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小築,大門處。


    孟裳霓前腳剛踏出,便與匆匆趕回的楚陽撞了個正著。


    他是六皇子的幕僚,今日自然也去六皇子郊外的私府上赴宴了。


    隻是返回時,剛到城門處,就瞧見了初六被掛在城牆上的慘狀。


    那些看戲的人還發現了他,幾乎一人一口唾沫,都要把他淹死!


    他狼狽逃離,一路上藏頭縮尾,連頭都不敢抬。


    他是尊貴的伯府世子啊!如今卻因為這事,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此刻,看到孟裳霓的瞬間,他心中的怒火瞬間燃至頂點。


    他臉色沉沉,雙眼猩紅,緊緊的盯著她,“孟裳霓,你不打算給我一個交代?”


    孟裳霓腳下步子輕輕一停,看著他那氣急敗壞的模樣,冷冷一笑,“交代?”


    隨後她的腦袋微微一側,將目光落在常嬤嬤身上,“世子還是好好想想,等常嬤嬤醒來,你跟婆母該怎麽給我交代吧。”


    話落,她便不再理他,幾步從他身邊錯過去。


    楚陽卻是一個轉身,一隻大手便緊緊的鉗住了孟裳霓的手腕。


    “孟裳霓!”他那琥珀色的眸子緊逼而來,嘴裏呼出的白氣仿佛冬日的寒霜,“不過是一點血參罷了,若然不是你先算計我,初六也不會看不下去,擅自做主去做那偷盜的事!”


    孟裳霓笑的涼薄,到這個時候了,他竟然還在維持那令人作嘔的偽裝。


    “你這個毒婦,當真是好狠的心腸,竟能下這般狠手!”


    “自從你嫁進伯府以來,我對你哪點不好?”


    “敬你,愛你,護你,甚至連納妾,都是被迫的!”


    “這輩子,除了你,我心裏再無其她人,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金釵在旁邊看的直翻白眼,墨竹更是一隻拳頭捏的哢嚓作響,但凡此時孟裳霓一聲令下,她必然已經衝過去扭斷楚陽的手了。


    跟在後麵的趙婉兒心頭一沉,眼裏露出幾絲複雜。


    “世子。”孟裳霓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諷,“且不說血參一事,我並未算計你,你上來便咄咄逼人,什麽初五初六的,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你還裝!”楚陽眉頭緊蹙,鉗住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他指著潘氏院裏的梅花,冷冷道,“你看清楚了,這些梅花,前幾日還開得嬌豔欲滴,昨日卻全部凋零枯萎。”


    “孟裳霓,你可知道,這些花,是扔李嬤嬤進去那個糞坑裏,養的花肥澆的!”


    這些紅梅還是他曾經親自為阿月尋來的,更有專人悉心伺候。


    這幾年都安然無恙,偏偏澆了那花肥後便一株不剩地全死了。


    他留了個心眼,請來大夫一驗,才發現裏麵竟有毒!


    昨夜,他暗中把府牢裏的看守都仔細盤問了一遍,這才知曉,李嬤嬤臨死前,孟裳霓曾去見過她!


    本想先壓下此事,待過幾日找到證據之後,讓孟裳霓百口莫辯。


    可今日,偏偏出了初六這檔子事。


    叫他如何還能忍耐!


    他咬牙切齒,“孟裳霓,你真當我是傻子?”


    孟裳霓卻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目光幽幽的落在那些枯萎的梅花上,“永州的紅梅,最是難尋,倒難為世子曾經為婆母尋了整整十二株來。”


    “可世子又可記得,這府裏最愛侍弄花草的,是我?”


    “我那滿院的花草,世子可曾關注過一星半點?”


    “這就是你口中的敬我,愛我,護我?”


    “比上婆母,連百分之一都不及啊。”


    楚陽心頭一滯,那一刻,他在孟裳霓身上看到了深深的怨氣,可這怨氣,分明帶著小女兒家的委屈。


    孟裳霓這是因愛生恨了?


    他眉頭一緊,衝她道,“你別顧左右而言他!”


    “你毒死了李嬤嬤!是不是從那個時候,你便想著算計我與母親了?”


    “這一步步走來,削減開支,請太傅,舉辦認親宴,盜竊私庫,血參,初六,樁樁件件,都與你脫不了幹係!”


    孟裳霓神色自若,秀美的臉上平靜如水,“世子,嘴長在你身上,你非要如此誣陷,我又能如何辯解?”


    不過是去了一趟雲初別院,碰巧看到常嬤嬤克扣老伯爺的東西,你便不由分說將髒水往我身上潑?”


    “僅憑一張嘴就給人定罪,天底下哪有這般道理!”


    她緩緩一頓,直勾勾的看著楚陽,聲音也多了幾分涼意,“那常嬤嬤還跟我道了不少世子與婆母的齷齪事,我給你們定罪了嗎?”


    “不還等著她醒來,當場跟婆母世子對質,好還你們一個清白嗎?”


    她一如既往地沉穩,說話條理清晰,絲毫不給楚陽尋找漏洞的機會。


    “好,好!”楚陽死死地盯著她看了半天,冷笑連連,“當真是巧舌如簧,這些年我還真是小瞧你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斜睨了一眼常嬤嬤,壓低聲音質問道,“那老刁奴到底跟你說了些什麽?”


    孟裳霓衣袖一揮,用力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掙脫出來,衝著他冷冷說道,“你說呢?”


    楚陽越是追問,她便越是隱瞞。懷疑,恰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刀。


    刀刀傷人。


    無論是潘氏,還是楚陽,孟裳霓都將這把刀狠狠捅進了他們心裏。


    楚陽看著常嬤嬤,臉色愈發陰沉。


    便又聽孟裳霓說道,“隻是這老刁奴說的話,我自然也是不敢全信的,世子和婆母如今風評都受了損。”


    “倒不如等常嬤嬤醒了,把族親再請來,當著他們的麵好好審問她。”


    “那時,也好讓所有人都看清你們的清白,世子以為如何?”


    楚陽哪裏敢同意!


    風動,吹得孟裳霓的發絲飛舞,領子上的白色絨毛微拂著,如玉的肌膚在晚霞中散著光澤。


    楚陽低著頭,鼻尖就是她身上淡淡的檀香,他的眼神肆意落在她身上,“一個老奴才而已,還不值得族長宗親們出麵,自己在家便能解決。”


    末了,他的眼底泛起幾絲躁意,“如今要緊的,是先解決初六的事。”


    “孟裳霓,我不管這件事有沒有你的手筆,你都得跟我去把初六放下來,並當著眾人的麵,還我的名聲!”


    說罷,他冷哼一聲,“那城牆之上,的確是個散播消息的好地方!”


    “我要你告訴所有人,這一切都是誤會!”


    “是你跟他們開了個玩笑,都信不得真!”


    他話落,金釵,墨竹,甚至連趙婉兒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孟裳霓更是冷笑出聲,“世子,你是想毀了我的名聲來為你洗白?”


    “你可真是貌醜心奢,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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