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比爾沒有打電話給我,我在第二天日落前就出門上班了。等我上完班回到家換裝去“派對”時,比爾已經在電話應答機上留下了一條口訊。


    “蘇琪,你的留言含含糊糊,我費了好大勁才琢磨明白到底出了什麽情況。”他說。比爾平常冷靜的嗓音此刻顯然露出了不悅,有點兒小脾氣。“假如你要去參加派對,無論你要幹些什麽,千萬別獨個兒去。不值得冒險。讓你的老哥或者山姆陪你去。”


    啊呀,我已經請到了一位更加強大的同伴陪我去,所以我應該感覺無所畏懼。但不知怎麽,我並不認為自己和艾瑞克同行的消息會讓比爾安心。


    “斯坦•戴維斯和約瑟夫•韋拉斯克茲哨口信向你問好,還有那位名叫巴裏的門童。”


    我笑了一笑,疊腿坐在了床上,身上隻穿著一件舊絨布睡袍,一邊聽電話留言,一邊梳理頭發。


    “我沒忘記禮拜五的那個夜晚,”比爾在電話留言裏用總是讓我顫栗的聲音說,“我永遠不會忘記。”


    “禮拜五晚上發生了什麽事?”艾瑞克突然問道。


    我立即尖叫了一聲。一旦等我感覺自己的心髒還待在原位,便手腳並用地爬下了床,雙手握緊成拳,大踏步地朝艾瑞克走去。


    “你年紀夠大了吧,應該知道不該沒敲門、沒讓裏麵的人應門就貿然闖進別人的居所。另外,我什麽時候邀請過你進屋呢?”說完話,我不得不邀請艾瑞克入內,否則他就光站在門檻外麵了。


    “上個月我順道來看比爾時,確實敲過門的。”艾瑞克傾盡全力裝出一副很受傷的模樣,“你沒有應門,我以為自己聽見有人說話,於是就闖進了屋。我甚至還呼喊了你的名字。”


    “你也許喊過我的名字,”我依舊怒氣衝衝,“但你的舉止糟糕透了,你該曉得!”


    “你準備穿什麽去派對?”艾瑞克岔開了話題,開口問道,“假如這是一次縱欲派對,一個像你這樣的好女孩該穿些什麽?”


    “我不知道,”我被艾瑞克的提醒弄得一下子泄了氣,“我知道自己本該穿得那種出沒於縱欲尋歡派對的女郎,但我從未去過那種地方,盡管我非常清楚自己該穿出怎樣的效果,但卻不知道如何著裝。”


    “我去過縱欲派對。”艾瑞克主動獻策。


    “為什麽這沒讓我大吃一驚?你穿了些什麽?”


    “我上回穿了一件皮衣;但這次我決心要穿這身行頭。”艾瑞克今晚穿著一件修長的防風衣。現在他奪人眼球地脫下了衣裳,而我隻能佇立原地死盯著艾瑞克。通常情況下,艾瑞克是那種會穿牛仔褲和t恤衫的男人。今晚,他穿了一件粉紅色的背心和一條萊卡麵料的緊身褲。我不知道他是從哪兒搞到這些衣服的;我也不知道有哪家公司會生產萊卡麵料的特大尺寸緊身褲。粉紅色背心和淺綠色褲子的搭配,真的就像詹森的那輛卡車側身上的渦旋花紋。


    “喔!”這是我此刻僅能想到的反應,“喔,這身外套真炫啊。”當你親眼見到一位大個子穿著萊卡麵料的衣服,那幕場景堪稱達到想象的極致。我在極力抗拒下才沒讓艾瑞克轉過身去。


    “我認為自己沒法讓人信服我是個同性戀,”艾瑞克說,“但我以為這身衣著會傳遞出含義複雜的信號,幾乎是任何詮釋都有可能。”他衝著我撲閃著眼睫毛。艾瑞克肯定是挺享受這種假扮同性戀的經曆。


    “哦,是的。”我一邊說,一邊盡力不去瞅艾瑞克。


    “我是不是該翻找一下你的衣櫃,為你找一些衣服來穿?”艾瑞克提議說。實際上還未等我開口,他就已經拉開我的衣櫃的頂層抽屜。


    “不用,不用!我自己會找的!”我大喊道。然而,除了短褲和t恤衫,我找不到任何更加性感的服飾。不過,這些短褲是我的初中歲月的遺產,套在如今的我身上,就像“一隻被毛毛蟲軀殼包住的蝴蝶”,艾瑞克就是這麽富有詩意地形容的。


    “這更像是條熱褲了。”我嘴上咕噥著,心中納悶在我的餘生中,身上的比基尼內褲係帶會不會在屁股上留下勒印。我還穿上了一件很搭配的鋼青色乳罩以及一件亞白色的小背心,露出乳罩上的許多裝飾。這是我的一件備用的乳罩,比爾還未曾見過,所以我希望它能完好無恙。我的茶色肌膚依舊很抓人眼球,頭發鬆鬆垮垮地披在肩後。


    “嘿,我們的頭發顏色一樣啊。”我一邊說,一邊打量鏡子裏肩並肩站著的艾瑞克和我兩個人。


    “肯定的,寶貝。”艾瑞克衝我咧嘴笑道,“但你從來就是金色頭發?”


    “你是不是盼望著自己能知道?”


    “嗯。”他徑直說。


    “啊哈,你就得自己琢磨了。”


    “我琢磨了,”他說,“到處都是金發姑娘。”


    “我從你的胸毛就能瞧出個大概。”


    他提起我的胳膊,檢查了下我的腋窩。“你這個蠢女人,把體毛剃幹淨。”說完話,他放下了我的胳膊。


    我剛想開口就這話題再說上幾句,突然意識到將帶來一場災難,轉而說:“我們需要出發了。”


    “你難道不準備用點兒香水?”艾瑞克在嗅聞梳妝台上擺著的各個瓶子,“哦,用這個吧!”他拋給我一瓶香水,我不假思索地接住了瓶子。他的眉毛揚了起來。“蘇琪小姐,你攝入的吸血鬼血比我想象的還要多。”


    “‘迷戀’牌香水。”我望著香水瓶,說道,“哦,好吧。”我小心翼翼地不去應答艾瑞克的評論,在雙乳之間和膝蓋後麵輕抹上一些“迷戀”牌香水。我估計這樣抹香水,自己就從頭到腳都籠罩在香氛之中了。


    “我們的計劃是什麽,蘇琪?”艾瑞克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抹香水,開口問道。


    “我們要去一個蠢兮兮的所謂‘性愛派對’,然後盡量不摻和進縱欲尋歡,同時我從那兒的人的腦袋裏收集情報。”


    “關於什麽事情的情報?”


