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在我的碌碌無為中草草收場,進入新年後第一天便要去酒吧打工,實在是件遭罪的事情,可又有什麽辦法呢,酒吧在節假日是照常營業的,沒什麽好抱怨的,再怎麽說不用大清早起床已是種幸運,好好工作吧!


    可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下班後,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樓道裏摸黑爬到六樓,每當這時候就恨不得把那些破壞公物的家夥揪出來,暴打一頓。正在腦子裏幻想著那些可惡的家夥被我暴打的後哭爹喊娘的場麵,轉眼已上到六樓的平台,順著樓梯一階一階地望上看,竟然看到有兩根柱子立在我的家門前,不,再向上看時,那分明是人的兩條腿,我正詫異地狠狠捏了自己一下,以確認不是做夢,卻聽見那人開口說話了。


    “尹江流?江流?是你吧?”這個聲音如此熟悉,以至我在看不清對方麵容的情況下也一下子聯想到她的主人來。


    “你怎麽在這裏?”我匆忙加快腳步走上去,掏出鑰匙開門,然後把她讓進門去,擰開門燈,看到一臉疲倦的慕雪如釋重負般地重重坐在地上,我那一直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


    “抱歉!這麽晚來打擾你,可我實在不想回家去。”慕雪接過我泡的熱咖啡輕聲說,燈光下她的臉色微微泛黃,眼眶也因為睡眠不足而凹陷下去。


    “出了什麽事?”我問。


    “沒什麽,剛剛旅行歸來,今天原本準備在男友那裏過夜的,卻和他大吵了一通,不得不到你這兒避難來了!”她不無感傷地歎了一口氣,啜了口冒著白霧的咖啡。


    “是……這樣嗎----”


    “他說我無緣無故失蹤了一個多月,害他擔心。可之前當我和他說起我生父過世的消息時,他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全是他自以為是的見解,我一氣之下隻身出門旅行,不和任何人聯係。現在回來,本以為能與他和解,可沒想我帶著睡衣和毛巾去到他那裏,準備和和氣氣地同他睡上一覺,然後為他燒一頓香噴噴的飯菜時,他竟衝我大發脾氣,說什麽‘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想到他’,我的心都涼了,幹脆同他痛痛快快地大吵一架,”慕雪把杯子放下,使出全身力氣伸了一個懶腰,那動作的幅度似乎是想連下半輩子的懶腰都一次用掉的樣子,然後衝我笑道:“還說想變得更成熟點才來見你呢!看來我失策啊!嗬嗬!”


    “經曆本身就是一種成熟,不必想太多!”我本想說點安慰的話,卻不知為何說成了大道理。


    “你說得再好聽也沒用啊!反正啊!我今晚是賴定你這不走了!”


    “好好,有什麽話明天再說,看樣子你很累了,還是趕快休息吧,我去幫你弄床鋪,”我起身進臥室,翻出以前空仁來時用過的被褥在地板上鋪好,又把自己的小床上的雜物清掉,“你睡床,我睡地上。”


    “好!”


    “哦,對了!你先去洗個澡吧,浴室在廚房進門往右拐!”我從臥室探出頭給她下指示。


    “知道啦!謝了!”


    我的房間亂極了,隻是簡單的整理已是很花時間,我隻得草草將一些實在不堪入目的地方弄個大概,剛準備收拾書桌,卻見慕雪已經洗完澡穿著睡衣出現在我麵前,寬鬆的衣袍僅用一條布帶隨意地紮著,台燈的昏暗光線下,薄睡袍下的光影實在會引人無限遐想。


    她的臉蛋因為剛剛經過熱水的洗禮而顯出紅撲撲的光澤,眼睛也比先前水靈許多,已經長到頸脖處的頭發不時滲出水珠,夾雜著陣陣撲鼻的洗發水香味,由於是第一次看見慕雪這般模樣,我不禁忘了招呼她,隻顧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


    大概是被我這樣注視得有些尷尬,慕雪幹咳了幾下,“怎麽了?”她問。


    “沒,沒什麽。”我知道自己有些失態,於是連忙繼續手中的活,“這個……啊……已經整理的差不多了,可以睡了,這裏,床是你的,我在那邊,地上睡。”我說。


    “好的。”慕雪從隨身帶的小包中抽出一條幹毛巾,把頭發裹住,然後躺到已經整潔許多的小床上,我為她蓋好被子,正要離去,卻被她拉住。


    “陪我一會兒好麽?就坐這邊,”她拍了拍床沿,用懇求的眼神看著我,“就一會兒!陪我說說話吧!”


