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舒茜就像喝得醉熏熏的酒鬼,突然放棄了先前的話題,發出一陣尖銳的失控般的大笑,“大家都說得對,其實他隻是在利用我,他隻是需要一個漂亮,又能任他擺布的未婚妻,來裝飾他的胳膊,裝點他的臉麵,順便敷衍許家的長輩,再幫他阻退和我一樣盲目仰慕他的女人。而我這個沒權沒勢沒背景的未婚妻,除了安安靜靜的躲在陰影裏,隨時隨地等候他的召喚,沒有膽量,更沒有底氣,去他麵前大吵大鬧。因為,我真的好害怕丟掉這個未婚妻的名頭,好害怕會變得和從前一樣……一個一無所有,從廉租房裏走出來的灰姑娘。嗬嗬,為什麽所有人都看清了這一點,偏偏隻有我一個人沒有看清。舒蔻,我是不是很傻,是不是很蠢很笨很該死……”


    “姐姐!”舒蔻難受的叫了聲。她萬萬沒想到,這四年來,姐姐居然是在許攸恒的冷落和漠視中度過的。


    “四年了,他從來沒有踏進過我這裏,從來沒帶我去看過電影逛過街,更甭說帶我去見許家的長輩了。可每每一旦他的電話來了,我就得馬上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爾後,還得強顏歡笑的飛奔去他身邊……”舒茜猶如祥林嫂,一遍遍絮叨著自己的不幸,“除了房子和支票,煎熬——大概就是他送給我唯一的禮物。”


    舒蔻感同深受,義憤填贗地問,“他為什麽要這樣對你?他是不是還有別的女人?那你今後打算怎麽辦?姐,挺起胸膛和他分手吧。回家,回到爸爸媽媽的身邊去吧!”


    “不!我不能回去……也回不去了……”舒茜哭著搖頭,“現在太晚了,一切都太晚了。”


    “姐姐,什麽晚不晚的。爸爸媽媽是不會真的和你生氣的,”舒蔻動之以情。


    舒茜卻朝她丟出耐人尋味的三個字,“你不懂!”


    舒蔻還想力勸,電話裏突然傳來一陣清晰的門鈴聲。


    舒茜頓時止住哭泣,好像是打起精神,抹了把臉,“嗬嗬,一定是他來了。”


    “誰?許攸恒嗎?”舒蔻問。


    舒茜沒有回答,隻是說,“我改天再打給你吧。”


    舒蔻望著手裏被掛斷的電話,緩緩的抬起頭。麵對程宇棠關切的目光,一時揪心的竟無言以對……


    *


    噩耗,是在一個周末的深夜傳來的。


    舒蔻聽到父親在電話裏,哽咽著說出“你姐姐死了,你姐姐自殺了”的時候,恍惚覺得這隻是一個無聊的噩夢。


    但夢醒過來,輾過她心頭的,卻是幾乎沉重到令人窒息的悲痛……


    舒蔻捂著臉,在宿舍昏暗的燈光下,從夜半一直哭到天明。


    從小到大,姐姐為她做過的一切,都一點一滴猶如電影膠片似的浮現在她眼前。


    “她為什麽這麽傻,她到底是有什麽想不開的,天大的事兒,不是還有我和她爸嗎?”


    當舒蔻乘坐最近的航班飛回國內,風塵仆仆趕回到舒家時,看到的就是母親抱著姐姐的遺書,頓足捶胸,哭得昏天黑地的場景。


    舒家,一切如昔。


    除了舒蔻這幾年在異國他鄉日思夜念的味道,還泛濫著濃濃的,失去至親的憂傷。


    廳堂中央,擺放著姐姐的遺照。黑白的色調,一點也沒抹殺她的美麗,她的一顰一笑,依舊如綻放的煙花絢麗多彩,明豔動人。


    這還是舒蔻恢複視力後,第一次目睹到姐姐的容貌,想著姐姐最後打來的那個電話,她追悔莫及,禁不住一瞬間又淚如雨下……


    “你們誰能告訴我,姐姐到底是怎麽死的?”舒蔻丟開行李箱,與父母相對而坐。


    “前幾日的傍晚,有人在跨海大橋上,看到她一個人在橋麵上來回轉悠。再然後,等天完全黑下來,周圍的人還沒有反應,她就已經跳下去沒影了。”舒爸爸捏緊拳頭,淚水不禁潸然而下。


    “都怪你。這都怪你!”舒媽媽聽到這兒,憤怒擰了丈夫一下,“她前一天晚上還打來電話,說有話要和我說,被你狠心的掛斷了。你當時為什麽不讓她說話,你為什麽不讓我勸勸她……”


    舒父猶如入定的老僧巋然不動,隻有臉上,掛滿了懊悔的淚水。


    “那麽許攸恒呢,他對姐姐的事又怎麽說?”舒蔻又問。


    “你不要再給我提這個人。”舒爸爸突然一聲怒吼,活像許攸恒就是逼死姐姐的罪魁禍首。


    舒媽媽痛定思痛地搖了搖頭,“別說你姐姐出事這幾天,就是他和你姐姐交往的這四年裏,我也沒真正的見過他一麵。他就從來沒有踏進過我們舒家半步。我現在真後悔,後悔當初不該把支票交給小茜,後悔不該鼓勵她去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


    這世間,最苦的三件事之一,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


    舒蔻不想再揭父母的傷疤,於是沒再追問,默默從母親懷裏,抽出那封在姐姐公寓裏發現的遺書。


    可等她帶著期許的打開信封,取出四四方方的信箋紙後,卻看到上麵隻有娟秀的六個大字——我走了,我恨你!


    這六個字,是姐姐彌留之際,寫給那個許攸恒的嗎?


    為什麽……姐姐既然已經看透一切,為什麽還要為了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去死呢?難道就為了當年的一句氣話,或是愚蠢的指望,能用這種方式,換來許攸恒的另眼相待嗎?舒蔻無法理解,更永遠也找不到答案了。


    回來的第二天,舒茜去了趟姐姐的公寓,收拾她的私人物品。


    她怕父母睹物思人,沒有叫上他們作陪。


    姐姐的公寓,超出她想像的豪華。兩層躍式,帶著一個坐南朝北,陽光充足的大露台,當白色的窗紗被晨風輕輕撩起時,有種童話般夢幻的味道。


    臥室的衣櫃裏,掛滿了諸如lv,愛瑪仕,普拉達……這些姐姐以前朝思暮想的奢侈品。


    其實對於一個女人,愛情才是最彌足珍貴的奢侈品。隻可惜,姐姐直到最後一刻,才明白這一點。


    舒蔻回過頭,看到床頭櫃上擱著一隻三星plus。


    那是姐姐的手機。看來,姐姐離開時,的確做好了不再回來的準備。


    舒蔻徑直走過去,拿起來,習慣性的按了按解鎖鍵。


    手機顯然沒電了。她正準備把它收進包裏,突然在床頭櫃和垃圾桶之間的夾縫裏,看到了一樣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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