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清華殿中的弟子全部出去,任何人不允許靠近。”蘭清元君麵色淡淡。


    之羽應聲出殿,剩下之桐站在蘭清元君身邊,想起葉昭瑜上次修煉出了意外,差點成行屍走肉,她不禁麵色擔憂:“元君,小峰主——”。


    “無事,不過是在修養時入了懸思之境。”蘭清真君眼角閃過笑意:“她在修煉之事上有些過於執著,我原先還有些隱憂,不想竟自己悟了。”


    談起葉昭瑜的修煉,之桐臉上也露出笑容:“小峰主的確勤勉,一心修煉,時刻不懈。即便是其他六脈的小峰主,也多有不及。”


    蘭清元君看了她一眼,搖頭緩聲道:“埋頭苦修並不是件好事。修仙之道,長路漫漫,並不急於一時。修行既是煉體,也是修心。”


    之桐一愣,若有所思。


    另一邊,日升月落,清華殿已經完全成了一座藍色的冰雪宮殿,晶瑩剔透,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著動人心魄的光芒與美麗。


    清華殿內,葉昭瑜緩緩睜開眼,額間的印記消失,整座冰雪宮殿瞬間恢複原樣。


    她氣色紅潤,眉眼清澈透亮,顯然從這場修養恢複中獲得了不少好處,心境有所提升。


    眼睛一睜一閉,時間已經過去了八日。第三輪比試的抽簽早已結束,明雨代她抽到了82號。


    這日是比試開始的第二天,輪到她的排號,大概要到明天。


    葉昭瑜跳下冰玉床,推開殿內的珊瑚長窗,和煦的微風撲麵而來,陽光晴好,藥草芬芳。


    她怔怔地看著後院景色,歎息一聲:“以前怎麽沒發現?”


    應聲進殿的明雨疑惑:“發現什麽?”


    “發現後院應該種一棵古樹,這樣在樹下就可以蕩蕩秋千。”葉昭瑜笑著看了她一眼。


    明雨也笑了起來:“小峰主想種什麽?我去庫房取幼苗。”


    葉昭瑜凝眉:“種烏木吧。”


    烏木在修仙界中不算是太稀有的靈植,它枝葉寬大,枝幹遒勁,生長年限尤其長,所以甚少有靈材師會選擇培養。因為很可能自己培養到老死,烏木還沒成年。


    明雨對靈植培育一知半解,聞言轉頭就去庫房取來了烏木幼苗。


    葉昭瑜跳出窗子,落在後院中間,將幼苗種下。


    自己也隨之坐在地上,運轉水澤之域的時延之法培育。


    第二天眨眼而至,晨霧蒙蒙,葉昭瑜睜開眼,使了個除塵訣除掉身上的灰塵和濕氣,便直接禦劍前往太明峰。


    比試不分晝夜,太明峰上仍然人滿為患,每個比試台下都站著許多觀眾,3號比試台下的人數尤為多。


    站在3號比試台上的是兩個女修,一個身著淺藍色衣裙,清麗脫俗,另一個一身明粉,靈動嬌美。端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風姿。


    葉昭瑜隱約覺得淺藍色衣裙的女修有點眼熟,定睛一看,竟是廣寒門的君雲。聽台下人議論,一身明粉的女修則是合歡宗這輩的天之嬌女悅顏。


    她微微凝目,頓時覺得這場比試有些意思。


    眾所周知,廣寒門有一部至高心法——引塵心經。該心經一共有七層,普通的廣寒門弟子一般隻能修到第二層。


    而僅僅是這兩層的心經,便已使得廣寒門弟子在心境上遠超其他四宗弟子,晉階時少有走火入魔的情況。


    廣寒雲似月,佛門道無緣。


    修仙界中一句口口相傳的俗語,便與這本心經有關。


    據說廣寒門曾有一屆掌門之女,天縱之資,築基時就將引塵心經修到了第五層。甚至靠著引塵心訣將當時佛光寺的佛子拉下了紅塵。隻可惜終究是修為不夠,拉下的同時自己也被反噬,與那位佛子一起共墮紅塵,享男女之歡。


