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芷君這段時間的暴躁易怒,本就有一部分是因麗姬被禁足而起,被楚蘭踩著痛腳這麽一刺,說不惱怒是不可能的。


    楚蘭畢竟是君夫人,是嫡母,人前她不好對著來,便隻有將惱怒撒在了高芷玉身上。


    杜嬌正暗自揣測高芷君還能忍多久,便見她發難了,而她這一動作,也讓杜嬌不好的預感成了現實。


    高芷玉那方正拿起一塊淺綠色的布料在身上比劃,看起來十分喜歡。


    徐大娘子見縫插針,忙上前介紹:“大公主好眼光,這是上等的綠蘿煙,用來做衣裳,最是飄逸不過!在西華,這料子已經被抬到了百金一匹,依然供不應求。”


    “哦?這料子真這麽好?”高芷玉嘴上問著,臉上卻越發滿意起來。


    這綠蘿煙手感滑潤,真真是輕柔似一朵綠色的雲煙。


    高芷玉對自己的容貌氣質特點是很清楚的,她樣貌隨了楚蘭,本就生得白皙嬌小,有著上唐女子獨有的婉約氣質,若是穿上這樣一身飄逸的衣服,必定增色不少。


    徐大娘子自然看出來了她的喜歡,話也是挑著好的說,“料子自然是好的!便是西華公主對這綠蘿煙也是讚不絕口。隻是,料子雖好,也不是人人都能穿出那個味道的!我看也隻有大公主這樣的氣質,才能駕馭得了!”


    “如此,那我便要了吧!”高芷玉不無得意地道,說完,又故作大方地問高芷君,“妹妹!這綠蘿煙有兩匹呢,不如你也要一匹,做了衣服穿,一定好看!”


    “哦?真是這麽好的料子?那我先謝過姐姐割愛了!”高芷君丟下手中看到一半的布料,接過綠蘿煙打量起來。


    高芷玉讓開身子,大方讓她看。不是她真大方到舍得割愛給死對頭高芷君,而是她知道,高芷君肯定看不上這料子。


    高芷君不比高芷玉,容貌明豔張揚,華麗的衣袍才能凸顯她的氣質。如綠蘿煙這般飄逸綿軟的布料穿在身上,未免有些不倫不類。


    兩人雖各有各的美,但如今世人的審美,卻更偏向高芷玉那一種。


    高芷玉故意這麽一說,同樣是在拿高芷君的痛腳下手。


    杜嬌不信高芷君沒聽出來高芷玉話裏的言外之意,但見她卻沒半點不悅地接過了話頭,忍不住好奇地抬眼看了一眼。


    這一看,杜嬌心驚得隻恨自己眼神太好!


    高芷君放下手中的綠蘿煙,再開口時,杜嬌就知道,完了!


    “這料子……怎麽看起來有些眼熟?”高芷君故作疑惑地揉了揉太陽穴。


    “妹妹說大話了吧!”高芷玉輕笑一聲,“這可是今年才有的新貢錦,妹妹怎麽可能見過?妹妹這類錦緞見得少,莫不是把這和其他的什麽上不了台麵的混作了一談?”話裏話外,嘲諷之意很是明顯。


    話一說完,高芷玉便挺直了身子,擺出了一副倨傲的姿態,隻等高芷君反擊時,再給予有力地回擊。


    若是平時,高芷君肯定是不客氣地冷嘲暗諷回去了,這次她卻似乎沒聽到,徑自埋頭思索,喃喃自語。


    待高芷玉有些不耐煩地要再次開口時,高芷君猛地“哎呀”了一聲,“徐大娘子!這真的是價值百金的綠蘿煙?!你莫不是被騙了吧!”


    在場眾人一愣。


    高芷君卻不等徐大娘子作答,又嚷嚷了起來,“這料子,前些日子母親才差人給我送了兩匹,說是讓我做頂帳子。若真是如此名貴的料子,母親哪能讓我如此糟蹋?”


    “這……”徐大娘子尷尬地回道,“許是麵料有所相似,二公主弄錯了吧……”


    “怎麽可能!那帳子天天掛我**頭看著,我再熟悉不過了!啊!對了!我看這料子不錯,做帳子剩下的,便賞了身邊伺候的人做了幾套衣裳。你們若是不信,瞧她身上穿的不就是!”


    說著,手指往杜嬌那邊一指,頓時,杜嬌成了所有人注目的焦點。


    得!這下想低調也低調不起來了!


    沒錯,那什麽綠蘿煙,和杜嬌身上穿的衣服是就同樣的料子!


    這綠蘿煙顏色素淡,製成宮女製式的宮裝穿在身上,粗粗看去,察覺不了有多特別。杜嬌對布料也沒啥研究,隻是覺得料子比尋常穿的要好。


    她還當二公主特地帶她過來,是向大公主炫耀來的,隻顧著保持低調,哪裏料到等著她的竟然還有這一出。


    若是地上有地洞,不管多深,杜嬌肯定二話不說就跳進去了,可惜的是,大殿地麵一溜光滑堅硬的大理石,別說洞,連條縫都難看到。


    所以,她隻能低著頭,站在原地任人打量。


    高芷君不說,在場眾人自是不會注意到她一個小小的隨侍宮女,但此時這一打量,楚蘭便認了她出來,霎時又是氣得暗地裏狠狠地磨了一回牙,但麵上卻隻是稍稍帶了一點意外,輕描淡寫地哼了一聲,“喲,原來是這丫頭呀!”


    高芷玉一雙眼瞪在杜嬌身上,恨不得將那衣服瞪出兩個洞,“母親,宮女穿戴逾製,該當何罪!”


    “杖責五十!”


    五十?!她這小身板,隻怕挨到二十就該一命嗚呼了吧!


    杜嬌心底頓時一涼。她料到楚蘭不會幫她脫困,但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會想順勢除掉她!她這一步棋,真的走錯了嗎!


    “夫人饒命!公主饒命!”杜嬌壓下心中的懊悔,噗通一聲跪倒,裝出一副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樣子,擠出幾滴眼淚,求助地看向高芷君。


    她料高芷君此舉並不是要犧牲她,畢竟她對高芷君還是有用的,隻要高芷君還想保她,那她就應該沒有性命之憂,最多,受點皮肉之苦吧!


    “哎喲!姐姐!你這也太狠心了吧!”高芷君果然出聲了,“這丫頭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恩將仇報,不太好吧?”


    “救命恩人?”


    “是呀,就是那個幫你治臉的小郎中!”高芷君揶揄地回道,“怎麽,換了身衣服,便認不出來了?看來,這綠蘿煙果然是好料子,能讓人改頭換麵呀!”


    高芷玉狠得牙癢癢,“就算是我的救命恩人,禮製也不可廢!”


    “可是,她可不是宮女,這逾製,也談不上吧!”高芷君好整以暇,“禦藥房的藥師,好歹大小也算有品級的小官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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