    “莫洛特酒吧的廚師拉法耶特被害案。”


    “為什麽我們要做這事?”


    “因為我喜歡拉法耶特。還為了洗清安迪•貝爾弗勒謀殺拉法耶特的嫌疑。”


    “比爾知道你在試圖救出貝爾弗勒家族的人麽?”


    “你為何這麽問?”


    “你該知道比爾痛恨貝爾弗勒家族。”艾瑞克說話的腔調仿佛這是路易斯安那州最廣為人知的事實。


    “不知道。”我說,“我根本不知道。”我坐在床邊上的椅子上,眼睛緊盯艾瑞克的臉孔。“為什麽?”


    “蘇琪,你得親自去問比爾。那麽收集情報是不是我們去派對的惟一原因?你不會是機靈地用這當借口,好和我約會吧?”


    “拜托了,艾瑞克,我還沒聰明到那份上。”


    “蘇琪,我認為你是在欺騙自己。”艾瑞克說話間露出了一個燦爛的微笑。


    我突然記起,根據比爾說的,艾瑞克現在能感應到我的情緒。我不禁想知道艾瑞克到底知道多少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


    “聽著,艾瑞克。”在我倆踏出房門、穿過門廊的時候,我又開口說話。緊接著,我不得不臨時打住,在心裏細想如何將欲說之事全盤拋出。


    艾瑞克靜靜地等待著。今夜天色陰沉,老宅附近的森林感覺更加逼近過來。我知道今夜感覺壓抑,隻是因為我將要參加一次自己感到厭惡的活動。我將會知道一些別人的真相,而我既不了解,也不想去了解這些事情。去搜集這種我耗盡一生學習如何將之屏蔽在外的消息,看上去是蠢事一樁。但我感覺對安迪•貝爾弗勒懷有一份職責,我要查明真相;我也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尊敬波西亞,因為她為了拯救自己的哥哥,願意承受令她討厭的苦難。波西亞怎麽會對比爾感到一種真實無比的憎惡?我對此就是無法理解,但如果比爾說波西亞畏懼他,那麽就是實情。我一想到在這個即將來到的晚上,就要目擊到我認識了一輩子的人的那些神秘而真實的嘴臉,我也害怕得要命。


    “別讓我遭遇什麽事故,好吧?”我徑直對艾瑞克說,“我不想和派對上的人攪和在一起。我估計自己是害怕發生什麽事情,一些人行為過分。即便是為了讓被害的拉法耶特得以安息,我也不樂意和那些人發生性關係。”那才是我真正的恐懼,我知道此刻才敢承認:一些輪齒會滑過,一些安全措施會失效,而我會成為一個受害者。在我還是小女孩的時候,一些事情降臨到我的頭上,那是一些我既無法避免也無法控製的事情,一些令人不敢相信的邪惡事情。我簡直是寧可再死一次,也不願再次遭受這樣的侮辱。這也就是我為什麽要竭力抗爭加布,也是為何戈弗雷殺死他的時候我會大鬆一口氣。


    “你信任我?”艾瑞克詫然地問。


    “嗯。”


    “蘇琪,那•••很瘋狂。”


    “我並不這麽想。”我不知道對艾瑞克的這份信賴源自於何處,但它確實存在。我穿上了一條隨身帶著的拖至大腿處的厚外套。


    艾瑞克搖晃著滿頭的金發,拉緊了身上的防風外套,打開了他的那輛紅色“巡洋艦”汽車的車門。我會很有型地到達那個縱欲派對。


    我向艾瑞克指了指去含羞草湖的方向,然後就趁著汽車飛速地駛過狹窄的雙車道馬路,開始向艾瑞克交代盡可能多的背景事件。艾瑞克開車時興致勃勃,活力十足——充分體現了一位很難再丟掉小命的吸血鬼的衝勁。


    “記住,我可是凡人呐。”在高速地拐過一處彎道後,我衝艾瑞克喊道,心裏直盼望自己的手指甲能長得夠我咬住。


    “我常常想起你是凡人。”艾瑞克眼睛盯視著麵前的路麵,嘴上說著。


    我不知道該如何理會這件事,所以我轉而去想那些讓人放鬆的好事。譬如比爾家暖烘烘的浴缸。等到達拉斯市吸血鬼開出的發票兌現,我將從艾瑞克那裏拿到一張很不錯的支票。詹森連續好幾個月和同一個姑娘拍拖,這也許意味詹森認真對待那位姑娘了,或者是因為詹森已經交往過了本教區所有的適齡姑娘(還包括一些已婚的女人)。還有,在今晚這個美麗涼爽的夜晚,我坐在這輛靚車裏兜風。


    “你很開心。”艾瑞克說。


    “嗯,確實。”


    “你會安安全全的。”


    “謝謝。我知道自己會沒事的。”


    我用手指了下寫著“福勒家”的小路牌,路牌指向一條被桃金娘屬植物和山楂樹掩映著的車道。汽車一打轉,開下一條遍布車撤的沙礫短道,兩側種植著樹木。車道陡峭地通向坡下。“巡洋艦”沿著深深的車撤顛簸地行使,艾瑞克皺起了眉頭。等到車道平緩下來,與木屋所在的那塊空地平齊,車道的坡度讓木屋的屋頂看上去沒有比湖畔的道路低太多。木屋前麵被碾平的泥地上停著四輛汽車。窗戶開啟著,好讓夜晚乍然而起的冷冽清風吹進屋,百葉窗垂落著。我能聽見屋內飄出的聲音,但聽不清具體說句。我突然躊躇不決,不敢邁進簡•福勒家的木屋。


