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暖花開,正是一年時光燦爛的時候。


    京郊一座莊子的後花園中的一座亭子裏,顏明真從書卷中抬起頭。


    此時,正是陽光最勝的午後。連帶的吹過的微風中都帶著幾分熏人欲睡的味道。顏明真的目光從亭子欄杆外的一株鮮花上看到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禁不住睜了睜快要閉上的眼睛。


    這段時間,是她自從重生後最愜意的日子。


    自從來到這裏見到雷嬤嬤後,她不去想,不去做任何事,隻是像是一個同齡女孩子一樣該吃吃,該睡睡,該玩玩。


    由於顏明真叮囑雷嬤嬤不要將自己的身份公布出來,以至於莊子上的人大都不知道這個性子活潑、快樂的女孩竟然使他們的主子。


    當然了,也有人例外。


    比如杜姨娘和宇文母子。


    顏明真通過雷嬤嬤得知,孟老太君曾經派人過來看過她們母子幾次。心中明白,孟老太君之所以沒有直接將他們接走,是等著自己說話,給自己麵子。


    既然如此,她當然不會繼續做那個阻礙他們一家人團圓的人了。所以在顏明真回來後的第二日,便讓孟老太君派在杜姨娘母子身邊的人回去報信,然後她親自將人送回了京城裏的丞相府上。


    再見孟老太君,顏明真禁不住眼睛一亮。隻不過一年時間,原本已經已經上了年歲的孟老太君不僅沒有變老,反而身子骨更健壯了。雖然多了些白發,但行動輕捷,眼神犀利,頗有幾分老當益壯的模樣。


    當從孟老太君嘴裏說道姚姨娘之死,顏明真禁不住問道:“外祖母,可有什麽線索?”


    目光讚許的看了看顏明真,孟老太君點點頭說道:“雖然我的人沒有抓住闖入府中的人,但老身確定,肯定是那兩個畜生派來的人。他們想著將姚姨娘帶走,失敗後,姚姨娘不想連累他們,就服毒自殺了。”


    果然如此,如果要是連孟老太君都懷疑這件事是宇文春海兄弟兩個人所為,那看來宇文長風父子兩個人所要麵對的對手裏肯定是多了他們兄弟。


    心中雖然為父兄兩個人多了幾分擔憂,但顏明真麵上未顯,笑道:“姚姨娘罪有應得!”


    歎了一口氣,孟老太君沉重的點點頭。如果姚姨娘要是罪有應得,那當初也是自己給了她機會。


    也就是當初自己太過信賴她,才會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宇文春澈一家人慘遭不幸。


    伸手將宇文燁緊緊摟在懷中,孟老太君忍著心中的悲痛暗暗發誓,一定要將兒子這個唯一的血脈保護好。


    “外祖母,”顏明真原本想著趁此時告辭,可當她的耳朵撲捉到外麵的動靜的時候,她重新坐回了錦凳上,開口說道:“燁兒的身世你跟外祖父說過了沒有?”


    一聽顏明真說起這件事,孟老太君伸手將自己跟前的一塊點心塞到宇文燁的手中,示意他吃,然後抬頭看向顏明真說道:“這件事我正想跟你商量呢。我想著連你的身份一起跟你外祖父都攤牌,隻不過不知道現在是不是時機?”


    “外祖母,秋香婆子母女是姚姨娘和宇文芳若的貼身伺候的人,她們為當年我母親被她們姚姨娘母女害死的事情作證。”顏明真輕歎了一下,繼續說道:“隻不過,我擔心要是將宇文春海兄弟兩個人害死我舅舅一家和這件事一起告訴外祖父,他會承受不住的!”


    還沒有等孟老太君說話,隻聽到外麵一陣咚咚的腳步聲,一個身影飛一般的奔了進來,他幾步跑到顏明真身邊,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大聲說道:“你說什麽,春英和春澈姐弟兩個人竟然是被姚姨母子給害死的?”


