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麗夫人叫她第二日就過去伺候,但因著玉書就要出宮嫁人這事,麗夫人也覺得不用過於焦急的就把她們叫到自己宮裏,隔天鍾慧想要到長門宮正殿時就被麗夫人打發過來的春枝告知,說是等玉書出宮之後再把整個伊影閣都帶去長門宮。


    鍾慧自然是千恩萬謝。


    也許是想著要給玉書姐姐送禮這件事,或者是掛記著自己把玉書姐姐偷摸準備禮物的事情捅出去了,鍾慧這幾日難免有些心虛,麵對玉書時也殷勤了幾分。


    轉眼日子就過去了五六日,眼看著就臨近玉書說的,她要出宮的日子了,鍾慧心裏有些焦急。


    怎麽玉書姐姐還不給大家說這件事情,難不成禮物還沒準備好,自己的禮物也還沒來得及送出去了。


    鍾慧憂心著,平日也就不免留心玉書一二分,瞧見她真是不慌不忙,自己倒急得不成樣子。


    這日下午,倒有個平日裏也少有接觸的丫鬟找過來,鍾慧這才放下了心,笑著看著那個丫頭。


    “怎麽了?有什麽事情嗎?”


    那個小丫頭也是落落大方,“鍾慧姐姐,玉書姐姐叫你晚間同她聚一聚呢。”


    鍾慧笑著點了點頭,心道果然同自己想的一樣。


    “我知道了。”


    見鍾慧知道了這消息,那小丫頭也是禮數周全了行了半禮就出去了。


    到了晚間,鍾慧拿上自己去禦膳房那裏多買的兩碟子菜,就到了玉書和自己房間連接的走道處。


    說是要去玉書的房裏,但其實四個人平日裏聚的時候都在這走道裏,那房間未免也太小了些。


    鍾慧手裏提著紅木做成的食盒,表麵也沒什麽花紋,光滑一片,倒也顯得古樸大方。


    本就出門走兩步就到了,從側門出去晃眼就看見了玉書站在廳中間,搬著桌子。


    鍾慧連忙把食盒放在自己的房內,上前幫著玉書搬著桌子。


    “姐姐怎麽不等我來幫忙,倒是自己一個人做起來了。”


    玉書額頭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粉嫩的嘴唇此時鮮紅一片。


    “你也知道我要出宮了,這次可能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麵了,我倒想給你們弄的妥妥貼貼的。”


    如今這時代,最快的是快馬加鞭傳遞的軍書,普通的是專門馴養飛鴿去傳信,老百姓則是把寫的信托給當地的鏢局,讓他們幫忙捎一程。


    鏢局不一定會去那個地方,就算去了也不能確保那人就沒有搬家,往往前年寫的信今年才會收到,最快也得四五個月,玉書有此想法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雖說姐姐是這麽想的,怎麽不知道我也是這般想的,若是這是咱們最後一麵,我也不願意姐姐忙碌著收拾,倒是願意我自己來收拾收拾,讓姐姐輕鬆的出宮。”


    鍾慧臉頰因為用力漲的通紅,邊吃力的抬著桌子的桌麵想要放到桌腿上,一邊微喘著說話。


    往日都是柳兒和悅兒做主力,其他三個丫頭幫忙抬起一些,如今玉書和鍾慧兩個力氣小的就得抬起這桌麵,屬實是有些為難人了。


    鍾慧和玉書好不容易將桌子擺放好,隨後玉書依次將飯菜擺放在桌上,鍾慧也搭了一把手幫忙擺放。


    當鍾慧幫忙把玉書從禦膳房搞來的飯菜放在桌子上時,連忙偷偷摸摸的回到了自己臥房,拿出來了自己準備的小食。


    “玉書姐姐,我也沒什麽能給你的,外頭的那些東西,想來你嫁人之後隨處就可以買到吧,我也不拿這些在你麵前現眼了。咱這兒的小廚房一直開著,我就偷摸的做了點零嘴,等會咱們一塊吃。”


    邊說鍾慧還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輕輕把蓋子打開放在一旁,裏頭裝了兩碟樣式精巧的糕點,狀似花朵,鍾慧往裏頭包了些綠豆。


    另外三個姐妹也得到了玉書遞來的訊息,晚間的時候帶上了做的的香料枕頭,一進門就看見玉書和鍾慧兩個人坐在那裏。


    枕頭被桃花拿著,悅兒倒先衝上去。


    “玉書姐姐,你終於找我們啦!你沒多久就要出宮了,我還多少有些舍不得。”


