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蔣王爺和蔣逢春兩個人目光一直看著自己,一向直率、莽撞的鄭直竟然低下了頭,耳根子都慢慢的紅了起來。


    話說他和那女子第一次相遇算是個意外好不好,他真的不想跟父親和兄弟兩個人跟前說起來。


    可不覺得,鄭直腦子裏就浮現出和那女子第一次相遇的事情。


    那是蔣逢春從老家回來時間不長的一個上午。兄弟兩個人兩個多月未見,鄭直隻覺得想著跟自己的兄弟好好的親近親近。


    畢竟兩個人以前出入都是結伴,可這幾天蔣逢春好似有意躲著著他,出門的時候再也不讓身邊的小廝跟自己打個招呼了。經常是他早上收拾妥當,蔣逢春的人已經走了。


    這在以前可是少有的事。這讓在蔣逢春身邊跟慣了了鄭直感覺到非常的不舒服。


    其實,那段時間正是蔣逢春在醫館碰到顏明真的時候,並被引起注意。蔣逢春心中對顏明真起了關心,當然不想讓鄭直跟在身邊。壞不壞事放到一邊,要是鄭直不經意將他現在的舉動跟父母說了,蔣逢春自己感覺會有些不自在的。


    這些情況鄭直當然是不知道的。他本來就有些一根筋,此時見蔣逢春一連幾天都不帶自己就出門了,心中頓時就有意見了。


    所以這天早上在聽說蔣逢春出門後,也就跟著匆急匆忙的出了蔣王府。


    還好鄭直知道打聽了一下蔣逢春所去的方位。當聽到門口值守的侍衛說了蔣逢春所走的方向後,就帶了自己的小廝追趕去了。


    這一路走下來,走了很長一段路都沒有看到蔣逢春。


    正當鄭直有些氣餒的時候,卻看到前麵有一個跟蔣逢春有些相似的身影,也就加快了腳步追了過去。


    一追就追到了一條大都是做買賣的生意街上。


    由於快進臘月了,街上的人來人往,除了街道兩旁的商鋪外,也有不少推車、挑擔子的賣貨郎在那裏叫賣。


    眼看著自家兄弟的身影在前麵隱隱可見,鄭直就禁不住加快腳步追趕。他一著急,步子走的飛快,可跟前有一個貨郎推了一個三輪推車見他走過來,左躲右閃,自己一個不小心車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


    真是越著急越出事。當見到那貨郎車上滾下來的不過是一些土豆,鄭直也就沒有停下腳步,直接讓身邊的小廝留下來幫著收拾。他又跟著追了過去。


    鄭直一股氣追了一條街,等走近了才發現,並非是蔣逢春。而是一個二十郎當歲的小子。


    此時,也到了生意街的盡頭。


    鄭直看著那個被自己扒拉了一下身子,帶著幾分驚疑目光看著自己的小子,心中的火不打一處來。這個小子,長得歪瓜裂棗,竟然還穿跟自己兄弟一樣的服飾。


    鄭直看蔣逢春看的多了,就瞧不上一般長相的男子了。再說了,他也不好好看看,眼前的男子的服飾雖然隻是和蔣逢春的衣服顏色、外形相似,料子可是差得遠了。


    而那個被追的小子顯然也不是一個善茬。當看到鄭直瞪著他的時候,脖子一梗開口就罵:“你幹嘛扒拉小爺?”


    就這慫樣還小爺呢?鄭直想想就是自己也很少在人前這麽牛叉叉自稱小爺。再說了,這追了一路,跑了那麽長時間才發現不是蔣逢春,鄭直心中也憋著一口氣呢。也就一瞪眼說道:“你是誰家的小爺?”