    “我能不能假扮成男女通吃?”艾瑞克問我。裝扮成雙性戀看上去沒有煩擾到他;假如硬要描述,艾瑞克瞅上去還很愉快。我倆彼此相對,站在艾瑞克的車子旁邊,我的雙手插在外套的口袋裏。


    “行。”我聳了聳肩。有誰會關係扮成什麽?這就是偽裝。我在眼角逮到了一絲動靜,有人在一簾稍微拉起的百葉窗後麵窺視我倆。“有人在監視我倆。”


    “那麽我會表現得很友好。”


    那時候,我倆早已經出了車。艾瑞克伏下身,還沒有把我拉近,他的嘴巴就湊到了我的唇上。他沒有緊緊抓住我,我感覺相當地放鬆。我一點都不曉得自己一定得親吻別人,因此我將全部心思放到了接吻上。


    也許是因為我擁有天生的接吻才能,又由一位高明的老師將之培育成熟。比爾已經斷言我是一位高超的接吻者,而我想給足艾瑞克麵子。


    【從艾瑞克身上的那條萊卡緊身褲的狀態來判斷,我的熱吻成功了。】“準備進去了麽?”我發問道,同時努力將自己的眼神放在艾瑞克的胸脯上方。


    “其實還沒有,”艾瑞克說,“但我估計必須得進去了。至少我瞧上去很在狀態。”


    這是我第二回親吻艾瑞克,我在接吻中享受了太多,雖然一想到這我就很氣餒,但當我和艾瑞克穿過空地高低不平的地麵時,還是感覺自己嘴角泛起了笑意。我倆拾階而上,踏上一塊寬敞的木製平台,平台上放著平常見到的那種鋁合金折疊椅和一架大大的煤氣燒烤架。艾瑞克拉開紗門,隨之響起了吱嘎聲,我輕輕地叩響了內層的房門。


    “是哪位啦?”簡應答說。


    “是蘇琪和一位朋友。”我回答說。


    “哦,歡迎呐!趕快進來!”她招呼說。


    我推開房門,屋內的所有臉孔都轉向我倆。當艾瑞克跟在我身後進來,歡迎的笑臉立馬變成了震驚的臉龐。


    艾瑞克站到我身旁,外套搭在胳膊上:麵對眾人神情的大轉變,我幾乎就要咒罵起來。屋內的所有人在一分多鍾後都意識到艾瑞克是一位吸血鬼,等到那股驚駭感風平浪靜,好幾雙眼睛撲閃著,上上下下地打量艾瑞克的身軀,將他的身量收入眼底。


    “嘿,蘇琪,你的這位朋友是誰呐?”簡•福勒年紀三十來歲,已經離了幾回婚,身上穿著一件像是蕾絲內衣的衣服。簡的頭發漂染過,被專業地弄成了亂發,她的化妝更適合放在戲劇舞台上,如若放在含羞草湖旁邊的這棟木屋裏,效果就顯得有點喧賓奪主。但我估摸著簡作為女主人,她覺得自己可以穿著任何能讓自己縱欲的服飾。我脫下了外套,然後尷尬地忍受了眾人的一番打量,就像艾瑞克剛才受到的“檢閱”那樣。


    “這位是艾瑞克,”我說,“我希望你們不會介意我帶一位朋友過來吧?”


    “哦,人越多就快活,”簡無比真誠地說,她的眼神從始至終沒有離開過艾瑞克的臉龐,“艾瑞克,我能給你拿點什麽喝的?”


    “有血液麽?”艾瑞克充滿希望地問道。


    “耶,我想我這兒有一些o型的人造血液。”她回答說,眼神無法從艾瑞克的那條萊卡緊身褲上挪開。“有時候我們•••假扮吸血鬼。”她醒目地揚起了眉毛,有點兒像是在向艾瑞克暗送秋波。


    “不再需要假扮吸血鬼了。”艾瑞克說,同時向簡回了一個眼神。他和簡一起向冰箱走去,一邊還想要拍打“雞蛋”的肩膀,“雞蛋”的臉龐一下子亮堂了起來。


    哦,好吧,我已經明白自己知曉了幾件事。“雞蛋”身邊的塔拉一直慍怒,黑色的眉毛壓在黑色的眼眸上。她穿了一套鮮紅欲滴的胸罩和緊身短褲,打扮得十分漂亮,腳趾甲和手指甲都塗抹成了鮮紅色,與衣服很搭配,唇膏的顏色也是如此。塔拉在來之前精心地打扮過。我撞上她的眼神,她挪開了視線。無需用到讀心術,我就能察覺到她心中的羞愧。


    麥克•斯賓塞和克裏奧•哈達威坐在左手牆邊的一張舊長椅上。整間木屋基本上就是一間大房間,右邊的牆邊上安裝著一個水槽和鍋爐,遠端還有一間建造進牆壁裏麵的浴室。整個屋子裏放著廢舊的家具,因為在良辰鎮裏,大家總是這樣利用舊家具。然而,多數的湖畔木屋裏都不會醒目地放上一塊柔軟的厚地毯,同時隨意地拋擲了這麽多的枕頭,也不會每扇窗戶都掛著厚百葉窗。除此之外,那塊柔軟的地毯上分散放著各種小玩意兒都很淫穢下流。我甚至都不清楚其中幾件是什麽東西。


    但是我在臉上掛了一副興高采烈地笑容,和往日裏見到克裏奧•哈達威一樣,給了她一個擁抱。她在經營高中餐廳的時候,自然一直穿著更多的衣服。麥克下身穿著的那條東西,根本算不上是短褲,壓根就不能算是衣服。


    哎呀,我事先知道派對之行會很糟糕,但我估摸著一個人就是沒法準備好應付一些場麵。克裏奧的那對碩大的、仿若牛奶巧克力的棕色rx房上閃爍著某種油脂的亮光,麥克的私處同樣也是光澤閃耀。我甚至不願想及它們。


    麥克想要抓住我的手,大概是想讓我幫他抹油,但是我滑向一邊,退到了“雞蛋”和塔拉的身邊。


    “我肯定從沒想過你會來。”塔拉說。她也在微笑,但並非真心實意地快樂笑臉。事實上,塔拉看上去相當悲慘。也許是因為此刻湯姆•哈達威正跪在塔拉的身前,親吻著她的大腿內側。興許是因為“雞蛋”對艾瑞克產生的顯而易見的“性”趣。我想要正視塔拉的眼眸,但我感覺惡心死了。


