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豫看著百裏栩這幅不緊不慢的樣子就來氣,伸出手嘩啦啦幾下將棋桌上的棋子悉數掃落進棋盒裏,又一把搶過他手中的紙條捏成一團拋開,而後抬起下巴看過去,一副“我看你還能磨蹭什麽”的表情,大聲催促道:“快說!”


    百裏栩隻當沒看到沒聽到,眼風都沒朝他多掃一下,淡然若定地從一旁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才緩緩開口道:“你不妨先猜猜,嬌嬌是用什麽穩住了莊啟?”卻是不答反問。


    塗豫忍不住呲了下嘴,露出頭疼的表情,“先生逮到機會就給我出題也就罷了,怎麽連你也學會了先生那一套!”可抱怨歸抱怨,他還是老老實實地凝神思索起來。


    “秘藥?秘術?”他小聲嘀咕著,才出口就搖了搖頭,“莊啟要的就是這些,到手了卸磨殺驢,這籌碼不夠大!可除了這個,嬌嬌也別的籌碼了啊……”頓了一下,猛地一拍桌子叫道:“對了!你先說說!你到底給嬌嬌傳了什麽信過去!”


    “嬌嬌知道的,和你我知道的並無不同。”百裏栩瞥了他一眼,頗有些鄙夷的味道。


    塗豫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咧咧地嚷道:“不猜了不猜了!浪費時間!你趕緊說!”


    百裏栩是真不想理會他,這廝明明自己想得明白,卻就是懶得動腦子,偏偏還磨人得很,不達目的能纏著人不得安生。不過倒也多虧了塗豫這難纏的性子,與他的冷情互補,讓他在潛移默化中習慣了他的存在,兩人才終成莫逆。


    略一分神,百裏栩不禁想到杜嬌,這丫頭的性子算不得冷,卻是認生得很,輕易不會對人接納認同,但塗豫這一套在她身上也同樣適用。


    在遇到她之前,他如何都想不到,他有一天會為了接近一個小丫頭片子,學了塗豫的賴皮,巴巴地厚著臉皮湊過去挨人白眼。不過,那丫頭到底是麵冷心軟,他並未費多大功夫,就與她成了“自己人”。


    隻是,這次她又被他順勢算計了一把,想必對他怨恨不淺,不知這次他要花多少功夫才能將她哄消氣了。


    快有兩月未見了,不定她氣早已經消了也說不準,那丫頭看似難哄,實則從未任性無理取鬧過。算算時間,若是一切順利,最多再過三日,便能見著她了……


    想到這,百裏栩嘴角不受控製地微微勾起——


    “哎哎哎!又在算計什麽呢?笑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塗豫不悅地拍著桌子叫了起來。


    百裏栩嘴角僵住,不動聲色地端起茶盞垂下眼,遮住眼底的一抹訕然,緩緩開口道:“莊啟最仇視最想踩在腳下的人是莊永,更準確來說,他恨的是奪走他燕國王位的那個人。莊啟敗走大宛,他與大宛王明為同盟,實則卻多受鉗製。而莊永卻與我周國結盟。我周國實力原就強於大宛,如今更是將整個中定十之七八納入囊中,問鼎帝位。對莊啟來說——”


    “周國越強大,他對莊永的贏麵便越小!”塗豫搶聲打斷,恍然大悟道,“你不會是讓嬌嬌說服他與周國結……不對!不對!”話未說完,他自己先搖了頭,“嬌嬌是東萊公主,這身份代表周國去結盟,可沒說服力!可若不是結盟,還有什麽是能讓莊啟動心的?”


    塗豫抓耳撓腮糾結不已,最後還是不得不眼巴巴地瞅著百裏栩求答案。


    百裏栩哀其不爭地歎了口氣,“能讓莊啟動心的,自然是他最想要的。”


    “燕國王位?”塗豫依舊皺眉不解,“那還不是要幹掉莊永……等等!”他猛地瞪大眼,“你們不會是,讓他們窩裏鬥了吧!”


    百裏栩丟給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笑道:“莊啟與大宛王原本便不是一路人。大宛王雖則收留了他,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助他攻燕的。”


    “所以,你就幹脆讓他幹掉大宛王!反正他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國君之位!”


    莊啟心知大宛王不會助他,是以,周主稱帝讓他對與之結盟的莊永會越發的嫉恨和忌憚,甚至懼怕,從而盲目心急著要趁莊永的實力還未借著同盟進一步變強之前向莊永下手。以他的執念,勢必意識不到,周國稱帝便是要一統中定,燕周同盟遲早是要瓦解的,莊永尚且不夠時間預備與周國一決高下,又哪裏來的閑工夫找他麻煩。


    他先前是被莊永用秘藥算計而功虧一簣,這讓他對杜嬌的東萊秘術的信心會大大地提升。有信心,便會執著,而這對杜嬌來說便是最好的機會,從他的求勝心入手,為他理清局勢,尋求到更容易達成心願的方法,從而取得他的信任。


    而相比之取得燕國王位,莊啟身在大宛,無疑對大宛王下手更為簡單。且他親曆了一次王位的篡奪,心中又對大宛王不真心助他心懷有怨,杜嬌隻要擺出秘藥,加以挑撥,莊啟必定會動心!


    塗豫轉念間想通了百裏栩的算計,故作後怕地拍了拍胸口,“嘖嘖嘖!你還真是陰損!”


    “陰損?”百裏栩眉頭一挑,輕笑反駁道,“我這分明是陽謀!”


    陽謀?倒也是!兩者羅列比較,任君選擇,願者上鉤。


    塗豫心裏明白,嘴上卻不肯說句好的,嗤笑一聲道:“管你陰謀陽謀,莊啟又不傻,這篡位說來簡單,做起來可不容易。主要還是靠我們嬌嬌口才好!”


    “莊啟確實不傻,他能上鉤,嬌嬌靠的可不是口才,而是說實話!”


    “實話?”塗豫一愣,頓時目瞪口呆,“你,你真讓嬌嬌幫他幹掉大宛王?!”他還以為是騙莊永出手,失手後,引得他們窩裏鬥,然後他們便趁虛而入,沒想到,他們竟然是來真的!


    嬌嬌……嬌嬌能下得了這個手?!


    百裏栩不用猜便知道他想的是什麽,戲謔地睨了他一眼,語帶輕嘲反問道:“大宛王死了,他們窩裏便鬥不起來了不成?”大宛可不隻大宛王一人,他死了,別說世家王族,便是那些臣子就不是好安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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