    感受到從肩膀傳來的疼痛,顏明真抬頭看到宇文明毅一張老臉上滿是震驚和痛恨的表情。


    “外祖父,”顏明真連忙站起來,伸手將他扶著坐到孟老太君身旁的位置上。


    “這是宇文春澈的孩子?”宇文明毅看到宇文燁,暫時忘記了追問顏明真,而是將宇文燁拉到跟前,一雙老眼上下打量了一番後,抱住他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孩子,是祖父無能,沒有保護好你的父母,讓你們母子在外麵受委屈了。”宇文燁跟宇文春澈長得太像了,隻是一看,就能知道這孩子肯定是宇文春澈的血脈。


    孟老太君將點心給了宇文燁之後,他並沒有吃。此時見狀,孩子將手中托著的點心放回桌子上,然後伸手擦拭宇文明毅的眼淚,還輕聲說道:“祖父不哭。”


    他越是懂事,宇文明毅越是心中難受。


    但此時不是他哭的時候,抹了一下眼睛,宇文明毅安撫的拍了拍宇文燁的胳膊,轉向顏明真說道:“你真的是春英的女兒?還有,當年到底是怎麽回事,如果你要是都調查清楚了,就給老夫說說。”


    “明毅,”一旁的孟老太君抹著眼淚說道:“你看看,這孩子的眼睛和鼻梁,還有身段,無一不是春英的模樣。”


    說道這裏,她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聲,說道:“我的女兒和兒子啊,竟然都被毒蛇一樣的姚素卿母子給害死了。”


    見孟老太君痛哭,一直隱忍著宇文明毅終於也放下了麵子,老淚縱橫。


    看著兩個涕淚交加的老人,顏明真在心中暗自歎了一口氣。不是自己心太硬,而是這樣讓宇文明毅知道事情的真相,總比直接告訴他,讓他懷疑強多了。


    隻不過,等顏明真告辭的時候,被等候在院子裏的管家給攔住了,說是丞相爺有請。然後她便被請到了外院的書房。


    不多時,宇文明毅便走了進來。


    “丫頭,”宇文明毅皺著眉頭看了顏明真呢一眼,輕歎了一聲說道:“你果然和英兒有幾分相似。隻不過,你能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嗎?”


    一聽這話,顏明真差點以為眼前的老人看穿了自己,剛想要回答。隻聽到宇文明毅繼續說道:“我記得聽說過顏明真那個丫頭臉上有一大塊傷疤,還有,她並不是一個擅長出門的人。”


    聽到這裏,顏明真反倒放下了心。原來宇文明毅對自己的認識還隻是停留在了一年前。


    這些倒是好解釋,神醫和自己的關係孟老太君也知道一二,疤痕的事情自然好說。至於自己為什麽變成現在這個模樣,不管將什麽樣的人放到將軍府那樣吃人的地方,除非去死,稍有些血型的人都會反抗。


    “外祖父,”顏明真帶著幾分委屈低下頭,輕聲說道:“如果可以,你還是多跟外祖母好好說說話吧。”看著樣子,宇文明毅對自己還是心存懷疑,那自己說的話他能聽得進去嗎?如果要是那樣,那就不如讓孟老太君跟他說。


    “真兒,”宇文明毅沉吟了片刻後,歎息了一聲,說道:“你知道,雖然宇文春海兄弟兩個人心性歹毒,但如果要是再追究下去,我宇文明毅,就隻剩下燁兒這麽一個獨苗了。”


    原來他竟然還是不想和宇文春海兄弟兩個人決裂。


    “外祖父,”顏明真從錦凳上站起來,冷冷一笑,說道:“燁兒我已經交到丞相府了,其他的事情那是你們的家事,我沒有興趣知道。告辭!”然後不再看宇文明毅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看著顏明真的背影,宇文明毅的臉仿佛一下子老下去了十歲。