    堪堪停下腳步到玉書跟前,扭捏的捏了捏手指,頗為拘謹的抱了抱玉書。


    玉書看見桃花手上的枕套和悅兒說的話,好笑的瞟了一眼鍾慧。


    就知道這丫頭嘴巴不牢。


    玉書心裏想,抬起雙手回抱悅兒,輕輕拍了兩下,才推開她。


    “怎麽這樣撒嬌,都過了一年了比剛來那陣還要愛嬌。”


    鍾慧撇了撇嘴,瞪大了雙眼又轉過了頭,眼睛低垂。


    “好了,快坐下吧,我和小慧收拾了半天呢。”


    玉書幫忙拉開了身旁的一把椅子,悅兒一屁股坐了上去,另外兩姐妹也走了過來坐下去。


    “姐姐,小慧前段時間告訴我們了你的事情,也是想著要給你準備禮物。”桃花把枕套遞給了玉書。“這是咱們姐妹做的,繡了些吉祥花,也是討個彩頭,裏頭是咱們專門尋來的可以助眠的香料,希望姐姐未來平安順遂。”


    玉書接過枕套,眼睛裏潤潤的,仿佛有淚珠垂落,乍眼一看又是被含在眼眶裏頭,憋著不願掉落。


    “謝謝你們幾個了,用心了。”


    在宮裏雖然隻和幾個姐妹待了一年出頭,但是一直同吃同住,加之雖說玉書很期待嫁給表哥但心裏難免有些忐忑,看著這幾個姐妹就像是回憶自己的少女時期,心裏不由得浮現出了酸澀之感。


    見到玉書這模樣,幾個人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紛紛沉默了下來。


    “此次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玉書喃喃自語般地說道,聲音略微不平常時候更沉些且帶著一絲惆悵,終於,她還是忍不住先開口了,試圖打破這份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靜靜地凝視著桌麵,像是想把桌子看穿,想要從中看到未來的模樣,但眼前隻有一片迷茫與未知。


    其餘四人紛紛附和,眼中滿是不舍。


    “好啦,我們應該高興,玉書姐姐出宮便自由了。”鍾慧強顏歡笑道。


    “是啊,出宮後我就不用再做伺候人的活了,還能同心愛的人在一起,也是件好事。”


    “嗯嗯,玉書姐姐一定能有一個非常好的未來,有自己可愛的小孩,和丈夫恩愛和樂。”


    玉書被說的俏臉一紅,難得露出兩分小女兒的姿態,作勢要去打這麽說的柳兒。


    柳兒忙躲到桃花後麵,叫著:“玉書姐姐害羞了!我說的是我最真誠的祝福,玉書姐姐莫害羞。”


    這話說的玉書越發臉紅,倒是不依不饒起來。


    幾個人打打鬧鬧一番,也沒時間吃那桌麵上的菜,還好這些菜就算放涼了也不會有損滋味,她們閑來也撿些菜來吃。


    四人聊了許久,直到夜深才散去。鍾慧回到房中,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知道玉書第二日就要離去了,一時有些難以入眠。


    晚上終於迷迷糊糊的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鍾慧起了個大早,她幫助玉書整理行囊,並與她一同前往皇宮裏頭後麵的偏門。一路上,兩人默默無語,但彼此的眼神中流露出無盡的不舍。


    另外三人在伊影閣門口送了他們兩,倒是也想去偏門送玉書,隻是規矩上來隻能一個人去送,就隻能把她們兩送到伊影閣門口,看著他們背影離去。


    兩人走到偏門,玉書家早就派了一輛小轎在偏門等著,幾個小廝在轎子旁等著。


    在宮門處,鍾慧緊緊擁抱著玉書,淚水不禁奪眶而出。玉書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道:“別哭,別哭,等你日後出宮就來找我,我在京城外城,我姓薑,等你出宮來找我,我照顧你。”


    鍾慧不願意哭著給玉書添堵,偷偷摸出了手帕擦了眼角的淚水,才離開了玉書的懷抱。


    “好,我到時候去找玉書姐姐你,你可不要嫌棄我。”


