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嬌和拙羅實不到一刻鍾的功夫便從雜貨鋪內室中走了出來。


    掌櫃的一直注意著那方的動靜,第一時間就迎了上去。


    不等他開口,杜嬌徑直將一張字條塞進了他手裏,“掌櫃的,今兒下午我們便將皮子送來。這條子上的是價錢,裏頭的主顧說了,麻煩您拿到皮子先墊付,他們明兒差人來取的時候自會將銀子補還給您。主顧還說了,讓您放心,不會讓您做白工的。”


    掌櫃的誠惶誠恐地將字條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才小心翼翼地收進了懷裏,嘴裏還不忘客道著:“哪裏,哪裏!應該的!應該的!”


    “那,掌櫃的您忙您的,我們就先走了!”杜嬌笑著告辭,步子才邁開,卻又收了回來,猛地想起什麽似的轉頭道,“掌櫃的,主顧已經從後門走了,您不用再進去伺候了。”


    掌櫃的訕訕收回要敲門的手,清了清嗓子,擺出客道周到的笑容,拱了拱手,“兩位,慢走,不送!”


    出了雜貨鋪,杜嬌笑吟吟地在前,拙羅實悶悶不樂地跟在她身後,兩人一路無語,快到酒莊門口了,拙羅實才悶悶地開口道:“你剛才不應該給掌櫃的沒臉的。”


    “沒臉?”杜嬌故作不解地扭頭看著他,“我剛說什麽讓他沒臉了?伺候?看他那樣子,那不是事實嗎?”


    拙羅實一噎,沒好氣地道:“事實也不好說出來!外頭還有夥計和其他客人呢!那掌櫃的心眼可不大,回頭忌恨了,再要找他出貨什麽的就難了!”


    “那就換人去唄!不是還有我師兄沒給他瞧見過嘛!”杜嬌不以為意地輕哼了一聲,“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別人會覺得沒臉?說不準人家還巴不得天下皆知呢!拓跋家的光,尋常那是想沾也沾不上邊的。”


    拙羅實頓時滿眼驚愕,“你怎麽知道是……”話說一半,警覺地閉了嘴。


    杜嬌已經了然地笑開了,“果然是啊!我就說嘛,普通富人家哪裏能帶隨身帶著侍衛,還讓掌櫃的惶恐成那樣!”說著,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將拙羅實打量了幾個來回,“看不出來啊!拙羅大哥就你這幅少年早衰的模樣,竟然能得了那位的青眼!”聲音小心地壓低了幾分,“那位,就是拓跋家二娘子吧?”


    少年早衰……


    他這分明是老成,成熟!早衰是個什麽鬼形容!他這身板這氣勢,像是未老先衰的樣子嗎!!!


    拙羅實滿腹的傷感和無奈都被這四個字瞬間給擊碎了,大男人的自尊瞬間勃發,很想衝著眼前的丫頭片子狠狠吼上一聲“沒眼光!”可轉瞬想起塗豫和小青俊俏又英氣的樣子,話還沒衝上喉頭,氣就泄了一大半,隻得忿忿地瞪了她一眼,心裏嘀咕著“回頭讓你見識見識!”大踏步地進了酒莊。


    ……


    杜嫣悶悶不樂地趴在酒莊二樓大廳的窗口,不經意往下一瞥,正看到姐姐邁步進了門,小丫頭二話不說從窗口跳開,直直往樓梯衝去。


    連蹦帶跳地還沒下到一半,就被走在前頭的拙羅實一把接住了,“跑什麽,也不怕摔著!”說著,拎著小丫頭往上回了二樓。


    小丫頭不滿被抓住,掙紮著要往後撲,“阿姐!我要阿姐!”聲音悶悶的,明顯是受了委屈。


    走在後頭的杜嬌忙快走幾步跟了上去,一把接住撲過來的小丫頭,摟在懷裏輕輕拍著,柔聲問道:“嫣兒這是怎麽了?出來還好好的,怎麽突然不高興了?”


    杜嫣腦袋埋在姐姐懷裏,哼哼唧唧地蹭著,就是不說話。


    杜嬌將視線看向守在一旁的於媽媽。


    於媽媽眼睛朝房門緊閉的靜室掃了一眼,接著露出一個無奈又隱晦的笑容。


    杜嬌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小丫頭身邊的小青不在場。


    回想出來時太湖先生和丁掌櫃的樣子,顯然他們的目標是小青,想必是百裏栩那邊已經查清了小青的來曆,有事相商才支開了杜嫣。


    但小丫頭不是不懂事的,肯定不會因為小青被叫走單獨說話就不高興,肯定還有其他緣由。


    看於媽媽的樣子,這事外頭不好說,隻有回去再細問了。


    想到這,杜嬌下意識地朝拙羅實看了一眼。


    拙羅實正不客氣地從酒架上取了一瓶酒下來當茶飲解渴,那自然流暢的姿態,全然沒有之前剛進來時候的拘謹、生疏,也沒有才出雜貨鋪時的黯然。


    杜嬌暗暗鬆了一口氣,他這心細,但是心也寬,倒真是個難得的優點。不過這種人也是最難猜的,看起來好像什麽都不放在心上,其實心裏條條道道的都分外清楚。


    杜嬌攬著杜嫣任由她賴在自己懷裏撒嬌,好不容易小丫頭臉色終於好一點了,那邊廂吱呀一聲,門開了。


    小丫頭臉色一沉,飛快地將腦袋死死埋進了姐姐懷裏,一點縫隙都沒露。


    太湖先生和丁掌櫃的在門口低聲絮叨了幾句,小青默不作聲地從兩人身後走出來,徑直走到了杜嫣側後方站定,就像往常一般。


    小丫頭聽到腳步聲,悄悄偏了點頭,露出半隻眼睛飛快地掃了他一眼,又將腦袋埋了回去。


    拙羅實一瓶子酒拎在手上喝了一半,被丁掌櫃的一眼過去看了個正著,嘿嘿憨笑著舉了舉酒瓶子,讚了一聲:“好酒!”


    丁掌櫃的大方一揮手,“喜歡喝,一會讓人給你送一壇子去!”


    拙羅實大喜,“謝過掌櫃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兩人相視一笑,彼此心中有了計較。


    從二樓下來,丁掌櫃的帶著他們在酒莊裏裏外外轉了一圈。鋪麵不出杜嬌所料,以前是用來做酒樓的,除了外頭的兩層鋪麵,後頭還有個一進的院子,一半被改成了釀酒間,一半用來做庫房。


    轉完一圈出來,塗豫和阿金剛好駕著車到了門口。


    塗豫借口要歇口氣,把駕車的活計丟給了拙羅實,不成想小青一聲不吭地從拙羅實手上搶走了馬鞭,催起馬來。


    拙羅實樂得輕鬆,扭頭鑽進了馬車。


    車廂內,杜嫣憤憤地跺了一下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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