞蛋吧?”


    “嗯,看見了。”


    小孩兒很高興地說。


    “那好,你悄悄地走到他身旁,將他蒙著頭的上衣拽下來,看看他腦門兒上有沒有壞蛋的記號。你勇敢,一定能辦到。”


    “呃,能辦到。”


    “好,你去吧。”


    福島啪的一下拍了一下小孩兒的屁股。


    小孩兒手拿著激光槍,懷著使命感走進了5號車廂。


    福島斜著身子從門窗上注視著小孩兒向前走去。


    8


    石本刑警看到了一個手拿激光玩具槍、順著通道向這邊走來的小孩兒。


    石本也有一個和他一般大的小孩兒。


    “好長時間沒有和兒子在一塊兒玩了。”


    石本這樣想著的時候,小孩兒來到他們身旁停住了。


    他們坐的是三人一排的座位。坐在石本旁邊的是日下刑警扮裝的三浦,他用上衣蒙著頭。靠窗坐的是小個子穀川刑警。


    “怎麽啦?小孩兒。”


    石本搭腔道。


    小孩兒不說話,奇怪的樣子看著日下刑警。


    石本笑了笑說道:


    “他怕見人,所以把頭蒙起來了。”


    這時,小孩兒忽然用手去拽日下刑警的上衣。


    因為出乎意料,日下趕忙想製止小孩兒,但已經來不及了,上衣被小孩兒拽下來了。


    “沒有呀!”


    小孩兒茫然的樣子說。


    因為對方是個小孩兒,日下也不好生氣,苦笑著說道:


    “什麽沒有呀?”


    “你腦門兒上沒有壞蛋的記號呀!”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石本凝神注視著通道一頭兒的門。


    他看到門上的小窗戶外邊有一個人臉,一閃就又消失了。


    “糟了!”


    石本對日下和穀川說。


    “什麽糟了?”


    “日下的臉被人看見了,不是三浦的真相暴露了!”


    “唉呀!這個小孩兒……”


    “是坐在這趟列車上的川田組的人,叫小孩兒把日下君的上衣拽下來的,他們想看看是不是三浦。”


    “是誰讓你來幹的?”


    日下抓住小孩兒的肩膀問。


    他這樣大聲一問,小孩兒撇嘴要哭的樣子。


    “一個孩子,斥責他也沒用。總之,偽裝暴露了。我去和總部請示一下下一步怎麽辦。”


    石本這樣說著,向有電話的餐車走去。


    當他來到4號車廂的時候,他掃視了一下車裏的乘客。


    三分之二的座位有乘客,川田組的人一定在裏邊,但哪個是川田組的人卻認不出來。


    而且,現在偽裝已經暴露,即便認得出來,又有什麽用呢?


    石本來到餐車給搜查一科的本多科長掛了電話。


    “再過一會兒就到盛岡了,可是偽裝已經暴露了。”


    石本向本多報告說。


    “是嗎?沒辦法。”


    “我想川田組的人也一定向上邊報告了‘山彥13號’列車上的標的是偽裝的。我們下一步怎麽辦呀?我們再去劄幌也失去意義了。”


    “不,你同穀川君、日下君按原定計劃去劄幌。”


    “可是……”


    “十津川警部和龜井刑警正在帶著三浦奔赴劄幌,你們從側麵予以協助。”


    “明白了。但是,十津川警部他們現在在哪兒呀?”


    “這,連我也不知道。”


    “是嗎?”


    “是真的不知道,但他們正在去劄幌的途中是不會有錯的。”


    “那麽說來,有可能也在這列‘山彥13號’列車上吧?”


    “是的。不過你們在車上見到他們也不要主動打招呼,因為川田組好像也猜到是十津川警部押送三浦,因而正在設法調查他在什麽地方。”


    “明白了,即便見到他們,也隻是從側麵協助他們。”


    9


    佐伯接到了福島在盛岡下車後打來的電話,


    “山彥13號”列車上的標的,是偽裝的三浦。


    福島在電話裏得意地敘述了他指使小孩兒揭穿了對方偽裝的經過。


    “你幹的好!”