    最後佛子醒來,一個色戒已破,一個道法已毀。一番愛恨糾葛,兩人皆是悲劇收場,令人唏噓。


    葉昭瑜第一次聽聞這個故事時,也覺得可悲可歎。


    不知那位掌門之女和佛子糾纏到最後,究竟是受心法的影響,還是真的真心交付,卻都無法明悟,蹉跎一生。


    君雲作為廣寒門這屆最出眾的小輩之一,心法修煉自然不會止於第二層。而合歡宗,偏偏善於幻術,同樣精於引誘修士縱於情愛。


    兩個修心的打到一處,場麵也有意思起來


    此時比試已經到了高潮,合歡宗的女修悅顏一下造出了十八層幻境,每一層化做一張圖景,緊緊包圍住君雲,將她遮得嚴嚴實實,越逼越近,似乎要將她整個人融進幻境中。


    眾人屏住呼吸,葉昭瑜也目光奇異。


    千鈞一發之際,層層幻境中突然破出一根白綾,君雲腳踩白綾從十八層幻境中安然無恙地走了出來。


    幻境被迫,悅顏遭到反噬,口噴鮮血地倒飛出了比試台。


    葉昭瑜本想繼續觀看其他的比試,耳邊忽然聽到報號:82號。


    到她上場了。


    她飛身躍起跳到五號台,半息後,一個身穿白色衣袍,麵容俊美的和尚也輕輕落在了比試台上。


    慧塵。葉昭瑜心中詫異。


    若不是比試前的抽號是在十幾位裁判長老的見證下公開進行的,她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人暗箱操作。


    二人一上場,自然吸引了原石廣場上所有人的目光,場麵一下變得極其混亂嘈雜。


    “怎麽回事?那兩個是佛光寺的蓮心佛子和太澤宗的五行上品靈根嗎?”


    “和尚應是慧塵無疑了,整個佛光寺隻有他一身白袍,眉心紅點。”


    “太澤宗的五行上品靈根叫什麽來著?是不是那個女修?”


    “就是她。葉小峰主的第一輪比試是和火靈兒比的,我當時就在場。”


    “他們倆怎麽對上了?我聽說葉小峰主第二輪比試把無極宗的宋峻野給淘汰了,這一局是要再把佛子慧塵淘汰出去嗎?”


    “我看不一定。慧塵五根俱慧,誰贏誰輸不太好說。”


    “怎麽就不一定了?他五根慧他的,這是比試,比的是實力。再說了,誰說我葉師姐就不聰明了?”人群中,一個小胖子大聲叫嚷,對剛才說話的那個修士十分不滿。


    台上,葉昭瑜已經調整好了心境,麵色肅然。


    慧塵豎起右掌,微微點頭,神情平靜:“貧僧隻有三招,道友先請。”


    葉昭瑜眉心微動,宵練劍出手,天地風雲變色,電閃雷鳴。


    宵練劍以雷霆萬鈞之勢斬向慧塵。


    慧塵麵色未變,輕輕向後移了一步,食指並中指點住逼近而來的宵練劍:“第一式,禁錮金光。”


    一道金光打出,宵練劍劍身被緊緊束縛,天地間雷電消失,頓時雲破天晴。


    葉昭瑜微微皺眉,不斷召回宵練劍,偏偏它被金光鎖住,劍身瘋狂地抖動,仍然無法破開束縛。


    一聲“劍來”喝出,宵練劍攜著金光調轉了劍尖,向葉昭瑜飛來。


    葉昭瑜還未反應過來,那道金光就自己脫離了宵練劍,直接向她砸去,將她整個人禁錮在一個滿是金色的空間裏,並且不斷縮小。


    葉昭瑜看向四周,金光遮得嚴嚴實實,觸目所及,皆為金色。一道術法打出去,彈在金光壁上,又打了回來。


    半息間,無數道劍氣劈向空間的壁沿,仍然無法破開束縛。


    眼看空間越來越小,葉昭瑜眉心印記微閃,一聲“時延”減緩了金光空間縮小的速度。


    她一動不動,目光逐漸沉靜,寂然。手中的宵練劍也失去了光華,不再紫電霹靂,毫無靈力波動,就像是一塊普通的木頭,原始,簡樸。


    隨著時間流逝,一人一劍與空間近乎融為一體。外界的人甚至感應不到葉昭瑜的氣息。


    她閉上眼,雙手握住木劍立於身前。


    金光空間縮小得距離葉昭瑜頭頂隻剩半指的距離。她未睜眼,氣息微弱,神色淡然,隻輕輕地將手中的劍向上微移,木匿而出,“錚”地一聲,劍尖刺到了金光空間的壁沿。


    下一秒,二者的交接處爆發出刺眼的白光,宵練劍突然活過來一般,渾身充斥著鮮活的向上突破的力量。


    它周身紫光耀眼,銀輝流轉,劍身快速地轉動著,宛如電鑽般“呲”地一聲將空間破出了一個洞。


    剛好旭日東升,瑰麗的朝陽射下千萬縷金光,宛如利箭一樣,穿進空間,照射在葉昭瑜的臉上。


    她輕輕地向上躍起,跳出了空間束縛,重新落在比試台上。


    而在她落地的瞬間,慧塵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第二式,九環壓泰。”