    鄭直比這小子個子高出來了多半頭,又是個魁梧的身板,他一瞪眼頓時讓那個小子脖子一縮,就閉上了嘴巴。


    可雖然氣勢上輸了,那小子卻不肯安分。他四下裏一打量,當看到不遠處走過來的幾個人影後,頓時就跟打了雞血一樣蹦起腳來了。


    “怎麽了,是你大爺怎麽了?”那小子說著對著街對麵的那幾個人影就喊道:“鐵哥,五子哥,有人欺負你兄弟呢,快過來啊!”說著往兩條街交口的地方走了幾步,往地上一躺就打起滾來。


    那邊的幾個人一看,頓時就連忙向著這邊奔來。其中一個留著絡腮胡子的男子邊跑邊嘴裏罵罵咧咧的說道:“哪裏來的傻缺啊,也不睜開眼看看這是什麽地方,竟然在咱們地界跟咱們兄弟對上,這不是找死嗎?”


    而鄭直哪裏想到自己隻不過是想著找自己的兄弟,怎麽就碰到了這樣的一群人。


    也是鄭直倒黴,這些人就是附近的一些痞子、無賴混在一起的。這些人不肯吃苦,吃喝嫖賭卻又是個個沾邊。平時也就靠著人多,在這附近欺軟怕硬,明爭暗搶的弄些錢。


    此時見來了他這麽一個穿著上流,卻又是單身一個人,頓時就起了要敲詐一把的念頭。


    “吊子兄弟,”等跑到跟前後,絡腮胡子一看鄭直的模樣,頓時對著地上打滾的小子說道:“怎麽了,是不是這個人打你了?你盡管告訴咱們,怎麽也要讓這小子給你出幾兩銀子去瞧病。”他說著話,還目光直直的看著鄭直。


    說實話,這京城裏的水太深了,他們也不想過來就跟人動手。最好這個小子識趣,能雙手奉上銀子,那大家就都省事了。


    而吊子在走出一段路後,就感覺到了鄭直在後滿追趕著自己。當看到他一個人後,心中想的也就是想著將人引到他們兄弟的地盤上來,然後好好弄些錢財。


    此時一聽絡腮胡子的話,也就配合著在地上連打滾帶哭叫的說道:“就是他打我了。”


    “好你的小子,憑什麽動手打人呢?”絡腮胡子見鄭直還不應聲,也就將眼睛一頓,開口說道:“你看看這人都成這樣了,還不趕緊的拿錢。”


    “就是,”絡腮胡子身邊的兄弟們一聽,頓時也就起哄說道:“你這小子,得虧碰到我們這樣的好人了,趕緊的扔下幾兩銀子走人,別妨礙了我們去給兄弟瞧病。”


    這些人這麽一鬧騰,路上的行人漸漸就圍了上來。


    可當看到裏麵的絡腮胡子等人,所有的人是敢怒不敢言。這些人可全都是惹不起的人物,都是些明裏弄不過,暗裏也要捅刀子的家夥。


    而旁邊圍觀的人不敢站出來說公平話的情形,讓那些人就更得意了。


    “小子,”絡腮胡子一指鄭直,說道:“趕緊的掏錢,爺們還忙著呢,那裏有功夫陪著你在這裏傻呆著。”


    “要錢?”鄭直一直沒有說話,並不是被這些人給嚇住了。而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狀況腦子裏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此時眼看著那些閑漢無賴都瞪著眼睛看著自己,一副不拿錢就揍人的模樣,頓時火氣也上來了。


    “你們憑什麽跟我要錢?”鄭直一指地上好暇以整的看著自己的被稱作吊子的男子,說道:“你們看看他身上有傷嗎?他可是自己躺在地上打滾的,管我什麽事?”說著他還看看四周的路人,希望能有一個站出來仗義執言,給自己做個證明。畢竟自己剛才所說的話可都是事實。


    可那些人大都是這附近的百姓,大都吃過這群混混的虧。別說給作證了,當那些人的目光跟著看過來,就嚇得恨不得直接鑽到地底下去。


    而那群混混、無賴見此,也就更得意了。一個個張牙舞爪,大放厥詞。


    “小子,你看什麽看?還不趕緊的拿錢滾蛋,是不是等著咱們將你擰送到衙門呢?”