    從我邁入木屋到現在為止,隻過去了五分鍾,但我很情願打賭,這五分鍾是我一生中最長久的五分鍾。


    “你真的是經常幹這種事?”我愚蠢地問塔拉。艾瑞克站在冰箱前和簡聊天,“雞蛋”的眼睛盯在艾瑞克的私處上,手指開始摸索著鬆開我的短褲和扣子。“雞蛋”又在喝酒了,我能聞者氣味。他雙目無神,下巴鬆弛了下來。“你朋友的那玩意兒真大。”他說話的樣子仿佛嘴角都流下了口水,也許真的就是這樣。


    “比拉法耶特大了許多。”我輕聲說道,“雞蛋”的視線一下子對準了我的眼睛,“估摸著拉法耶特肯定很受歡迎。”


    “哦,對的。”“雞蛋”決定避開我的陳述,“是的,艾瑞克•••碩大無比。類型豐富點,肯定有好處。”


    “就像良辰鎮一樣類型豐富。”我努力不露出得意洋洋的語氣。我忍受住了“雞蛋”慢騰騰的解扣過程。這是一個大錯誤。“雞蛋”剛剛想到了艾瑞克的屁股,還有關於艾瑞克的其他事情。


    再來看艾瑞克的表現,他從身後貼緊我,伸出手臂環抱住我,拉我到他身邊,令我擺脫了“雞蛋”笨拙的手指。我躺倒艾瑞克懷裏,真的是很高興有他陪我。我意識到那是因為我之前料想艾瑞克會行為不端。但是見識過你認識了一輩子的朋友們的淫亂表現,天啊,那可真惡心,我不太確信自己能夠避免表現出倒胃口的表情,因此我貼在艾瑞克身上搖擺起身軀。當他發出了愉悅的聲音,我在他的懷裏轉了個身,麵朝向艾瑞克。我伸出胳膊圈住艾瑞克的脖子,抬起了頭。他快樂地配合著我沉默的暗示。隨著我的臉龐隱藏起來,我的頭腦在自由奔騰。我開啟了精神屏蔽,同時艾瑞克用舌頭探開了我的雙唇,因而我感覺自己完全地手無寸鐵。這間房裏有幾位非常強勁的“心思發送者”,我感覺自己不複存在,像是成為了一根容納別人洶湧襲來的思緒的管道。


    我能品味到“雞蛋”的心思。他正在回憶拉法耶特:他那褐色的精瘦身體,天生的精巧十指,化妝極濃的雙眼。他正在回憶拉法耶特輕聲細語的建議。接著,他想起很多不快的事情,中斷了那些快樂的回憶:拉法耶特在激烈、尖銳地抗議•••


    “蘇琪,”艾瑞克在我耳邊小聲嘀咕,我認為房間裏沒第二個人聽得見,“蘇琪,放輕鬆。我幫你。”


    我伸出手拍打艾瑞克的脖子。我發現有人站在艾瑞克身後,那人又點兒想從背後和他做愛的意思。


    簡的手掌繞過艾瑞克,開始撫摸我的後背。因為簡與我的身體直接接觸,她的心中所想變得非常清晰;她是一位出眾的“心思發送者”。我像翻動書頁一樣瀏覽起簡的心思,但卻沒讀到任何有趣的東西。她隻是想到了艾瑞克的身材,為自己對克裏奧rx房的迷戀而感到憂心忡忡。她根本沒有想到我。


    我又往另一個方向查探,鑽進了麥克•斯賓塞的頭腦,不出我所料,發現了一堆雜七雜八的肮髒事情。我發現當麥克用雙手搖晃起克裏奧的rx房,他眼前出現的是其他棕色的肉體,柔軟而又毫無生氣。當麥克回憶起這幕場景,他的肉體隨之被喚起。在麥克的記憶中,我還看見簡睡在凹凸不平的長椅上;拉法耶特抗議說如果他們不停止傷害他,他會告訴所有人自己都幹了些什麽,以及他又哪些同夥,接著麥克的拳頭就落了下來,湯姆•哈達威跪在拉法耶特這個黑人精瘦的胸膛上•••


    我必須離開這兒。我再也忍受不下去,即便我剛才沒有了解到那些自己需要知道的事情,也是如此。我也不曉得波西亞是如何挨下去的,特別是因為她沒有我的“天賦”,必須得老老實實地待在這兒打聽所有的事情。


    我感覺簡的手掌在按摩我的屁股。這是我見過的最無趣的性愛了;性與心智和靈魂分離,與愛情或感情分離,甚至連簡單的喜歡都沒有。


    根據我那位結果四次婚的好友艾琳的意見,男人在這種性愛上毫無障礙。很明顯,一些女人也不存在這方麵的障礙。


    “我必須要出去一下。”我輕聲在艾瑞克耳邊說話。我知道艾瑞克聽得見。


    “和我一道。”艾瑞克回答說,我幾乎仿佛是在腦子裏聽到艾瑞克說話。


    艾瑞克扛起我,將我拋至他的肩頭。我的頭發垂落下來,幾乎碰到了艾瑞克的大腿中部。


    “我倆要出去一會兒。”他告訴簡,我跟著聽見一聲重重的響聲。艾瑞克親吻了簡一下。


    “我也能去麽?”她用瑪蓮•迪特裏希嬌喘籲籲的聲音說話。幸虧我的臉蛋上沒有顯示出這種表情。


    “讓我倆自個兒待一會兒。蘇琪仍舊有點兒靦腆。”艾瑞克承諾說,這種承諾就好比一桶全新口味的冰淇淋能夠帶給你的期許那樣。


    “要讓蘇琪火辣辣的哦。”麥克•斯賓塞用沉悶的嗓音說,“我們都想見到蘇琪欲火撩人的模樣。”


    “火辣死了。”湯姆•哈達威腦袋埋在塔拉的雙腿中間,出聲說道。


    接著——上帝保佑艾瑞克啊——我倆邁出房門,艾瑞克把我放在“巡洋艦”的引擎上,躺到了我的身上,不過艾瑞克的雙手撐在引擎罩上,承擔了他的大部分體重。


    艾瑞克低頭看著我,臉龐像風暴雨裏的一艘船的甲板那樣傾斜下來。他的獠牙外伸,雙眼圓睜。眼白屬於那種純正的白色,因此我看得見。天色很黑,我看不見艾瑞克眼睛裏的藍光,即使我想看也看不見。


    而我並不想。“那•••”我開口欲言,可又不得不立刻打住。我深吸了一口氣。“你如果想稱呼我是虛偽的乖乖女,完全可以,我不會責備你,畢竟來這兒是我的主要。但你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我想今夜可怕極了。男人真的喜歡做那種事?毫無感情地操女人?和那些你甚至都不喜歡的人做愛,真的有意思麽?”


