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站位並沒有引起多大的爭論,柳兒不想顯眼,和悅兒一起站在了最末端,桃花和鍾慧在正中間,玉書在最前頭。


    她們需要提前迎接唐嬪娘娘,於是伊影閣的門被打開後就一直沒有關上。


    五個丫頭們低頭跪在門前,雙手老實的放在腹部,一句話不說,氣氛肅穆。


    雖說唐嬪娘娘好像是還有一段時間才會來,但是這些都是無法預料的事情,在沒有人通知他們具體時間的情況下,為了以防萬一他們也就隻能老老實實一直跪著等了。


    所幸並沒有讓他們等太久。


    在傳信的小太監過來之後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唐嬪娘娘就過來了。


    鍾慧聽著她跨過門檻,輕紗製成的衣裙輕輕的拂過門檻,露出一雙鵝黃色的鞋。


    鍾慧跟著另外四個丫頭們一起磕頭問安。


    “請唐嬪娘娘安。”


    玉書作為領頭的,自然也是要發揮領頭的作用,她直起身子,垂下眼睫。


    “奴婢等是伊影閣的宮女,再次恭迎唐嬪娘娘。”


    和那天一模一樣的聲音響起,隻不過這次不是讓鍾慧難受的、故作嬌柔的樣子,語氣中自然的透露出了欣喜。


    “起來吧。”


    鍾慧乖乖的跟著大隊伍起身。


    “你叫什麽名字。”


    “奴婢玉書,暫任伊影閣的大宮女。”


    唐嬪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很滿意自己身邊的大宮女是這麽個有規矩的人。


    於是她抬了抬手,玉書很有眼力見的上前攙扶。


    這主子娘娘剛入住宮殿的時候,合該大宮女為主子介紹一二,雖是沒人教導,玉書卻像天生就明白似的,知曉自己要做的事情。


    但是由於唐嬪娘娘剛選完入宮,身心都疲憊不堪,玉書也隻能撿些要緊的說。


    “娘娘,伊影閣暫時隻有奴婢等五個人,奴婢等是半年前被分配到這裏來的,伊影閣沒有住過其他主子娘娘。”


    “奴婢,悅兒是小選進宮的,鍾慧是自宮裏長大的,西門撥來的,柳兒和桃花是被爹娘送進宮的。”


    “伊影閣有三間下房,都在西側,一間正殿和一間正臥,正臥旁有兩間小房。”


    “正殿右側,則是一個小花園。”


    “嗯。”


    唐嬪滿意都點了點頭,心裏直感歎這玉書機靈,人員的情況和房間布局都說明白了,也好自己行事。


    唐嬪終於開口說話了。


    “咋們這宮裏,雖說是長門宮都側殿,但你們是我的奴才,萬事聽我的教誨,至於麗夫人,在你們這是萬萬不能越過我的。”


    他扶著玉書的手,在四個仍舊還在跪著的丫頭麵前走了兩步。


    許是因為自己的位份在如今的宮裏是最低的,她對這宮裏的事物都有些惶恐,也無法做到像她姐姐那樣寬厚,隻想著趕緊立威讓眾人折服。


    “我這個人,雖說位份不高,但到底是主子娘娘,你們要什麽尊敬我,忠心於我,不得有二心,若是被我發現有人出賣這伊影閣的事,直接杖斃打死。”


    鍾慧心裏一驚,旋即又有些失語。她覺得這唐嬪娘娘在家中是行事霸道慣了的嗎?在這宮裏可沒有隨意打死人的道理。


    另外三個人也像是有些不服的樣子,桃花的頭越發的低,柳兒和悅兒則跪不住似的左右輕微的晃了晃。


    “當然,跟著我的也有好處。”


    她看向玉書,像是想讓她做些什麽,但又想起這不是在家中,身旁這個是今日才來伺候的奴才,不是伺候慣了的丫鬟,撇了撇嘴,隻得伸手從腰側解下一個荷包,遞給玉書,小聲的說:


    “拿下去分給他們吧。”


    “是。”


    玉書彎腰低頭,解開荷包,裏麵有五十兩都碎銀子,她先是取出四十兩均分給四個人,又取了十兩自己揣在身上。


    她紮緊了空荷包,重新遞給唐嬪。


    又重新跪下,帶領著四個人給唐嬪謝恩。


    “謝唐嬪嬢嬢恩典,奴婢等定當忠心耿耿,絕無二心。”


    唐嬪把空荷包係在自己腰上,又滿意的點了點頭。


    “玉書。”