    隻不過,第二日宇文明毅就給皇上上書,要求解除他跟宇文春海兄弟兩個人的父子關係。具體內容不知道是怎麽寫的,反正最後皇上答應了他的請求,並且當朝宣布了這件事。


    皇上說的也很含糊,隻是說宇文春海兄弟兩個人不賢不孝,愧對丞相府,恩準宇文明毅跟他們兄弟情斷義絕。


    留下了很多猜疑給朝中大臣,這是後話。


    解決了宇文燁母子的事情後,顏明真也見過了李二通。


    見了顏明真後,李二通一臉感激的先跪下磕了幾個頭。


    當聽雷嬤嬤說他已經有了心上人,女方是莊子裏一個喪夫的廚娘。計劃一個月後莊子裏要為他們舉辦成親儀式的時候,顏明真一笑說道:“好,別忘了給我隨上一份大禮。”


    等李二通離開後,顏明真又告訴雷嬤嬤,如果李二通還可以,就提拔他做莊子上的小頭目。


    看著顏明真,雷嬤嬤一向嚴肅的臉上突然綻開了一個笑容。她盯著顏明真的眼睛說道:“奴婢明白,小姐心地善良,希望跟著你的人都幸福。”


    這個自然,顏明真心中美著。抬頭看到雷嬤嬤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驚詫道:“嬤嬤,你笑了,真的笑了呢。是不是我離開一年多,嬤嬤有什麽喜事呢?”


    她隻是隨口這麽一打趣,沒有想到雷嬤嬤點點頭說道:“是,托小姐的福氣,折磨了老奴幾年的血仇終於得報。”


    這還是顏明真第一次聽雷嬤嬤說她的事情,也就鄭重的看了過去。


    “小姐,”雷嬤嬤苦笑,說道:“奴婢今日就將自己的事情都告訴你。”


    等聽完了雷嬤嬤的傾訴,顏明真這才明白,原來讓雷嬤嬤一直在心中痛恨的人竟然是前王皇後。


    雷嬤嬤自小喜歡拳腳,瞞著父母,纏著比其大不了幾歲的小叔學了一身功夫。


    可沒有想到,竟然是她的這次任性導致了一家人的不幸。


    有一次在街上,雷嬤嬤遇到了當時還沒有成親的王皇後。彼時王皇後由於跟丫頭走散,被幾個混混戲弄。關鍵時刻,雷嬤嬤挺身而出,將她救下。


    自此,兩個人相識。


    後來,不知道什麽時候,王皇後和雷嬤嬤的小叔兩個人之間竟然有了牽扯不清的感情。


    隻不過,隨著王皇後嫁給當時還是皇子的前皇上後,他們之間的事情便沒有了下文。


    而雷嬤嬤則被王皇後封以女官帶到了身邊。


    再後來,前皇上由皇子當上了一國之主,王王妃也就成了王皇後。


    可雷嬤嬤跟到王皇後身邊不到兩年,雷家竟然遭受到了莫名的火災,幾十口人除了雷嬤嬤的弟弟一個人因為當時夜宿到了同窗好友家中躲了過去外,全都葬身火海。


    雖然有王皇後從中幫助雷嬤嬤調查,但始終還是沒有查到起火的原因。


    後來雷嬤嬤也曾經從旁的尋找線索,但都無果而歸。


    由於出事那天晚上正值夏日,狂風暴雨夾雜著風雷閃電正盛,雷嬤嬤也就將原因歸結到天災上了。


    或許是那日閃電劈中了院子中間的那棵老樹,然後引起了大火。因為她曾經看到過那棵樹上有雷劈過的痕跡。


    原本以為這件事就是自己猜測的樣子。可讓雷嬤嬤沒有想到的是,時隔十幾年後,她竟然知道了真相。


    有一次雷嬤嬤從外麵辦事回來,由於著急要將事情匯報給王皇後,便沒有經過通報直接進到了王皇後的宮殿。


    當時王皇後正在午睡。透過朦朧的窗幔,雷嬤嬤一眼看到了她手中抓著的一柄如意。


    練功的人眼力都好,雷嬤嬤一眼看出那物件是自己的小叔當初用一塊上好的紫檀木雕刻而成的。當時這如意也是他準備要送給王皇後的,可因為得知了她要嫁給皇子,最終沒有送出去。


    這件東西後來就壓到了雷嬤嬤小叔的櫃子裏麵。


    如果當年的事情是天災,那這件物件也應該早成了一把灰燼。可它現在竟然在王皇後手中。


    到此時,雷嬤嬤什麽都明白了。隻不過,她實在沒有想到的是,王皇後竟然為了自己的地位穩固,竟然對雷家人下了毒手。


    明明自己的小叔絕對不會將他們之間的事情說出來。


    還有,自己一直忠心耿耿的為她效力,她也能用這樣的手段對待自己的家人!


