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也沒旁的人看見,鍾慧順利的回到了自己的臥房。


    今日將唐嬪娘娘所做的事全部都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春枝姑娘,鍾慧內心其實是有些糾結的。


    但是不管是誰先提拔的自己,還是說跟著誰自己能有更廣闊的前途,鍾慧心裏都知道,麗夫人才能給自己想要的。


    對不起了,娘娘。


    鍾慧心裏暗暗說道。


    這到底是她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內心的糾結溢於言表,還好在房間裏也沒旁的人能看見,鍾慧能有足夠的時間安撫好自己的內心。


    一夜無話。


    第二日天還沒有完全亮,鍾慧就被自己的習慣叫醒。


    叫下邊的小丫頭們燒了熱水拿上來,鍾慧就著熱水隨便的洗了把臉,又給自己工工整整的梳了個頭。


    她突然想起了夏太監。


    在這宮裏,宮女們是難得出宮的,鍾慧還小的時候就聽見帶自己的嬤嬤說,隻有皇上想要出遊的時候,宮女才能跟著自己的主子娘娘一起出宮。


    但太監不一樣,為了幫娘娘或者皇上做事,太監往往定時都會出宮采辦。


    這宮裏到底是皇帝的內院,裏麵住的要麽是皇帝的娘娘,要麽是未出嫁的丫頭,侍衛到底是真正的男人,要把他們放進宮裏,沒有人能夠放心,所以大部分太監取代了侍衛的職責。


    現在自己也已經是一等丫鬟了,也許和夏太監還能有攀談的機會。


    鍾慧想到,倒不是因為別的什麽,隻是太監要出宮,也是有品級要求的。夏太監正正好就屬於能出宮的那一批人。


    自己被選上一等丫鬟收拾行李時,桃花姐姐把她做的香袋送給了自己,鍾慧總尋思著要報答桃花姐姐。現下身上也有了多餘的銀子,不若叫夏太監出宮時幫忙撿些看得過眼的簪子,或是鐲子之類的,買回來也好聊表自己的謝意。


    但夏太監到底是麗夫人宮裏的,自己若是直接找過去,那便叫做私相授受,唐嬪娘娘那裏也說不過去。


    鍾慧心裏覺得還是得找個機會給唐嬪娘娘表白表白,若是能過了明路,那自然是最好的。


    盡管心裏想的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她梳理頭發的動作還是那般快。


    鍾慧整理好自己的儀容之後,就出門到了伊影閣的主殿,但是唐嬪並沒有要起來的樣子。


    庭院裏,丫鬟們和太監們已經開始了走動,灑掃的灑掃,擦水缸的擦水缸,給水缸裏灌水的給水缸裏灌水,大家都各司其職,這院子也漸漸熱鬧了起來。


    鍾慧現如今是大丫鬟了,鮮少與桃花和柳兒們來往。


    畢竟鍾慧和玉書平日裏的工作也隻是跟著唐嬪一起到處走動,而柳兒和桃花則是需要在宮裏做些瑣事。


    盡管如此,鍾慧也還是念著她們。


    唐嬪娘娘今早遲遲不起來,鍾慧本來是能夠自己一個人先吃了早飯的,但想著她們幾個姐妹,就讓另外四個小丫頭們把自己的早膳拿來,又去二等丫鬟的下房裏叫來了桃花和柳兒,又悄摸的把悅兒也叫上。


    三人一起就在鍾慧的臥房裏吃了飯。


    “小慧,現今你常跟在娘娘身邊,你覺著娘娘能有出頭的機會嗎?”


    悅兒這般問道。


    她到底是不想做粗使丫鬟的,可是隻有當唐嬪娘娘晉升位份之後,才有可能繼續選一等丫鬟二等丫鬟。


    無論是從西門另選還是從原來的丫鬟裏選,這總比一點機會都沒有強。


    於是悅兒無比的想要唐嬪娘娘能夠出頭。


    “我瞧著娘娘是能有出息的,娘娘她甚至是第一個侍寢的,又是麗夫人娘娘的妹妹,多少能在皇上那裏留點印象。”


    鍾慧知道唐嬪肯定在皇上那裏留有印象。她又想起了那日被牽連跪在巷子中的幾個時辰,雖然把這件事情告知了四個姐妹,但鍾慧並沒有告訴她們那個牽連自己的人是誰,這四個姐妹也就以為那個人並沒有進宮。


    雖然是在背後編排主子,但沒人瞧見也就罷了,這也是她們難得的休閑時間。


    悅兒的早膳還是往常的樣子,一碟鹹菜,一碗稀飯。桃花和柳兒的已然不相同了,他們倆的都多了一份小蔥拌豆腐,鍾慧的則更不一樣,她甚至多了一小碗豬肉,瞧著油汪汪的,倒是可口。


    鍾慧並不是藏私的人,她把這幾個姐妹們叫來,也並不是抱著讓各吃各的飯的目的。


    叫上大家把飯食都擺在中央,鍾慧還熱情地叫他們吃自己碟子裏的肉。


    “這日子沒有油水也是不行,不如這樣吧,咱們偶爾聚一聚,把大家的飯食都放在一塊來吃,你們也能嚐嚐我的,這樣到底是好些。”