    “是啊,咱們可告訴你,這西城兵馬司的指揮,可是咱們黑哥姐姐的大姑子的婆母的外甥。你還想著能在咱們跟前沾了光。”


    “就是,跟咱們作對,你能落下好嗎?趕緊的拿錢,要麽一會讓你挨個從咱們的褲襠下鑽過去,那就更難看了。”


    “不是這小子空有一副行頭,卻是個身無分文的慫蛋吧?媽的,出門也不帶些錢,不知道還有咱們這樣的爺爺要孝順嗎?”


    ..


    聽著這些人的話,鄭直心頭的火也漸漸升了起來。


    掃了一眼那些混混,他甕聲甕氣的問道:“你們憑什麽讓我拿錢?”


    一聽他的話,絡腮胡子樂了。他一指地上的吊子說道:“沒看到,咱們兄弟可是被你打的還躺在地上起不來呢。你打壞了人,不讓你拿錢給他看難道還等著讓老子出錢嗎?”


    配合著絡腮胡子的話,吊子的身子在地上滾了兩下,然後抱著肚子,大聲嚷嚷道:“可疼死我了。你剛才揣我的肚子了,還有我的屁股,還有胳膊,還有腿。娘哎,我可是渾身上下都疼啊!”


    “你說我打你了?”鄭直一聽,被氣得不怒反笑。對著吊子問道:“打得你渾身疼?”


    “是,是,你看你自己都承認了。娘啊,死了。”吊子一聽,雙手不知道在哪捂了,一會捂住肚子,一會又抱起腿,嗷嗷的就叫的更厲害了。


    “好,”鄭直說了一聲好,突然就對著地上的吊子出手了。嘴裏罵道:“你不是說我打你了嗎,那今天我就好好的打你一頓,省的你誣賴老子。”


    因為蔣王爺是行伍出身,鄭直和蔣逢春兩個人從小就被蔣王爺找人好好的教習過的。再加上他大手大腳,這一頓打也就結結實實落到了吊子身上。


    他本來在吊子訛詐自己的時候就憋了一肚子氣,剛才被那群混混指著鼻子一頓臭罵更是被激起了火氣,所以下手又快又狠。等那些混混回過神來的時候,吊子的嚎叫已經不是剛才的咋咋呼呼的假哭號了,而是實實在在的痛叫。


    那些混混們沒有想到鄭直單身一個人竟然在自己這一夥人的麵前直接將吊子給打了。


    此時等反應過來,頓時就有兩個和吊子平日裏關係不錯的就想著向上衝。


    而他們領頭的絡腮胡子雖然看上去粗壯憨厚,但卻是一個有心機的。他看著鄭直打吊子的舉動,頓時心中就咯噔響了一下。沒有想到這個男子看上去魯莽,卻是一個好身手的。


    所有,他伸手攔住想著上前的人,對著鄭直說道:“這個好漢,請住手。有話好好說。”說著話的時候,給了身邊的親信混混一個顏色。那小混混頓時就從人群裏悄悄的走了出去。


    幾下就將吊子給抽的叫爹喊娘了,鄭直心中的火也就一下子消去了大半。他本來就是一個心性率直的人,此時一見這些人的領頭的向著自己求饒,還直呼自己為好漢,以為他們突然轉了性子,知道自己錯了,也就住了手。


    “你們知道錯了嗎?”鄭直眼見絡腮胡子身後的還有對著自己蠢蠢欲動的家夥,頓時也就一瞪眼說道:“告訴你們了這人原先不是我打的,你們非誣陷我。知道不,現在這才是我打的。”


    絡腮胡子帶著這些混混們在這京城裏,天子腳下,混了十幾年而沒有被官府裏的人給拿去,當然除了他上麵依靠了人之外,還有著一副玲瓏剔透的心肝。


    此時看著鄭直的模樣,心中也就明白這是個腦子直的渾人。剛才他看著鄭直的身手心中明日,如果要是自己這群人上去,能不能跟他打成平手還說不定呢。所以,他才會使了人趕緊的去找他們的大頭黑哥。


    “這位英雄,”絡腮胡子也就陪著笑說道:“咱們知道是冤枉你這個大好人了。小的能問一下你老尊姓大名,住在什麽地方嗎?”在黑哥帶著人來之前,他要摸清這個家夥的底細,以免到時候闖禍。