    “蘇琪,你喜歡我嗎?”艾瑞克問我。他更加重地壓在了我的身上,輕輕挪動了身子。


    啊哦。“艾瑞克,記得我們來這兒的原因麽?”


    “他們看著我倆呢。”


    “就算他們看著我倆,你還記得麽?”


    “是的,我還記得。”


    “那麽,我們需要離開了。”


    “你找到證據了?你知道自己想調查什麽嗎?”


    “我今夜找到的證據比以前多不了多少,不是那種你能呈送法庭的證據。”我逼著自己伸出胳膊圍住了艾瑞克的胸膛。“但我知道了凶手是誰。是麥克和湯姆,也許克裏奧也摻和其中。”


    “很有趣。”艾瑞克一點都不真摯地說。他的舌頭撩動著我的耳垂。我恰好特別喜歡這種小動作,感覺自己的呼吸加速起來。也許對於毫無感情的性愛,我並不像自己以為的那樣有抵抗力。但是呢,在我不怕艾瑞克的時候,我還是蠻喜歡他的。


    “沒興趣,我就是討厭今夜的經曆。”我一邊說,一邊在心裏下定了結論,“我哪個部分都不喜歡。”我用力推了艾瑞克一下,然而並不管用,“艾瑞克,你聽我說。雖然這點兒小忙微乎其微,可我已經盡力幫助拉法耶特和安迪•貝爾弗勒。安迪要從我獲得的這點兒線索開始查案。他是一位警察,能查出可以呈上法庭的證據。我的無私精神不足以支撐我繼續調查下去。”


    “蘇琪。”艾瑞克說。我不認為艾瑞克聽進了我的一番話。“跟了我吧。”


    哎呀,他真是太直截了當了。


    “不,”我用最斬釘截鐵的聲音說,“不。”


    “我會保護你的,別怕比爾。”


    “你才是那個需要保護的家夥!”當我回想起這句回話,我並不感到自豪。


    “你以為比爾比我更強?”


    “我沒工夫扯淡。”接著我繼續說道。“艾瑞克,我感謝你自願幫組我,我也感謝你願意來眼前這個可怕的地方。”


    “請相信我,蘇琪,相比我去過的一些地方,這一小堆渣滓什麽都算不上。”


    我絕對相信艾瑞克。“行,但這個地方對我來說很可怕。現在,我明白到自己應該早就知道今晚會——啊——喚醒你的渴望,但是你知道我今晚不會來這兒和任何人做愛。比爾是我的男朋友。”盡管在同一個句子中同時出現“男朋友”和“比爾”感覺有點兒可笑,但是不管怎樣,“男朋友”就是比爾在我那方小天地裏的功能。


    “我很高興聽到這話。”一個熟悉的冷酷聲音響起,“否則,眼前這幕場景會讓我納悶的。”


    哦,好極了。


    艾瑞克從我身上爬了起來,我手腳並用地跳下汽車的引擎蓋,跌跌撞撞地向比爾的嗓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蘇琪,”當我走進比爾,他說道,“局勢發展到我不能讓你孤身一人去任何地方。”


    在昏暗的光線下,我勉強辨認出比爾見到我並沒有很開心。不過我不會為了這而責怪他。“我犯了一個大錯。”我發自心底說道。然後,我擁抱了比爾。


    “你聞起來的味道像艾瑞克。”比爾將腦袋埋在我的發絲間,開口說。啊呀,在比爾看來,我聞起來永遠有別的男人的氣味。我感覺心中湧起一股苦惱和羞愧,意識到馬上就將有事發生。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安迪•貝爾弗勒從灌木叢裏邁了出來,手中執著一杆槍。他的衣服看上去被扯破了,無跡斑斑,手中的那杆槍碩大無比。


    “蘇琪,離吸血鬼遠點。”安迪叫道。


    “不。”我摟住了比爾。我不知道到底是我在保護比爾,還是比爾在保護我,但是如果安迪想讓我倆分開,我就要逆他的意思辦。


    從木屋的門廊傳來了一陣乍然而起的喧鬧聲。有人無疑在從窗口窺看——我有點兒納悶,是不是艾瑞克造出了這陣動靜——因為盡管沒有響起說話的聲音,空地裏的這回攤牌已經吸引了屋內的縱欲狂歡者的注意。艾瑞克和我在外麵的那陣時間裏,縱欲派對一直在進行。湯姆•哈達威和簡都是赤身裸體著。“雞蛋”塔利瞧上去愈加的醉醺醺。


    “你聞起來的味道像艾瑞克。”比爾用嘶嘶的聲音再次說道。


    我從比爾身邊退下,完全忘記了安迪和他的那杆槍。我的脾氣開始發作。


    我發脾氣極為罕見,但也並不像過去那樣罕見。發發脾氣會讓我感到心怡氣爽。“是啊,嗯啊,我甚至都說不清你身上的氣味像什麽!就我所知,你和六個女人交往過!根本就不公平,對吧?”