    唐嬪叫了一聲玉書,玉書連忙起身扶住她的手。


    “你們幾個,起來吧。”


    “是。”


    又是齊聲應答。


    唐嬪率先往伊影閣正殿走,這地方除了平時打掃,還真沒任敢進去。


    至少鍾慧因為沒有分到過打掃正殿的工作,至今不知道伊影閣正殿長什麽樣子。


    這次終於得以一見,隻覺得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麽好,比起長門宮整點差遠了,但也比自己住的下房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唐嬪打眼一瞧就大致熟悉了這房子的布局,任由玉書扶著自己往榻上走。


    她理了理衣裙,正經的坐在榻上,五個丫頭們又齊齊的跪下。


    “按照我的份例,咱們宮能有兩個一等丫鬟,兩個二等丫鬟,六個粗使丫鬟以及兩個小太監。”


    說到這她才想起來不對。


    “咱們宮裏的太監呢?”


    這時候鍾慧率先出來回答了。


    “回唐嬪娘娘,奴婢之前問過麗夫人身旁總管太監的徒弟,他說這伊隱閣還指不定住人呢,若是不住人安排了太監來也是無用,若是以後住人再添上這兩個也無妨。”


    唐嬪聽到是問的麗夫人,也不願意在追問,她向來有些懼怕自己姐姐。


    “既然是麗夫人的安排,那便不著急。”


    “既然我在這個伊影閣,那你們的份例就該跟著我,既然玉書本來就是伊影閣的主管丫頭,那麽之後就當我的大丫鬟吧。”


    玉書馬上磕頭謝恩,“寫唐嬪娘娘。”


    雖然玉書往日一直做著管事丫鬟的事情,但是份例卻一直領著普通丫鬟的份例,如今終於正兒八經的有了一個大丫鬟的身份,每月能拿的錢,能吃的東西也就更好。


    “至於另一個大丫鬟的例,就讓那個丫頭來領吧。”


    唐嬪隨意的指了指,順著方向看過去盡然就是鍾慧。


    本來鍾慧想著隻要自己不是粗使丫鬟就能幫麗夫人做一些她吩咐的事情了,結果竟然有意外之喜,自己被選上了大丫鬟,那接觸一些事情豈不是更輕而易舉了。


    鍾慧立馬膝行幾步出來,同樣的磕頭謝恩。


    唐嬪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玉書幹慣了這些,自己初來乍到的,沒個人幫襯著也是不好。至於鍾慧,最開始聽玉書說是西門出來的,身世背景幹淨些,本身是其他人送進宮的可能性很小,並且鍾慧年紀也最小,更方便調教。


    至於剩下的三個人,無論怎麽選必得有一個得是粗使丫鬟。


    唐嬪眯了眯眼,她也不太熟悉這五個人,那自然是要看自己的眼緣,至於這些小姐妹之間之後會不會有所齟齬,自己才不管,反正在自己手下做事,有些什麽也不能擺在外麵來看。


    “那就桃花和柳兒做二等丫鬟,悅兒就先做粗使丫鬟吧。”唐嬪隨意地指派著。


    桃花和柳兒對視了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慶幸,趕忙叩頭謝恩。


    悅兒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知道自己沒得選擇,隻好無奈地應了下來。


    “好了,你們都下去吧,玉書留下,我還有些事要交代。”


    待其他人都退下後,唐嬪看向玉書,輕聲說道。


    “玉書,日後這宮內的事務就多多麻煩你了。你是我的大丫鬟,咱們伊影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日後還得共同進退才行,你要是做的好,我自然是有賞的,不會虧待你的,但要是你出了什麽差錯,我也不會手軟。至於鍾慧,她年紀小,你多指點著,把她帶出來了也好分擔你的工作。”


    玉書連忙跪地表忠心,“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盡心盡力侍奉娘娘,也會盡力把奴婢會的都教給鍾慧。”


    玉書聽出了唐嬪的意思是把鍾慧帶出來之後幫她處理一些大事,她也是打心底的為鍾慧高興,下定決心日後定要互相扶持。


    唐嬪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你去吧,有事我會再喚你。”


    玉書應聲退出了正殿。


    自此,伊影閣內的格局算是初步確定了下來。


    確定下了每個人的份例之後,五個丫頭們也該從房裏搬出去了。


    兩個大丫鬟單住一間下房,一人住一個房間,兩個二等丫鬟也住一個下房,但兩人住在一個臥房之後。六個粗使丫鬟住最後一個下房,塞在一個臥房之中,但現在隻有悅兒一個人,她暫時和一等丫鬟們一樣自己一個人單住。