    而鄭直在蔣王府上這些年,聽在耳朵裏的大都是奉承蔣逢春的話。此時見有人低頭哈腰的跟自己套近乎,恭敬的稱呼自己為大英雄,他頓時就有些高興的摸不到腦袋了。


    但轉而一想,剛才這些人可是對著自己謾罵、叫囂的,現在這麽對自己,說不定就會有詐。


    再說了,他看著絡腮胡子雖然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卻是兩隻眼睛亂轉。而絡腮胡子後麵站著的那些人則對著吹胡子瞪眼,根本沒有一點好氣。


    “行了,你也別套你鄭爺爺的話了。”鄭直一拍手,說道:“既然你說了是冤枉我了,那爺就可以走了吧?”


    說著,他就想著向人群外走去。


    一聽鄭直自稱鄭爺,絡腮胡子的腦子裏飛速的轉了幾圈。他當然聽出了鄭直的口音是這地道的京腔。可想想那些權貴人家裏並沒有姓鄭的人家,臉色頓時也就拉了下來。他估摸著,這鄭直肯定是一個上不了台麵的暴富人家的少爺公子。要麽這一身華貴的服飾穿在他身上,這麽不協調嗎?


    再一回頭,正好看到黑哥帶著十幾個飛快的從街那邊奔了過來,絡腮胡子的膽氣猛地就一下壯了起來。


    這十來年,在黑哥的帶領下,他們可是基本上就沒有吃過虧。現在自己的手下被這麽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愣頭青給打了,又有這麽多街坊鄰居的看著,如果要是不好好的教訓他一頓,豈不是太跌麵子了。


    “走你媽的個叉,”絡腮胡子一瞪眼,對著鄭直就罵道:“你打了咱們兄弟,以為這麽簡單就過去了?”


    沒有想到剛才還一臉賠笑的絡腮胡子突然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鄭直頓時就有些眼直。


    而旁邊圍觀的人,在剛才鄭直打吊子的時候,心中都不覺痛快。這些人太該被收拾一頓了,可偏偏人家有上麵的人罩著。


    此時看到黑哥走了過來,心中不覺為鄭直著急。也就輕聲提醒他,要他趕緊離開。


    鄭直正在為絡腮胡子的變臉納悶,此時聽到人群裏的提醒,才明白是怎麽回事。原來是這些家夥的大哥來了,他們才咋呼起來。


    知道了這個情況不僅沒有讓鄭直害怕,反而激起了他心中的血性。


    狠狠的對著地上啐了一口,鄭直瞪著前來的黑皮,兩隻手撚的嘎巴響,隻等著要是有人來挑釁,就直接上拳頭揍人。


    那黑哥雖然被人稱為黑哥,並不是說他長得黑,反而是一副白麵書生的模樣,隻不過是有一副黑心肝。


    在來的路上已經聽了絡腮胡子派過去的小混混說了剛才的來龍去脈。來到跟前後揮手攔住了絡腮胡子等人的行禮,而是直接走到鄭直跟前。文雅的一笑對著鄭直說道:“怎麽了這位爺,是咱們的兄弟得罪你了?”


    他這麽一開口,頓時就贏得了鄭直的好感。而旁邊圍觀的人則都向後退了一大截。因為那些人都知道,這黑哥越是笑容可掬,就越說明他已經惱了。那說不定一會裏麵就是一場混戰。


    “是,”鄭直看著黑哥的笑臉,大度的揮揮手說道:“算了,既然你這個當大哥的過來了,又是這麽懂禮,我也就不計較了。”


    在進到裏麵之前,黑哥已經和絡腮胡子兩個人用眼神交流了,此時聽鄭直這麽一說,頓時也被氣樂了。


    “臭小子,難道你還等著讓我給你賠禮啊!”黑哥臉色一變,對著鄭直說道:“行了,既然你打了咱們兄弟,也讓我親自出馬了,那咱們也不跟你多要,你拿五百兩銀子,這事就此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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