    比爾無比震驚,目瞪口呆地看著我。艾瑞克在我身後一陣大笑。木屋平台上的人群在沉靜中感到心醉神迷。同時,安迪認為我們大家不該忽略他這位拿著槍的男人。


    “你們站成一團。”安迪咆哮說,他已經喝多了。


    艾瑞克聳了聳肩。“貝爾弗勒,你和吸血鬼打過交道麽?”他問道。


    “沒有,”安迪說,“但我能打死你,我準備了銀質子彈。”


    “那——”我想要說話,但比爾的手掌捂住了我的嘴巴。銀質子彈隻會對狼人有致命作用,但是吸血鬼對銀質子彈當然會有不適的反應,被擊中要害部位的吸血鬼還會飽受痛苦。


    艾瑞克揚起了眉毛,走向木屋平台上站著的那幫縱欲狂歡者。比爾牽住了我的手,我倆也向那群人走去。我心中一度想要知道比爾在想些什麽。


    “拉法耶特是你們中的哪個人殺死的,或者凶手是你們所有人?”安迪咆哮說。


    我們全都一聲不吭。我站在塔拉身邊,她穿著紅色內衣褲,渾身瑟瑟發抖,塔拉被嚇壞了。我不禁想知道探明安迪心中所想會不會有幫助,然後開始聚精會神地探讀安迪的心思。我能告訴你,醉漢們的心思讀不清楚,因為他們隻會想一些愚蠢的事情,他們的想法相當不可靠。他們的回憶也很不可靠。安迪此刻沒有太多的念頭,他討厭空地上的所有人,甚至都討厭他自己,他還決心要從哪個人嘴裏撬出真相。


    “蘇琪,到這兒來。”他大喊道。


    “別過去。”比爾幹脆利落地說。


    “30秒內我要她站到我身邊,否則我會打死——她!”安迪一邊說,一邊把槍口對準了我。


    “如果你膽敢開槍,你肯定活不過30秒鍾。”比爾說。


    我相信比爾的話。顯然安迪也相信。


    “我不關心。”安迪說,“蘇琪一命嗚呼,對這個世界無關緊要。”


    哎呀,安迪的這番話讓我再次憤怒欲狂。我的怒火剛剛開始平息,但是此刻又熊熊燃起。


    我擺脫比爾的擁抱,跺著腳走下台階,向平地走去。我因怒火而變得盲目,對安迪的槍視而不見,不過我現在震怒得就想擎住安迪的卵蛋,然後使勁地捏啊捏。那麽幹的話,安迪依然會擊中我,但他也會很受傷。然而,那種行為和酗酒一樣都是不利於自己的。為了一時的心滿意足,是否值得付出那種代價?


    “現在,蘇琪,你探讀到了那些人的心思,你能告訴我人是誰殺的麽?”安迪命令說。他用那雙大手攥住了我的脖頸後部,就好象我是一隻毫無教養的小狗,將我旋轉了個身,麵向木屋的平台。


    “你到底認為我在這裏做什麽,你這個蠢材?你認為我會和這些混蛋攪和在一起,我就是這樣消磨時光的?”


    安迪捏住我的脖子搖晃了我一下。我體格強健,如果我要掙脫安迪,抓住他的槍,勝算會很大,但還夠不上易如反掌、讓我放心的程度。我決定再伺機等待片刻。比爾在試圖獲取塔拉的好感,也可能是“雞蛋”。說不清他的目標是哪個。


    在樹林邊緣,有一隻狗在悲嗥。我眼珠子骨碌一轉,瞟向那個方向,腦袋怎麽也動不了。哎呀,好極了,好極了。


    “那隻是我養的牧羊犬,”我告訴安迪,“叫做迪恩,還記得麽?”山姆本來可以人形身份來幫助我,但既然他以牧羊犬的偽裝來到了這兒,他就必須一直偽裝保持下去,否則就要冒身份曝光的風險。


    “嗯,你的狗在這兒做什麽?”


    “我從來不會射狗。”安迪的語氣真的很震驚。


    “哦,看來除了我誰都不會射狗,行。”我嘲諷地說。


    牧羊犬啪嗒啪嗒地走到我和安迪站立的地方。我不禁想知道山姆在想些什麽,當他變身為最喜歡的化身時,是否保留了人類的思想?我滾動眼珠,望向安迪手裏的槍,山姆,或者說是迪恩的視線隨之也投向那杆槍,但眼神裏沒有多少理解和會意,我無法作出估計。


    牧羊犬開始吠叫,牙齒畢露,怒目瞪視這那杆槍。


    “狗兒,退步。”安迪生氣地說。


    假如我能讓安迪有一分鍾無法動彈,吸血鬼就能抓住他。我在腦海裏計劃出所有的行動,我必須用兩隻手抓住安迪握槍的那隻手,將槍口往上拔。但安迪像眼前這樣戒備提防著我,令我的計劃不易實施。


    “不要,甜心。”比爾說。


    我的眼睛眨巴著望向比爾,感到非常震驚。比爾的視線從我的臉蛋挪向安迪的身後。我明白了他的暗示。


    “哦,是像隻小崽子那樣被扣押住了?”安迪身後響起了詢問的聲音。


    哦,真是好極了。


    “我的信使!”美娜德繞著安迪轉圈子,信步走著,最終站到了安迪的右邊,距離他隻有幾米遠。美娜德並沒有站在安迪和平台上那群人中間。她今夜身上幹幹淨淨,依舊是一絲不掛。我猜想她和山姆剛才在樹林裏肆意玩鬧,然後聽到了動靜。她黑色的長發糾纏在一塊,一直垂落至臀部。她看上去一點都不覺得冷。我們其餘人(除了吸血鬼)都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空氣中的寒意。我們的這身打扮是為了參加性狂歡派對,而不是為戶外派對準備的。


    “哈羅,信使。”美娜德對我說,“上次我忘記介紹自己了,我的狗兒夥伴提醒了我。我是卡利斯特。”


    “卡利斯特小姐你好。”我因為不知該如何稱呼她,就徑直叫她“小姐”。我本該向她點頭致意,但安迪掐住了我的脖子,令我無法動彈,我的脖頸確確實實開始作痛了。


    “這位意誌堅定、抓住你不放的勇者是誰?”卡利斯特悄悄靠近。


    我不曉得安迪此刻的神態如何,但是站在平台上的所有人同時浮現出心醉神迷和恐懼的模樣,當然艾瑞克和比爾要除外。他倆在謹慎地往後退,遠離那幾個人。這不是個好跡象。


    “這位是安迪•貝爾弗勒,”我用嘶啞的聲音說,“他遇上了一個麻煩。”


    我能從自己皮膚上疙瘩直冒的情形中覺察到美娜德又往前靠近了。


    “你從沒見過像我這樣的人,對吧?”美娜德對安迪說。


    “沒有。”安迪承認道。他聽起來已經暈頭轉向了。


    “我漂亮麽?”