    鍾慧一麵心裏想著上進,一麵心裏又覺著對不住自己的這些姐妹們,就隻能想出這樣的方式,略微補償一二。


    悅兒倒是不願意占鍾慧的便宜,她向來是個耿直的人,有話也就直說了。


    “小慧,這是你的份例,若我們吃了,你便沒得吃了,雖說咱們幾個極要好,但是你也不能讓旁人輕易的占了便宜,還是你自己吃吧。”


    桃花這時覺得悅兒說的挺對的。


    柳兒和鍾慧的關係並不能算很近,聽到了這話,本來還感動的拿著筷子打算去夾碟子裏的肉,又被悅兒說的話給打了回來,她尷尬的笑了笑,隻能應和著自己姐姐。


    鍾慧心裏覺得有些別扭,她想著原來大家已經生分到了這地步嗎?不過隻是一次身份的轉變而已。


    想起第一次見麵,悅兒還拿著饅頭給自己吃,現今自己分東西給他們,也不能嗎?


    鍾慧一心想著打破這份隔閡,便爽朗的笑著:


    “這有什麽,不知你們是否還記得?才剛兒我們進伊影閣那陣,我想著多攢些銀子,好能留到出宮,結果忙完了一天之後還不願意向禦膳房多要兩份飯,因著要花銀子,心裏到底是舍不得的。”


    “可當時悅兒姐姐那麽積極的上前來把饅頭強行的塞給我,又寬慰我說這本就是多要的,我要不吃也隻能浪費了。現今,我也是這樣的話,你們要不吃我也不會動,它就隻能浪費了。咱們到底是姐妹,別一天非得分個你啊我啊的。”


    悅兒兒和桃花也隻得答應了。


    柳兒隻一股勁的點頭,她倒覺得鍾慧說的很對。雖然他們倆相處時間並不如鍾慧和悅兒的相處時間長,但是柳兒的心思和鍾慧的心思幾乎一模一樣,她們倆反而比和悅兒兒來的更合拍些。


    用完了早膳之後,桃花和柳兒也就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悅兒也得回到下房裏和粗使丫頭們一起忙事情。


    雖說這伊影閣也就那麽大,事情也就那麽多,但鍾慧實在不知為何其他人的事情總是忙不完似的。


    這就是鍾慧沒有想到的了。


    例如唐嬪娘娘要是起來,就需的有人點上蠟燭,有人支上窗子,有人端上飯食,那這飯食又得每個人按時去取。


    若是沒人走動,打掃也就掃些樹葉,掃些灰塵之類的,一個院子也就那幾個固定的地方需要多加看護,但若有了人,這整個院子也就不一定哪個地方幹淨,哪個地方髒,就更需要人多照看著。


    加上有主子娘娘入住伊影閣後,這小花園也就更需要打理,甚至還得專門安排人去看護著小花園。


    伊影閣裏本身就沒有小廚房,但是不僅唐嬪娘娘需要用熱水,就連鍾惠早上的熱水也是那些粗使丫頭們給燒的,等之後玉書姐姐起來了之後又得丫頭們再燒熱水,這也得花時間。


    鍾慧到底沒上手安排過工作,目前對這些還是不甚了解,需得玉書後頭一點一點教導。


    等用完早膳之後,唐嬪娘娘還是沒有起,玉書反倒先起來了,回來吃完了早飯,又叫下頭的丫頭打了熱水給自己洗漱,弄完之後又忙忙的回到了耳房。


    她可不能隨便地走掉,若是唐嬪娘娘想要些什麽,又或是起床了,玉書若在耳房外都什麽地方便聽不到裏頭的動靜了。


    日頭越來越大,太陽從被山遮住到漸漸的升起,天色也逐漸的變亮,薄紗似的雲遮在天上,倒讓這天氣沒有往日的燥熱。


    唐嬪終於醒了過來。


    玉書早早的就聽到了動靜,前往主臥去把唐嬪扶起,又把紗簾掛在床頭,又支開窗戶。


    瞧見窗戶被支開,小丫頭們又急急忙忙的進去點上蠟燭,屋裏雖然有陽光透進,但到底沒有那麽敞亮,點上蠟燭能照的更清楚些。


    鍾慧雖然在自己的屋裏念書,沒能早早的看見唐嬪的主臥窗戶已然被支起,但是她的耳朵聽見了丫頭們的腳步聲。


    鍾慧也趕緊的出門,走到唐嬪的臥室門口,進去之後又叫小丫頭們打來熱水,同玉書一起給唐嬪娘娘洗漱。


    就這樣,一天就開啟了。


    宮裏的生活實屬是無聊,唐嬪娘娘每日也就見見麗夫人,讓鍾惠同她一起去花園逛逛,回來之後又在小書房裏叫玉書伺候筆墨畫畫。


    玉書早在唐嬪吩咐的第二日就熬煮了紅茶,給畫布上了顏色。等到後麵唐平給人物上色的時候,也就更加的方便了。


    鍾慧每日都要扶唐嬪去禦花園走走,散散心。因為這宮裏的確沒什麽可以打發時間的事兒,就算是畫畫,那也不能整天整天無時不刻的都在畫畫。唐嬪娘娘又不是什麽需要畫畫為生的人。


    鍾慧在扶唐嬪去禦花園時,就告訴了唐嬪自己想同長門宮的夏太監接觸接觸。


    唐嬪直接問問鍾慧為什麽會想去和他接觸?


