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叫做寧老弟的黑衣男鬼沒有去湊熱鬧,而是飄出了店鋪。


    店鋪外,宋念三人正站在外麵吹風。


    黑衣男鬼晃晃悠悠地朝宋念作了一個揖,“多謝大師出手,戳破這老奸商的詭計。這老登西在我們陰界算是老字號了,不知多少老鬼在他手上買了房。”


    “我回去得給大家夥宣傳宣傳,可不能再上當了。”


    說完,黑衣男鬼又朝孫雯鞠了一躬,彬彬有禮道:“這位姑娘,不好意思,最近冒犯了你。等裏麵事情結束了,我回去就搬家,你就安心住著吧。”


    孫雯擺擺手,她還是有點害怕對方的身份,“不用了不用了,還是我搬家吧。我剛聽說你們在下麵加班加點打工才湊錢買了房,蠻不容易的。”


    黑衣男鬼拒絕道:“哪能讓你一個小姑娘搬家呢。再說了,我們陰間通貨膨脹得厲害,買房子這點錢我多加幾個夜班也就來了,反正我們又不用睡覺。”


    孫雯推辭不過,隻得答應讓黑衣男鬼搬家。不過她表示回去後就給黑衣男鬼燒幾個億的冥幣過去。


    解決完了房子問題,孫雯才想起了一件事,問道:“宋大師,我還是想不通,既然這個老板之前賣了那麽多房子都沒事,為什麽獨獨就我這套發現對方的存在呢?”


    宋念看了看麵前的黑衣男鬼,問道:“你還沒認出來嗎?他到底是誰?”


    孫雯鼓著勇氣去看黑衣男鬼的麵容,先前的見麵太過倉促,她隻知道對方頭發遮住了眼睛,渾身穿著黑色衣服,還真沒有認真看過對方的麵容。


    這時一陣風吹來,掀起了黑衣男鬼的劉海,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睛。


    “寧寧哥······”孫雯一臉呆滯地看著黑衣男鬼。


    而黑衣男鬼仍然是一頭霧水,“啥情況?我們認識?”


    *


    十幾年前,孫雯曾在鬼門關走過一遭。


    那個時候她也才12歲,趁著放暑假去鄉下奶奶家玩。


    奶奶總是有忙不完的活,不是挑水澆菜就是屋頂曬糧食,根本沒有時間時刻陪著小孫雯。


    幸好孫雯當時也不算小,已經會自己找樂子了。這天她乖巧地跟奶奶打了個招呼,準備去村東頭找新認識的小夥伴玩。


    村東頭有一片池塘,靠岸邊的池水清澈碧綠,半米之外的池水卻墨綠近乎黑色。孫雯到村子的第一天,奶奶就告誡她,千萬不能靠近這個池塘,池塘裏的水會吃人!


    小孫雯沿著池塘邊的小路走,這段小路隻要走個一分鍾就能離開池塘的範圍。當時正是中午,村子裏的人不是在忙著燒飯就是躲在家裏庇蔭,小路周圍看不見一個人。


    奇怪的是,孫雯一走上這條靠近池塘的小路,頓覺周圍熱得扭曲的空氣似乎清爽了不少。


    頭頂是鬱鬱蔥蔥的大樹枝椏,腳邊是長至她小腿肚處的青色雜草,池塘裏墨綠的水蒸騰出細密的水汽,驅散了酷暑的燥熱。


    孫雯站在小路上,隻覺得渾身舒暢,這感覺比在空調房裏吃冰鎮西瓜還要涼爽。小小的孫雯貪涼,索性就停下腳步,坐在路邊揪草玩。


    揪著揪著,她的目光漸漸被墨綠的池水吸引,總覺得池子裏有一個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衝著自己招手,在呼喊自己去水裏一起玩。


    孫雯的目光逐漸迷離,她仿佛被操控的提線木偶,一步步朝池塘裏走去。


    如果這時旁邊有人路過,就能看見她詭異的步伐:一步,小孫雯的小腳丫子踏進了清澈的池水邊緣;兩步,她的雙腳都置身於涼爽的池水中;三步,冰冷的池水漫到了她的腰處:四步,撲通一聲,小女孩整個人沒入墨綠幽深的池麵下。


    但從孫雯的視角,她分明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孩,如一尾靈活的魚從池塘中央遊出,笑著牽起孫雯的小手,一步步拉著她走向池塘。孫雯眼中的池水也不再是池水,而是一望無垠的碧綠大草原。


    撲通!


    小孫雯腳下一空,身子一載,沒入了水中。這一下失重感將她從先前迷糊的狀態中拉回。她猛一個哆嗦,這才發現,身邊哪裏有什麽衣衫襤褸的小孩、哪裏有什麽一望無垠的碧綠草原,自己分明已經跌落在池塘中央!


    “咕咚!救、咕咚!救我……”


    小孫雯張嘴就要呼救,但一開口就有無盡的冰涼池水灌入她的口鼻,窒息感鋪天蓋地湧來。


    沒一會兒,小孫雯就失去了力氣,如一個破布娃娃般臉朝下漂浮在水麵上。


    突然,快要陷入昏迷的小孫雯聽見耳畔傳來一聲巨大的跳水聲。隨即剛才還死寂無聲的池水仿佛突然炸開了鍋,有人撲騰著水花遊到了自己身前。


    小孫雯隻覺得一雙溫暖的手托住了自己的脖子,將她的口鼻浮出水麵。


    小孫雯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肺部好像要炸開。


    “你放鬆,我帶你遊回去!”


    小孫雯被人從身後拖起,她這時才察覺到救自己的人也是個半大不小的少年,她頭朝上仰著,看不見對方的麵容,但是對方的聲音讓她安心。


    小少年水性不錯,沒一會兒就帶著小孫雯遊到了池塘邊。他正準備將小孫雯托舉至岸邊,猛然感覺到懷中的小女孩一沉,險些從他手中掉落。


    就好像,水底下有人死死抓著小女孩!


    而此時的孫雯也突然變得麵無人色,帶著哭音說道:“有、有人抓著我的腳!”


    “知啊~知啊~”


    頭頂的大樹上,知了正在聲嘶力竭地吼叫,池塘上方的水汽被太陽光照得翻滾奔騰,帶著暑氣的微風吹得雜草沙沙作響。


    周圍一派酷暑的景象,但是此時池塘中一大一小兩個小孩卻隻感覺無盡的冰冷,周圍的池水就像冰雪天的雪水,冷得刺骨。


    懷中的小孫雯還在不停地下墜,身後的小少年拚命抱著她不讓她沒入水中,但是仍然止不住她下墜的趨勢。


    小少年明白,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他讓小孫雯抓住池塘邊的植物,自己一個猛紮子重新鑽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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