    “漂亮。”安迪毫無猶豫地說。


    “我值得收到進貢麽?”


    “值得。”安迪說。


    “我喜歡醉醺醺的人,而你就喝得爛醉如泥,”卡利斯特欣喜地說,“我喜歡肉體的愉悅,而這些人性欲強盛。這個地方再適合我不過了。”


    “哦,好的。”安迪半信半疑地說,“不過這些人裏麵有一個是殺人凶手,我需要知道是誰。”


    “不止一個。”我嘀咕說。安迪想到我還在他的手上,又晃動了我一下。我真的是厭煩透了這種處境。


    美娜德此刻已經靠近到可以碰觸到我的位置。她輕輕地拍打了下我的臉蛋,我嗅到她的手指上有泥土和酒的氣味。


    “你沒喝醉。”她評論說。


    “我沒醉,女士。”


    “你今晚也沒享受到肉體的愉悅。”


    “哦,請容我慢慢來。”我說。


    美娜德笑出了聲,“嗬嗬”的笑聲音調極高,持續了許久。


    安迪因為美娜德的靠近變得越來越驚慌失措,緊攥住的手也隨之而鬆馳下來。我不清楚站在平台上的那幫人心裏有何念頭,但安迪知道了他撞見一位暗夜出沒的奇特生物。他遽然放開了我。


    “趕快到這兒來,新來的姑娘,”麥克•斯賓塞喚道,“讓我來好好瞧瞧你。”


    我摔倒在地上的一個土堆上,迪恩在我身旁親熱地舔著我的臉蛋。從我所處的位置看過去,我見美娜德的手臂環抱住安迪的腰部。安迪將槍換到左手,好用空出的手去回應美娜德的撫摩。


    “現在,你想要知道些什麽?”她問安迪,嗓音平靜中又透著股理性。她懶散地揮舞著一根上頭綁了一簇羽毛的長棒。這根棍名叫神杖,我在百科全書裏查閱過“美娜德”的詞條。現在即便我死了,也是個肚子裏有墨水的人了。


    “那群人中間有一個人殺死了一位名叫拉法耶特的男人,我想知道是哪個幹的。”安迪帶著酒鬼咄咄逼人的語氣說。


    “親愛的,你肯定會如願以償。”美娜德低聲說,“我是不是該去為你找出凶手?”


    “請吧。”安迪乞求說。


    “好吧。”美娜德掃視了那群人,衝著“雞蛋”彎下了手指。塔拉舉起胳膊,想要拉住他,但“雞蛋”腳步蹣跚地走下台階,向美娜德走去,一邊走還一邊咧嘴傻笑。


    “你是女孩?”“雞蛋”問她。


    “任你咋想,都算不上是女孩,”卡利斯特說,“你喝了不少酒。”她用神杖碰了他一下。


    “哦,是啊。”他附和說。“雞蛋”臉上的笑容蕩然無存,他凝望卡利斯特的眼眸,渾身顫抖不止,雙眼放著亮光。我望了眼比爾,見到他的眼睛盯在地麵上。艾瑞克正看著他的那輛車的引擎罩。大家都沒有留意我,於是我開始向比爾緩緩爬去。


    事態真是一團糟糕。


    牧羊犬走到我的身邊,焦慮不安地用鼻子拱我。我感覺它是想催我快爬。我爬到比爾的腿根處,抓住了那雙腿,感覺比爾的手撫摸著我的頭發。我嚇得要命,怕鬧出大動靜,不敢站起身。


    卡利斯特伸出了一雙細瘦的胳膊挽住“雞蛋”,開始對他耳語。“雞蛋”點了點頭,也對卡利斯特耳語了幾句。卡利斯特親吻了“雞蛋”,然後他變得全身僵硬。當卡利斯特離開了“雞蛋”,悄悄地走向平台,站立著的“雞蛋”全身都僵住了,眼睛凝望樹林。


    卡利斯特在艾瑞克身旁止步,後者比我和比爾更接近平台。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艾瑞克,又浮現出那種可怕的微笑。艾瑞克死死地盯住卡利斯特的胸部,謹慎小心地躲避她的視線。“可愛極了,”她說,“可愛極了。但不適合我,你這個英俊的吸血鬼。”


    接著,卡利斯特走向平台上的那群人。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嗅進了酒精和性愛的芬芳。她用力地嗅聞,仿佛跟蹤別人,接著轉過身,麵向麥克•斯賓塞。他那中年人的肉體在凜冽的寒風裏並不太好看,但卡利斯特似乎很欣喜見到他。


    “哦,”她快活地說,仿佛剛剛收到了一份禮物,“你很有自尊心!你是一位國王麽?你是一位偉大的戰士麽?”


    “不,”麥克說,“我經營著一家殯儀館。”他聽上去並不確定。“夫人,你是什麽?”


    “你以前見過像我這樣的麽?”


    “不。”他說。所有其他人也都搖了搖頭。


    “你不記得我的第一次拜訪了?”


    “不記得,女士。”


    “但你以前向我獻祭過。”


    “我?獻祭過?”


    “哦,是的,在你殺死那個小個子黑人的時候。挺俊俏的黑人。他屬於我的次等子嗣,是一個挺適合我的祭品。我感謝你把他留在了酒吧外麵;酒吧是我格外喜歡的地方。你難道沒有在樹林裏發現我?”