    鍾慧也老老實實的說了。


    “回娘娘,奴婢進伊隱閣時是同另外四個姐妹們一塊兒的,玉書姐姐和奴婢現今是娘娘的大丫鬟,還有其他三個姐妹也還在伊影閣中做事。在搬離原來住的房子時有位姐姐給奴婢送了一個自己做的香袋,奴婢實在感恩,但奴婢又不會針線活,手上也沒個東西可以回禮的。之前夏太監來修繕伊影閣的時候,有聽見他說他的師傅是長門宮的管事太監,所以奴婢想去求夏太監,能幫奴婢在宮外略微帶點東西回來送給那位姐接,也算奴婢的報答。”


    唐嬪危險的眯了眯眼睛,“你這可算是私相授受!”


    鍾慧連忙跪下解釋。


    “娘娘贖罪,奴婢隻是想報答一下那位姐姐對奴婢的看護之恩,同夏太監也並不其他來往,此次過後也斷無其他接觸,求娘娘恩典。奴婢也不敢私自去同夏太監接觸,這才求到娘娘麵前。奴婢同夏太監到底不是一個宮的人,也不敢說就和咱們一條心,故得讓娘娘知曉此事。”


    唐嬪也隻是嚇嚇鍾慧,她倒覺得這個丫頭,這樣看來倒是重情重義,重情重義的丫頭,唐嬪用起來也會更放心。


    待到得到唐嬪的同意之後,鍾慧就去找了夏太監,說明了此事。


    夏太監倒也也不說同不同意的,隻是問鍾慧要了購買物品兩成的銀子錢當做跑路費,也就幫了她這一次。


    夏太監果然是行動迅速,在給了銀子的第三天,鍾慧就收到了一個漂亮的銀鐲子,夏太監說自己不好買簪子,畢竟是男女的定情之物,至於金鐲子或是玉鐲子什麽的也買不起,隻得買個銀鐲子。這鐲子勝在款式精巧,女子佩戴顯得腕子纖細。


    周慧倒是很喜歡這個銀鐲子,對著夏太監千恩萬謝,之後就拿回銀鐲子送給了桃花。


    桃花實在沒想到自己隻是做個香袋兒就能得到如此回禮,本想拒絕又想起前幾日吃早膳時鍾慧對大家說的話,心裏有些感動,也就收下了。


    除了這幾件事情之外,鍾慧其他的生活就和往日一般按部就班。


    這樣平淡的日子又過去了三天。


    皇帝確實守祖宗規矩,四個新入宮的新人,一個接一個的輪著侍寢,倒是沒有出現一個人連著侍寢幾天的景象。


    當最後一個人侍寢了,唐嬪也該去向皇後娘娘請安了。


    這一日天還沒有亮,唐芹就被鍾慧從睡夢中叫醒。


    玉書雖然一直守夜時睡在耳房,不被允許和唐嬪娘娘一起睡,但鍾慧自守夜第一日起就是和唐嬪一起睡的。


    她側過身來,搖了搖唐嬪的身子,輕聲呼喚道:


    “娘娘,該起身了,要去向皇後娘娘請安了。”


    唐嬪昨日還在心裏不停提醒自己,要早日起床,今日還需得給皇後娘娘請安,這是第一次見後宮諸人,自己可不能遲到了。於是第二日,鍾慧輕輕一搖,唐嬪就醒了過來。


    鍾慧見唐嬪醒了也支出身子,掛上紗簾,和往日一樣的喚人進來洗漱,這些工作做了將近一周,她早就已經輕車熟路了。


    她穿上鞋子又給自己披了件衣服,扶唐嬪娘娘下來洗漱,做完了之後又需得伺候挽發,挽發這事兒就交給玉書來做了,鍾慧還得回去,先給自己換上衣裳。


    鍾慧想著今日要去給皇後娘娘請安,雖說唐嬪娘娘不一定會帶自己,但還是略微規矩些比較好。


    鍾慧把自己的頭發梳的油光水滑的,挑了一件淡青色的衣裙,裙擺略微高過腳麵,又穿了一雙湖藍色的鞋子,規規矩矩梳著的頭發上隻簪了兩朵絹花,倒看著也清秀。


    衣裙上沒有繡任何東西,幹幹淨淨,樸樸素素。


    大丫鬟的份例,衣裙上是能繡些花朵的,隻是不能滿繡,隻能在衣角的腳邊繡,隻是鍾慧覺著這樣隻在一邊繡的花朵倒不如樸素的好看,所以衣櫃裏的衣服都是這般素淨。


    麗夫人倒是頗為欣賞她這種風格,原想給鍾慧賞賜一些更加漂亮的布料,見此情況也就住了手,沒再賞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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