    九個巨大的金光環霎時從天而降,仿佛九座大山沉甸甸地向葉昭瑜壓去。


    葉昭瑜仍保持著雙手持劍的姿勢,雙目清明,一把將宵練劍舉過頭頂,抵住第一道金光環,然後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第六道壓上來時,葉昭瑜雙臂微顫。她雙眸悄然化為冰藍色,雙手所握的劍柄表層即刻鐸了層冰霜,並迅速蔓延開來,從劍柄到劍尖,第一道金光環上很快也覆上,然後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直到第九道。


    葉昭瑜生生地將它們全都凍住,一聲爆破,宵練劍如脫韁野馬,騰空而起,穿雲破霧,將九道宛如大山的金光環全部打碎成渣。


    她沒有收劍,反而跟著宵練劍一躍而起,宛如遊龍穿梭,行走四身。


    與此同時,領域降臨,晴光瀲灩的天空紛紛揚揚地落起了藍雪,顯得日光生寒。


    她身輕如燕,右手握住空中的宵練劍,手腕輕輕轉動,劍也慢慢轉了起來。漸漸地,劍越轉越快,把紛揚的藍色雪花卷了起來,形成冷冽的漩渦,向慧塵吞噬而來。


    慧塵左手立掌於身前,右手緩緩推出,形成一個巨大的金色手掌,打向呼嘯而來的漩渦,“轟”地一聲,藍色雪花形成的漩渦紛崩,金色的手掌疾速向葉昭瑜打去。


    “第三式,輪回佛掌。”


    葉昭瑜對著迎麵而來的金色手掌一動不動,她被定在了原地,失神地看著它逼近。


    “噗”地一聲,巨大的手掌穿身而過,葉昭瑜陷入了掌中的輪回。


    生老病死,愛恨嗔癡。


    外界一息的時間,她在輪回裏已經度過了六道八世,世世悲苦。


    第九世,她孤身走在凡間的大街上,行人匆匆,沒有任何人注意她。


    她走到中空太陽的下方站定,仰頭定定地看著。


    陽光刺眼,淚水溢出眼眶,她心底忽然產生了一股莫名高漲的情緒,越來越滿,越來越興奮。


    她開始胡言亂語,腦中錯亂,一句“劍來”脫口而出,宵練劍從天而降。


    不顧世人驚詫,她握住劍,隨心所欲地在大街上舞了起來,輕如浮雲,不沾塵埃。揮舞出來的劍氣仿佛被賦予出了生命,自由自在地在她身邊遊走。


    隨著時間流逝,她從天亮舞到天黑,從初春舞到了深冬,自由自在,無所拘束。她全身心沉浸在劍中,劍與她共舞。


    慢慢地,她不再需要劍本身,一根柳枝,一片葉子,甚至一朵雪花,萬物皆可為劍。


    她揮舞出來的劍氣也從開始的無拘無束逐漸有了形態,變得越來越淩厲,越來越清正。


    比試台上,一股強烈的劍意猛地從葉昭瑜體內爆發,風雲變色,劍氣縱橫天地,甚至擊碎了比試台上的保護罩,將附近的觀眾全都打傷倒飛了出去。百裏之間,除了台上的慧塵和葉昭瑜,空無一人。


    “這股純粹的劍意——”空中的九清長老看著下方的葉昭瑜,眸中微閃。


    “是本源劍意。她竟然在比試中領悟了本源劍意。”萬劍閣弟子的一句失態驚呼,所有人駭然而望。


    葉昭瑜睜開眼,立劍站於台上。雖然一動不動,渾身卻散發著無比凜冽,睥睨萬物的氣息,好似這片天地間隻有她一人。


    澎湃的劍意籠罩太明峰,所有修士腰間的佩劍都不由得呼嘯,顫動,想要上去而戰。


    葉昭瑜握住宵練,躍至半空向慧塵斬了一劍,凜冽,清正,斬滅一切,又留有生機。


    劍還未到,劍氣先至。


    慧塵被鋒銳的劍氣打出了比試台。


    一片灰塵亂舞,眾人向那處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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