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工強不好意思的擋在宋念麵前扇了扇風,“不好意思啊,都是大老爺們,太不講究了。”


    宋念抬起右手打了個響指,施工強隻覺得耳邊一陣清風吹過,瞬間屋內的異味一掃而空。


    單細胞的施工強沒想那麽多,還以為天降大風解了自己的尷尬,趕忙進到裏麵,一掌拍向床上頹廢的人兒。


    “潘良,快起來,我帶救星來了。你有什麽困難盡管說出來!”


    潘良抖了抖,依舊把自己藏在軍大衣裏麵,氣若遊絲的聲音從底下傳來:“什麽救星都沒用,我沒救了,施工頭,你就讓我爛在這裏吧!”


    “你把我從爛泥坑裏拉出來,是我自己沒本事,守不住自己的財。我這種人活著就是浪費空氣,你別管我了!”


    施工強實話實說:“你不能死在這裏啊,你死在這了我下一刻就得被我姐夫打死在這陪你。”


    軍大衣抖了抖,一個蓬頭垢麵的男人慢慢坐了起來,潘良黝黑精瘦的臉上俱是自我厭惡:


    “都怪我!居然對自己的恩人恩將仇報,我不是人!”


    “我這就走,我要走得遠遠的,絕不能給恩人留一點麻煩!”


    說著又是啪啪兩巴掌甩向自己的臉頰,甩完巴掌就要起床離開。


    但是他餓了太久,才剛一起身就一陣眩暈。


    施工強忙扶著他坐下:“哎呀,我的老祖宗,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這不是不想讓你尋死嘛!”


    潘良綿軟無力的雙手推著施工強:“你別攔我!我就是一團扶不上牆的爛泥,我不值得施工頭你浪費力氣。”


    施工強挫敗地看向宋念:“宋大師,您看這個人,根本說不通嘛!”


    宋念開口問道:“這位大哥,有什麽事說出來,大家一起解決。”


    潘良這才發現宿舍裏還站著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他看了一眼宋念,頓時臉頰緋紅,不好意思地躲進了施工強身後。


    施工強勸道:“是啊老潘,你遇到了什麽難處就說出來,大家夥兒一塊解決,總不至於鬧死鬧活的。”


    潘良卻雙手捂臉趴在自己的膝蓋上,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我沒臉、我沒臉說啊!我就是個廢物、我不配!”


    啪!


    宋念像拍西瓜一樣一掌拍上潘良的腦瓜子,後者跟被定身了似的,傻愣愣的一動不動。


    幾秒後,一段記憶閃現在宋念的腦海中,隨即宋念皺了皺眉頭。


    嗯,這是一段有味道的記憶。


    施工強湊上來問:”大師咋樣啊?這傻子還有的救不?”


    宋念縮回手說道:“他辛辛苦苦大半年攢的六萬塊錢,原本打算風風光光地回去,結果在村頭丟了。”


    施工強追問:“丟哪了?哪裏丟掉就從哪裏撿起來啊!”


    此話一出,潘良卻嚎啕大哭起來:“撿不了啊!那糞坑裏連貓啊狗啊都能淹死,我下去也是一個死啊!”


    “都怪我沒用!我不僅沒用、我、我還懦弱啊!”


    “我太沒用了,我不敢下去撿啊!”


    潘良的自我厭惡之情陡然升起,又是對著自己的臉頰連扇三四下!


    速度之熟練,就連時刻盯著他的施工強都沒能攔下,“哎呀,你這個老登啊,再這麽扇下去我的工地真的要出人命了啊!”


    話音剛落,潘良猛的站起身,搖搖晃晃地往門口走,“對!我得走,我不能死這兒。不能給恩人惹麻煩!”


    “哎呀,我的老祖宗,我不是這個意思!”施工強忙上前去攔。


    看著這熟悉的畫麵,宋念歎了口氣。


    好不容易安頓好潘良,施工強問道:“宋大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宋念捂著鼻子,給他講了自己看到的記憶。


    原來,潘良前陣子意氣風發背著一包人民幣回了老家,坐大巴剛到村口,突然感覺肚子疼。


    他尋著記憶來到村口的一處廁所,鄉下沒有抽水馬桶,所有的廁所都是先在地裏挖一個立方體的大坑,再抹上水泥防止它漏水。


    最後在立方體上方蓋上兩塊木板,這就是當地家家戶戶在用的旱廁了。


    天長日久,立方體裏裝滿了農家肥,有時候貓貓狗狗不小心掉進去都能淹死。


    當時潘良蹲著解決了生理問題,站起身時腳下發麻,一個不小心把身上裝錢的袋子掉進了糞坑!


    六萬塊紙幣重量不小,潘良甚至沒來得及聽見它們摔進去的聲響,就見自己半年的心血如泥牛入海消失在了農家肥裏。


    潘良在臭氣熏天的廁所裏愣了兩分鍾,腦子這才回過味來:自己把回家的希望掉糞坑啦!


    原本就大半輩子不得誌的潘良,全靠這筆現金維持著他生存的信念,現在這維係信念的東西丟了,他仿佛失去了生的希望,隻留下一副沒有思想的行屍走肉。


    潘良輾轉回到了空無一人的工地,打算在這裏等死,結果被回來例行檢查的施工強撞見,這才有了施工強去求助宋念的一幕。


    知曉了事情經過的施工強也不知道怎麽說,有點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說你啊,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天大地大那一泡屎你拉哪裏不好,偏偏要拉那裏?這下好了。”


    “撈也不是不撈也不是,你說說——”


    宋念打了個響指,施工強發現自己的嘴巴被粘住了,他用手做了個why的姿勢。


    宋念:“你說的話太臭了。”


    施工強乖乖在嘴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又是一聲響指過後,他的嘴巴一鬆,禁錮解了。施工強老老實實站在宋念身後,再也不敢瞎說了。


    宋念說道:“潘良的心神全都係在那袋錢上,現在那袋錢丟了,相當於把他的精神寄托也丟在了那個糞坑裏。”


    “隻要那袋錢沒找到一天,他自身的精氣神就會源源不斷地離開自身去找尋那袋錢,心血的流失導致他的身體在短時間內快速消瘦下去。”


    宋念診了診潘良的脈搏,快速說道:“如果不盡快解決,他最後甚至會心力衰竭而亡!”


    聽到宋念對自己下了“死刑”,潘良本人倒沒有什麽反應,渾身散發著一種早死早超生的淡然。


    他甚至感覺渾身輕鬆,“死了好啊,我窩囊了一輩子,早就不想活了,死了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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