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仍能感覺到她的手輕觸他的麵頰,更精確的是三個指尖的輕觸,就象一種被青蛙觸摸過後的感覺。她的輕撫總是緩慢的,平靜的,在他看來就像是在拖延時間。然而,在他麵頰上作短暫停留的手指不象是一種輕撫,而卻象一種提醒。就象一個被暴風雨衝走,被浪濤卷走的女人,隻能用一個短暫的手勢來代替語言:"我的心仍然留在這兒!我走了!無論發生什麽事,不要忘記我!"


    他機械化地穿上衣服,開始回憶他們談論的有關倫敦的話。"為什麽要去倫敦呢?"他問。她回答:"你很明白我為什麽要去倫敦。"這是一個對他在最後一封信中聲稱要離開的顯而易見的暗示。這句"你很明白"表示:你知道這封信。但那封信,那封她剛從樓下信箱中取出來的信,隻可能有送信人和她本人知道。換一句話說,尚塔爾已經撕下了可憐的凱拉諾的麵具。她正對他說:是你,是你自己邀請我去倫敦的,所以,我順從了你的安排。


    但如果她已經猜到(上帝啊,上帝啊,她是怎麽猜到的?):他就是那個給她寫信的人。那她為什麽還要那麽生氣呢?為什麽她會如此殘忍呢?如果她已經猜到了一切,為什麽她不猜一猜他用這個計策的原因呢?她為什麽還要懷疑他呢?在所有的這些問題之後,隻能確定一件事:他不了解她。要不就是,她還是不了解這一切。他們的思想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在他看來,它們再也不會匯合了。


    他感到了一種無可救藥的傷痛,而且,那種傷痛還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它就象在熔耀一種人人都看得見的不公平一樣熔耀著自己。但他已經沒有耐心等待尚塔爾回來向她解釋這一切了。雖然,他狠清楚,這才是一種合理的行為。痛苦不會來聽自己傾述原因,因為它有它自己的原因,即使是不合理的。他那不合理的要求是為了尚塔爾,當她回來時,發現房中空無一人,沒有他。因為她曾宣布,她要一個人呆在這兒,遠離間諜行動。他在自己口袋裏放了幾張鈔票,那是他所有的財產。他猶豫一會兒,到底要不要帶上鑰匙。但最終,他還是把它們留在了門廳裏的小桌子上。當她看見它們,她就會明白,他再也不會回來了。隻有幾件夾克和襯衣掛在壁櫥中。幾本書擱在書櫃裏,就象是作為一種紀念品。


    他走出房間,但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現在最重要的是離開這不屬於他的房子。在他決定將會去哪兒之前離開它。在他站在大街上之前,他不允許自己再想些什麽。但才下了一半樓,他就有了千種脫離現實的感覺。他不得不在樓梯中央停下來,考慮到底去哪兒?他的腦中突然冒出一個迥然不同的示意:派利高德,那個住著他的一部分家庭成員的,總是愉快地歡迎著他的,巴黎的一家小旅店。當他正考慮著的時候,一輛計程車在紅燈前停了下來。他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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