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長興宮內,正如高芷君所說的那樣,有人正焦躁得不得安生。


    高芷玉站在寢殿中央,滿屋子擺設被她扯得七零八落,全砸碎在了地上,平日的優雅大方一掃而空,滿臉怒容地大叫著:“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高芷君那個小賤/人!我一定要她好看!”


    楚蘭勸她不住,坐在一旁任由她一通發泄,末了,才靠過去將人攬進懷裏安撫,“好了好了!不氣了!母親一定幫你出氣!”


    高芷玉轉身撲進她懷裏嚶嚶扯著哭腔撒嬌:“母親!為何不讓父侯把高芷君那小賤/人也關起來嘛!”


    西華使團出使黎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偏偏這次格外重視地弄了一出接風宴,明眼人都猜到為的是什麽。等見到君夫人帶著打扮得格外嬌俏美麗的大公主高芷玉出場時,那份猜測便落到了實處。


    可一切準備妥當,目標人物塗豫,卻以並非使團成員為由,光明正大地拒絕了出席,大大出乎了黎王等人的預料。等黎王和楚蘭記起了太湖先生的存在,想到可以藉由邀請太湖先生來間接邀請到他們的目標——塗豫塗世子時,卻已經不好開口了。


    被眾人看穿了心思,盛裝打扮出席宴會的高芷玉,失去了獻殷勤的目標,總不好轉而再向其他人表示青睞,何況,使團中最年青的,也是足以當她父親的年紀了。於是,高芷玉從原定的主角之一,瞬間便成了一株壁花。


    低調出席的高芷君,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奚落高芷玉的好機會。場合不對,話不好多說,但那臉色神態,整場宴會裏都透露著興味盎然的笑意。


    看在敏感惱怒的高芷玉眼裏,就算她沒嘲笑的意思,也都成了那個意思。被一向看不起的庶女看了笑話,怎能讓高芷玉不惱怒。


    “關她又有什麽用!”楚蘭一邊心疼地幫女兒擦著眼淚,一邊忍不住數落,“看你現在,哪還有公主的樣子!被人笑話了,就要做得更好,怎麽能自暴自棄呢?眼光要放長遠一點!你是嫡女,原本便高出她一截,何必自降身份和她一般見識!你的目的,可不是和那小賤/人鬥氣!”


    “可是,可是……”高芷玉狠狠一跺腳,“世子又請不到……”


    這接風宴上,塗豫的不出席已經是在間接表態了,再想算計隻怕難。


    楚蘭淡淡一笑,“傻孩子!西華又不是隻有一個塗世子!”


    “可是……人家就中意塗世子嘛……”高芷玉埋首在楚蘭懷裏,一副小女兒嬌態地扭捏著。


    “這聯姻一事,看的可不是兒女情長!”楚蘭正色道。


    高芷玉聞言,變了臉色,一把推開了楚蘭,“我不管!我就喜歡塗世子!不是塗世子,我才不要嫁到西華去!”


    楚蘭無奈地揉了揉眉心。


    塗豫是此次大辦壽宴的意外之喜,能抓到手自然好,但若真抓不到,也隻有回到原計劃行事。搭上西華才是最重要的,對象是誰,倒是其次了。


    不過這話,楚蘭是不敢再勸高芷玉了的。


    上次中毒事件,她偏心太過,已經傷了些母女情分,她費了好大力氣才將女兒哄過來。如今正是要用到女兒的時候,可不能再把關係弄僵了!


    楚蘭歎了口氣,“母親盡力吧!”


    “母親!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高芷玉滿意地撲進楚蘭懷裏,掩住了眼中閃過的算計。


    高芷玉心眼雖比不過高芷君,但也不是個傻的。上次中毒的事,足以讓她看清他們姐弟兩人在母親心中的地位。


    她的婚事她已經看明白,注定是要用來給弟弟鋪路的,既然無可避免,她為什麽不能選擇最好最喜歡的一個去聯姻?能爭取到更多的好處,她又為什麽要委屈自己?


    長興宮內母女兩人各懷心思,表麵一派溫情。


    德馨宮內,正泡花草藥浴泡得舒爽的高芷君,卻迎來了一名訪客。


    “大哥?!你怎麽來了?”高芷君拖著一頭還沒絞幹的長發匆匆出了內室。


    寢殿正廳的窗邊,身形挺拔麵向窗外負手而立的錦衣男子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與高芷君有六七分相似但棱角分明線條硬朗的臉,嘴角勾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都是大姑娘了,行事還是如此毛躁!”


    “這還不是怕你有什麽急事麽?”高芷君不悅地睨了他一眼。


    錦衣男子——高芷君胞兄黎國大公子高殷笑而不語,緩步走到塌邊坐下。


    高芷君屏退左右,走到他身邊落座,揶揄道:“說吧!您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高殷親手給兩人倒了茶,沾了沾唇,才開口道:“也無什要事!隻是……想問妹妹一句,有何打算?”


    高芷君一愣,對上高殷意有所指的眼神,瞬間便明白了過來,不答反問,“那大哥又是何打算?”


    兄妹兩人相視一眼,俱不出聲,卻不約而同地將食指探進了茶杯中,蘸了茶水,在桌上寫起字來。


    片刻後,兩人同時收手,向對方麵前看去,兩個“周”字如倒影一般遙遙相對。


    兄妹兩人默契一笑。


    高殷道:“如此甚好!父侯那邊,由我出麵。定會讓母親出席壽宴。母親那邊,便要由你來說服了!”


    高芷君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高殷滿意地揮手抹去桌上水跡,“屆時凡事由母親出麵即可,你靜觀其變,不要魯莽!”


    高芷君再次點了點頭,凝視著桌上那個有些暈開的“周”字,有些出神。


    高殷並未在意妹妹的走神,起身告辭,“你早些歇著吧!小心著涼,我走了!”


    “大哥!”高芷君卻驟然出聲,叫住了他,“大哥,他們允諾了你什麽?”


    高殷腳步一頓,轉身看著眼神灼灼等待他回答的妹妹,淡然一笑:“允諾了我什麽不重要!你隻需知道,我如願了,你便能如願!這便夠了!”


    高殷走了,高芷君坐在殿上,看著洞開的殿門發了好一會呆,眼神漸漸由迷茫變為堅定。


    “如願……我一定會如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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