    佐伯誇獎了福島,同時又考慮著下一步該如何行動。


    標的a和b都不是三浦,那麽,乘坐出租飛機的標的c是真正的三浦嗎?


    但是,標的c會不會也是偽裝的三浦呢?這個問題必須盡快弄清,以決定下一步的對策。


    福島還在電話裏自吹自擂。


    佐伯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在考慮這時候出租飛機飛到什麽地方了。


    上午11點警察租用的飛機從他台機場起飛,立花和平野當然會跟蹤在後。


    那兩架飛機很快就要到青森機場了。假若三浦坐在那架飛機裏,決不能讓它飛過津輕海峽,不能讓它飛到北海道去。


    “律師先生,你聽見了嗎?”


    福島的問話打斷了他的思路,他急忙說道:


    “聽見了,你幹得很好。”


    “你說的什麽呀,我在問你我和佐川下一步怎麽辦?”


    福島以頂撞的口氣說。


    “你們仍然去劄幌。立花和平野現在坐飛機去青森,就快要到青森機場了。你們倆也和他們一樣從青森到函館再到劄幌。他們捉住真正的三浦時,你們助他們一臂之力。”


    “明白了。可是……”


    福島壓低了聲音說。


    “可是什麽?”


    “剛才有鐵路警察從我們身旁過去了,他們也在‘山彥13號’列車上,真是戒備森嚴。”


    福島在電話裏咂了咂舌頭。


    “有鐵路警察在車上有什麽可怕的呀?那是他們的工作。”


    “說是那麽說,可我一看見那黑製服,身上就起雞皮疙瘩。”


    福島脫口而出地說。


    佐伯指示他們按預定計劃去劄幌,然後放下電話笑了一下。他大概是覺得福島的話可笑。


    過了11點半的時候,去成田機場的三個人第一次來了電話。


    打電話的是川田組的組員江木。他23歲,雖年輕但很沉著,甚至經常讓人不知他在想些什麽。


    “還沒有發現三浦。”


    江木像個女人似地尖聲尖氣地說。他身材很苗條,皮膚也很白。


    有一次他一個人去喝酒,被一個職業棒球選手誤認為是男招待,遭到一番戲弄。他隻是低著頭,什麽也沒說就走出了酒館兒。就在那天深夜,那個棒球選手在喝醉後回宿舍的途中,遭到襲擊,一隻手被砍掉了。


    警察盡力調查,凶手至今尚未抓到。難怪有一種傳言,說大概是江木回家以後拿了日本刀,埋伏在路旁,等到棒球選手來到之時,便一刀砍掉了他的一隻手。


    據說這是一個前途很有希望的預備選手,這下掉了一隻手,當然他的棒球生命也就完了。


    佐伯在和江木談話的時候,總要想起這次事件來。


    “沒有錯嗎?”


    佐伯叮問了一句。


    “唉,沒錯。我們三人一直在監視著,沒有發現三浦,也沒有看到有人蒙著臉坐上飛機。”


    “‘山彥11號’和‘山彥13號’列車上的標的a和b都不是三浦。”


    “佐伯先生不是說警察要坐國鐵將三浦送到劄幌去嗎?”


    江木的語氣中帶有譏諷的味道,又女聲女氣的,使佐伯聽了心煩意亂。他說:


    “標的a和b都是偽裝的三浦,真正的三浦乘坐出租飛機去劄幌,或者從成田機場坐飛機到關島的可能性就大了.你們繼續進行監視。”


    “你怎麽知道的標的a和b不是三浦呢?”


    江本問道。


    “標的b是福島君在列車上巧妙地指使一個小孩兒看清了不是三浦,而標的a是田中君誤認為是三浦進行了襲擊,但結果發現不是三浦。”


    “那麽,田中先生怎樣了?”


    “被刑警打死了,在盛岡站的站台上。”


    “他算命歸西天了。”


    江木說著,微微一笑。


    佐伯不覺一驚,他雖然不認為組員之間有生死與共的感情,但江木對同伴之死付之一笑的態度,的確使他不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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