    “好是好,可你不怕我……”


    “不怕你夜襲我!嘻嘻!”慕雪露出小孩般天真的笑容,我隻得坐下。


    “哄哄我!”她要求道,“我想聽你講故事!現在我可是小孩子!”


    “好好,”我點點頭,伏身伸手在她的額頭輕輕彈了一下,然後用手背輕撫她那略顯蒼白臉頰。


    “說點什麽吧!”


    “講故事我可不擅長,說點什麽別的好了,”我小聲說,“你還想聽些什麽?”


    “那就誇誇我,我現在可是特別想聽別人誇我!”她眯起眼睛看著我說。


    “那好辦,說真的,你現在美極----了!”


    “不好不好!”她皺眉嚷道。


    “怎麽不好?”我問。


    “這個極到底是什麽程度呢?”


    “美到無法形容。”


    “然後呢?”


    “全世界的男人統統被迷倒,連樹林裏的動物都來讚美。”我說。


    “這個好,我喜歡,再說多點。”


    “美到宇宙裏的石頭一瞬間化成鑽石!”


    “就是這個,再說多幾遍!”


    “熱帶叢林裏的雨都停止,隻為你到來而下……”


    ……


    我一連說了大概有二十個信口開河的比喻,自己也驚訝那時候哪來這樣的敏捷才思,等到低頭看時,隻看到慕雪一張安靜熟睡的臉,細長的睫毛微微抖動,鼻翼緩慢地鼓脹,均勻地吞吐著氣息,雙肩有節奏地起伏,真像個惹人憐愛的孩子熟睡在眼前,這種情況我要是再去夜襲她就該遭天打雷劈了。


    我再次起身幫她掖了掖被窩,關掉台燈,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關門後才敢出大氣,剛才因為伏身太久,腰都直不起來了,可又怕弄出聲響吵醒她,於是狠命伸了個懶腰,算是正負相抵了。


    慕雪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晚飯時間她才醒過來。


    “現在幾點了?”她睡眼惺忪地倚靠在臥室門邊問我,像剛出世的小貓般揉著眼睛。


    “下午五點三刻,”我答,“你真的很累呢!看你睡得好香,沒敢叫醒你。”我把今天做的最後一張高數試卷小心折疊後塞進背包中。


    “謝謝,我的睡相很差吧!”慕雪紅著臉小聲問。


    “是啊!就像小孩子!”我盡量說得很一本正經。


    “就知道你會這麽笑話我!”她邊說邊回房去,“不過啊,我不生氣,總之謝謝你收留我!”


    “不必客氣,肚子餓了吧,吃點什麽?”


    “出去吃吧,我請客!”臥室裏傳來她整理床鋪的聲音,“我先換個衣服,等我啊!”


    “遵命!”


    我們在街邊的麵館裏吃了拉麵,雖說是正宗的蘭州牛肉拉麵,但在我看來,也不過和我自己燒的麵條味道相當----我的宗旨是能吃飽便好。可慕雪卻說這頓麵是她吃過最香的,最後連湯也被她喝得一滴不剩,還真是讓我對她的食量刮目相看。


    吃罷晚飯,慕雪說想看電影,我也無事可做便同意了,於是兩個人鑽進破敗不堪的老影院看了兩個多小時的《卡門》,放映的休息時間我數了下在場的人,偌大的地方隻二十個不到,而幾乎所有人都是無聊之徒,借此打發時間而已,或打著哈欠,或說著與電影毫無關係的閑話,讓人提不起勁。慕雪也說那電影早八百年前就看厭了,不看也罷,提議去喝酒,我無異議,於是帶她去了我工作的那間酒吧,兩人抱著酒瓶一連吹了二十來瓶啤酒。慕雪說要中場休息,讓我給他幾分鍾去洗手間,可左等右等,過了十五分鍾也不見人出來,我正要去找她時,見她踉蹌著走出來,倚著高腳凳子,迷彩燈下,她的臉色煞白,化的妝也弄糊了,估計在裏麵大吐了一番。我不得不小跑著去附近的藥店給她買來解酒藥,看她把鼻子眼睛揪作一團總算把藥喝下去,我不免有些負罪感,於是付了酒錢拉她出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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