    玉書笑得溫婉,拿著自己的包袱遞給了旁邊的一個小廝,回頭看了眼鍾慧就被小廝們扶著進了轎子。


    鍾慧看著馬車離去,直道影子消失在了自己的眼睛裏才轉身離去。


    今天的事情很多,送走了玉書之後鍾慧就是伊影閣裏唯一的大丫鬟了,今天需要帶上這些人去向麗夫人請安,現下隻有鍾慧一個人處理這些事情了。


    鍾慧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伊影閣,開始著手處理各種事務。她努力讓自己專注於工作,但心裏難免有些擔心自己無法勝任。


    以前都是跟在玉書後頭學習處理事務,雖然有幾件事情出了頭,但鍾慧還是對自己有些許不放心。


    收拾完了自己的東西之後,叫了外頭一個做打掃的丫頭,讓她把所有人叫到伊影閣大廳。


    小丫頭回了一聲,馬上跑去各個地方叫人。


    一個人叫一個人,很快十個人都齊刷刷的站在了伊影閣庭院裏頭。


    鍾慧雖說現在是掌事丫頭,伊影閣的事務都在鍾慧掌握中,但伊影閣的正殿鍾慧還是不敢隨意進去的。


    鍾慧手老老實實的放在腰間正中間,繃著一張嚴肅的小臉,圓鼓鼓的臉蛋上頭嬰兒肥還沒褪去,裝的嚴肅倒讓人覺得可愛。


    “今日有件事情要宣布。”


    鍾慧也不東走西走,就老老實實站在原地,眼睛也不亂飄,直愣愣的盯著幾個丫頭的正中間,時不時的略微轉一下眼珠子看一看最邊上的沒被注意到的丫頭。


    “前幾日,麗夫人娘娘叫了我過去,說是要把咱們伊影閣的人都調回長門宮裏伺候,幾個小丫鬟小太監本來就是麗夫人宮裏的,現在也就回到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去,三個二等丫頭到了長門宮則是充做四等丫頭。”


    鍾慧抿了抿嘴,不好和那三個顯得過於親近了些。


    “但切記不要過於糾結這事,若說長門宮的四等丫頭,那倒也比伊影閣的二等丫頭要體麵些,若是老老實實做事,得了麗夫人娘娘的青睞,再重新做回二等丫頭也不無可能。”


    鍾慧擠出了個笑臉,隻知道這是春枝教自己的,要嚴肅和寬容並濟,雖然她不知道有什麽可以笑的。


    隨著擠出的笑臉,鍾慧也和緩了聲音。


    “咱們共事一場,到了長門宮也要互相扶持,若是有什麽缺的,或是被旁的什麽人欺負了,盡管來找我。咱們等會兒得去跟麗夫人娘娘請安,現下我給你們半個時辰收拾自己的東西,我得先去找麗夫人娘娘回稟此事,半個時辰之後就帶你們過去,到時落下了什麽我可就不管了。”


    幾個丫頭太監都福了福身。


    “謝姐姐教誨。”


    鍾慧點了點頭,又說了句散了吧,丫頭們才敢四散開來,回到自己的住處收拾東西。


    悅兒、柳兒、桃花也是隻是分寸的,沒來找鍾慧,心裏雖然有些埋怨為何鍾慧不提前告訴他們,但悅兒和柳兒心大,很快就安慰好了自己,提前告訴自己和沒提前告訴自己也無甚區別,左不過是多了點時間可以收拾衣物罷了。


    鍾慧在庭院裏頭的人都走光之後回了自己的屋子,拿上了自己收拾的衣物包裹,就打算往長門宮走。


    如今的衣物包裹倒是比剛成為大丫鬟搬走時要多了一些,新做了兩件冬衣和夏衣,裏頭又有玉書留下來給她的手帕子布料和線,又有些鍾慧近日裏來看的書。


    背上背著一個,手裏提著兩個,鍾慧就走出了伊影閣。


    夏太監老早就在外頭等候了,這種變動,下頭的小丫鬟們是由大丫鬟領著走的,上頭的大丫鬟就是由娘娘派來的人帶回去的,剛巧來接鍾慧的就是夏太監。


    按道理說夏太監是不用幫忙提行李的,隻是夏太監自認為是鍾慧的朋友,又十分看好鍾慧,就叫自己身邊跟的一個小太監接了一個包袱,自己也接了一個包袱,帶著鍾慧走在路上。


    鍾慧看見自己這三個人一人一個行囊,倒是莫名其妙想笑,勉強壓住了唇角的笑意,偏頭看向了夏太監。


    “夏公公,今日怎的是你來接我,我原以為娘娘會隨便打發個小太監過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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