    “夫人,我們沒有向你獻祭。”湯姆•哈達威說,他的深色肌膚上冒出了雞皮疙瘩,xxxx垂落下來。


    “我看見了你。”她說。


    緊接著,四周萬籟俱靜。湖畔的林地裏原本總是充滿著細微的動靜,此刻卻變得靜謐極了。我小心翼翼地站起身,立在比爾身邊。


    “我喜歡性愛的暴力,喜歡酒精的氣味。”美娜德仿佛處在夢幻之中,“我會從幾公裏以外跑來,就為了這兩樣東西。”


    所有人類的腦袋裏湧出恐懼的情緒,開始填滿我的頭腦,占據了每一塊空間。我伸手捂住臉孔,盡我全力匆匆建成最強大的精神防禦,但我仍然無法將恐懼情緒容納其中。我的後背拱起,咬住自己的舌頭,這才沒胡言亂語。當比爾轉身麵向我,我感覺到了他的動作,接著艾瑞克站到了比爾身邊,他倆將我夾在了中間。在彼時彼境下,被夾在兩位吸血鬼中間並無絲毫色情的成分。他倆如此緊急地想要我保持靜默,其間充滿了恐懼,難道是因為有什麽東西嚇壞了吸血鬼?牧羊犬緊緊貼在我的雙腿處,仿佛是要向我們提供保護。


    “你在做愛的時候攻擊了那個黑人,”美娜德對湯姆說,“你打了他,因為你很高傲,而黑人的奴才相讓你惡心,令你興奮。”美娜德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掌,愛撫著湯姆的深色臉孔。我能在他的眼眸裏望見眼白。“還有你,”——她用另一隻手拍打著麥克——“你也打了他,因為你陷入了瘋狂。另外他還威脅要告密。”美娜德的手掌離開了湯姆,撫摩起了克裏奧。克裏奧在走出木屋前披上了一件毛衣,但卻未扣緊紐扣。


    因為塔拉一直在避免引起他人注意,她開始往後卻步。她是幾個人中僅有的未被恐懼情緒弄得全身僵硬的一位。我能感覺塔拉心中燃起了希望的星火,生存下去的渴望。塔拉蹲伏在平台上的一張熟鐵桌子下麵,緊縮成一團,合攏了眼睛。她不斷地向上帝許諾,假如他能幫助她脫離困境,她未來就將循規蹈矩地生活。這一切也都湧進了我的頭腦。其他人的恐懼和心悸開始登封造極,他們釋放的情緒是如此的劇烈,衝破了我設立的所有防禦,我感覺自己的軀體開始了顫動。我不再歸我自己所有,身體內隻有恐懼。艾瑞克和比爾彼此挽著手臂,將我筆直地抱起在他倆中間,穩如泰山。


    美娜德絲毫沒有理會赤身裸體的簡。我隻能猜想簡的身上沒有能吸引美娜德的東西;她沒有自尊心,讓人值得憐惜,那天晚上也沒有喝過酒。她為了滿足他人的需要而參與性狂歡派對,而不是出於自身的渴求——拋棄心靈和肉體,選擇一時的瘋狂放縱,簡的需要與此毫無牽連。她和往常一樣,又試圖成為團體的中心,帶著一副虛情假意的挑逗笑容,伸手牽住了美娜德的手。突然,她身體開始痙攣,喉嚨裏發出恐怖的響聲,口吐白沫,眼珠翻轉,癱倒在平台上,我聽見了她的腳後跟敲擊木板的聲音。


    接著,四周重又鴉雀無聲。然而,在距離平台上站著的那小群人幾米處即將爆發一場突變:好壞參半,即純淨又恐怖。眾人的恐懼漸漸平息,我的身體開始平靜下來,腦袋裏可怕的壓力漸漸舒緩。可是當這股壓力退卻,另一股新生的力量聲勢漸強,它的美麗難以言表,而它的邪惡也參透到了骨子裏。


    那是一般完全的瘋狂,是毫無理智的瘋狂。從美娜德身上傾瀉出狂戰士般的狂亂情緒,四處掠奪的性欲,以及傲慢和自大。當平台上的人被瘋狂占據身心,我也隨之陷入其中,瘋狂的情緒從卡利斯特身上噴湧而出,流入一行人的頭腦,我在同一時刻身體開始抽搐震顫,隻因為有艾瑞克的手掌捂住我的嘴巴,才沒有和其餘人一樣地驚聲尖叫。我咬了艾瑞克一口,品嚐著他的血液,聽見他因為傷痛而咕噥起來。


    瘋狂一直繼續著,尖叫聲不停地蔓延、接著響起可怕的變了調的叫聲。牧羊犬緊貼著我的大腿,不停地悲嗥•••


    突然間,一切都結束了。


    我感覺自己像是一個控製弦被突然切斷的舞蹈木偶,身軀一下子癱倒下來。比爾將我放在艾瑞克的那輛車的引擎罩上。我睜開了雙眼,美娜德低頭看著我。她臉上又浮現出笑容,渾身被血液浸透,就像是有人剛剛往她腦袋上倒了一桶紅色顏料;她的頭發濕漉漉,赤裸的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濕乎乎的,渾身散發著一股銅臭味,幾乎能讓你煩惱得磕響牙齒。


    “你很近了。”美娜德對我說,嗓音又高揚又動聽,就像笛子吹出的音樂。她又故意湊近了身子,樣子仿佛是剛剛吃了一頓大餐。“你非常近了。也許是你有生以來最靠近瘋狂的一次,也許不是。我從沒有見過因為他人的精神錯亂而變得瘋狂。真是個有趣的念頭。”


    “也許對你來說很有趣。”我氣喘籲籲地說。牧羊犬咬住我的腿,拉我站起身。我低頭看著它。


    “親愛的山姆,”美娜德嘟囔說,“親愛的,我必須要離開你了。”


    牧羊犬抬起頭,用那雙充滿睿智的眼睛望著她。


    “我倆在森林裏自由奔跑,度過了好幾個愉快的晚上。”她邊說邊撫摸著它的腦袋,“追逐小野兔和小浣熊。”


    牧羊犬搖擺起尾巴。


    “還做了些別的事。”


    牧羊犬咧著嘴笑,喘起了氣。


    “但是親愛的,我必須要離開了。世界上到處都是森林,人們需要學到教訓。我必須要收取獻祭,他們不該忘記我。我身有所屬,”她用心滿意足的嗓音說,“我屬於瘋狂和死亡。”美娜德開始向樹林的邊緣走去。


    “畢竟,”她回過頭說,“不能永遠都是狩獵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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