    強忍著恨不得直接上去掐死王皇後的衝動,雷嬤嬤悄悄的退了出去。


    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雷嬤嬤自然不肯再為王皇後賣命。恰好,時隔一個來月,是王皇後的壽誕,她便服下了一副藥將自己弄成重病的模樣,從宮中躲了出去。


    前一段時間皇上出事後,王皇後自刎於所居住的宮殿。


    雖然沒有親手將這個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背後指使給弄死,但一想到太子也死了,王皇後也算是得到了老天的懲罰,雷嬤嬤的心中這才放開了許多。


    將自己的事情一股氣說出來後,雷嬤嬤看看顏明真,如果不是這個小妮子對身邊的人都那麽實心實意,這段往事或許自己就永遠埋在心底了。


    而顏明真在聽了雷嬤嬤的遭遇後,禁不住輕歎了一聲,說道:“雷嬤嬤,我說過,你就是我的長輩,以後我為你養老送終。”雖然話說出來不好聽,但卻是最實在的。


    “傻丫頭,”雷嬤嬤聽了顏明真的話,苦笑了一下,說道:“奴婢越來越老了,難道不怕成了你的拖累?”


    “拖累?”顏明真一聽咯咯一笑,說道:“雷嬤嬤,隻不過一年的時間,你將這莊子擴大了不少,另外還在京城盤下了五個商鋪,淨賺上萬兩的銀子。我還擔心你這尊老財神不肯跟著我呢。”雖然當時她給雷嬤嬤留下了銀子,但沒有想到她竟然真的出手做了那麽多事情。看來,自己當初選擇了雷嬤嬤做自己的教養嬤嬤,是大大的賺了。


    “還不是小姐信任奴婢。”雷嬤嬤感歎的看了一眼顏明真,如果不是這個小妮子對自己這麽實心實意,自己才懶得做這些事情呢。


    莊子上,將宇文燁母子送了出去,作為大財神的雷嬤嬤又沒有了牽掛,全身心的投入到幫助自己掙錢上,顏明真感覺一切都很美好。


    美好到她都想著,如果等以後,為本尊報了仇,沒有了其他煩擾的事情,她願意到這裏住下來。


    看看書,蕩蕩秋千,做作女紅什麽的,好好的做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少女。


    所以,這幾日,她在嚐試著這樣的生活。


    坐在熏熏欲睡的春花中,享受著陽光,花草,蝴蝶小蟲等環繞在身邊的大自然的時光,好愜意啊!


    舒服到她隻想睡過去。


    其實,當沐天華隨著雷嬤嬤的引導走到花園裏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顏明真半眯著眼睛就要睡過去的情形。


    明媚的陽光,燦爛的春花,翠綠的草木,整個院子裏一片生機勃勃。顏明真就那麽半依在亭子的木欄杆上昏昏欲睡。


    等走的更近了,隻聽到她帶著幾分嬌嗔說道:“雷嬤嬤,不要總讓人給我送點心吃食了,隻不過幾日,我感覺自己就重了不少。難不成你這是將我當豬養的麽?”


    聽著顏明真帶著幾分含糊不清的言語,沐天華禁不住苦笑。得,這丫頭,將自己當成跑腿的奴才了。


    虧了自己在公務忙碌中,還整日裏對她牽腸掛肚的想念,她可真真是樂不思蜀了。


    帶著幾分又氣又惱,沐天華故意提聲喚了一聲:“真兒,”


    顏明真被乍然響的聲音一驚,睡意頓時就去了一多半。隻不過慌亂中猛一抬頭,額頭竟然碰在了柱子上,咚的一聲。


    這下,沐天華可慌了神,哭笑不得的連忙飛身跳到了亭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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