    之後若是太監分配過來是住在二等丫鬟的下房中,不過就是另外住一個臥房了。


    鍾慧和另外三個人一起到了原來一直住著的地方,玉書落後了幾步,但因為其他四個人有意等她,也很快跟上來了。


    “玉書姐,小慧,以後就仰仗你們照顧啦。”


    悅兒笑盈盈的給他們道賀。


    鍾慧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一方麵,她覺得自己為麗夫人做事,就該去爭一爭唐嬪娘娘麵前的位置,但是悅兒平日裏待她又極好,她心裏總覺得是自己占了悅兒的位置。


    玉書是個敏銳的人,她察覺到了鍾慧這樣的想法,也顧不上什麽禮數了,茫茫的加快腳步,上前兩步捏住了鍾慧的手。


    “那至於就這麽說,咱們都是這個宮裏的人,先前又是一塊被分到這來的,無論後麵會不會進人,會進多少人,咱們都是一塊的,自然比旁的親近些。”


    鍾慧不想要玉書擔心,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也抬頭看著悅兒。


    “悅兒姐姐,你先前非常照顧我,甚至還教我讀書識字,之後,我自然也該照顧你。”


    悅兒知道鍾慧是個善良溫和的人,不會因為自己當了大丫鬟,就隨意欺辱旁人,也知道這是唐嬪娘娘做下的決定,沒有人能去置喙,但到底心裏有些不舒坦。


    一時忘了分寸,說的話也陰陽怪氣起來。


    “我哪擔得上照顧你呀?小慧聰明,很多事自己也學得會,我不過占了先機罷了。”


    畢竟是大丫鬟和粗使丫鬟的距離,這份距離怕是一輩子都爬不上去,此後,悅兒得去做各種粗活,鍾慧隻需要跟在唐嬪身邊,端茶遞水,伺候就成了。


    雖說悅兒也是期待著新的主子娘娘到伊影閣來住,也能多點人氣兒,但從沒有想過會是這麽個情況。


    聞聽悅兒這麽說,鍾慧的內心更是糾結,眼睛裏都不由得泛起水光。


    同吃同住大半年之久,五個小丫頭之間的感情已經親密非常,這樣說話屬實是有些刺激到鍾慧了。


    她也有些口不擇言起來。


    “悅兒姐姐說這話,是什麽意思,是說我揀高枝兒飛去了嗎?這是唐嬪娘娘定下的,悅兒姐姐是對唐嬪娘娘有什麽不滿嗎?”


    鍾慧眼圈兒泛紅,細白的牙齒咬的唇瓣泛白,已是快要哭泣的樣子。


    悅兒一時之間慌了神,但又沒個台階下,玉書現在自持身份也不知道當如何勸。


    最後還是桃花接過話茬來,“你看看你們倆,怎麽了,往日裏是最要好的,現在急成這樣子。”


    柳兒算是看清楚了,悅兒哪是在意這些啊,她在意的是身份的差距,日後隻怕是會越走越遠。


    也許一等丫鬟能夠和二等丫鬟做朋友,但是一等丫鬟和粗使丫鬟之間的友情多麽的脆弱。


    在這宮裏,一等丫鬟的品級已經可以讓粗使丫鬟伺候了。


    桃花開口寬慰時,她也拍了拍悅兒的肩膀。


    “咱們幾個住了這麽久,你還不了解小慧的性子嗎?她不會僅僅因為身份就遠著你的。”


    鍾慧也反應過來悅兒在意的究竟是哪點,伸出手來揩了一下眼角的淚痕,帶著濃濃哭腔的聲音,笑著說:


    “悅兒姐姐,小慧還沒學會識字,之後還得勞你繼續教導呢。”


    悅兒也不是那種有台階不下的人,隻是先前憤懣的心緒在激蕩,加上心裏頭害怕,說出了那些話。


    此時見到鍾慧這樣,也笑了笑,給鍾慧像模像樣的作了一個揖。


    “還請姑娘寬恕,是悅兒口不擇言了,悅兒自當對姑娘盡心竭力。”


    說罷還抬起頭對著鍾慧搞怪的眨了一下眼睛。


    一瞬間凝滯的氣氛就被化解,玉書這才放心的鬆開鍾慧的手。


    桃花和柳兒也鬆了一口氣,他們到底不希望五個好朋友因為一些事情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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