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裳霓眉頭一蹙。


    他指的,是六年前的事?


    六年前新婚之夜,她被楚陽和潘氏設計,失身給了一個來曆不明的奴隸……


    孟裳霓的腦子裏,便不由得想起今夜在尚書府,潘氏和程霜找來的那五個狂徒,一時間忍不住心頭作嘔起來。


    她是心疼自己那對剛出生就被溺斃的兒女,可對那個奪她清白的男人,她卻厭惡至極!


    錯不在她,她又有何可交代的?


    她本就吐了血,又忍著疼,陪著李青青和李蓮枝說了一路的話,已是難受。


    此時身形微微一晃,還是被金釵和墨竹雙雙扶住。


    抬眼看去,便見便見謝鎮陵一揮手,唐諾便駕了馬車迅速離去。


    幽幽夜色中,隻餘重重的馬蹄聲。


    ——————


    楚伯府。


    楚陽和潘氏是連滾帶爬被攆回來的。


    地窖裏,楚陽整個人大汗淋漓,虛脫的像條死狗一樣趴在床榻上。


    臀部已經被血侵染,在大冷的天裏,凝成了厚厚的血痂。


    潘氏給他褪去褻褲,震驚的看著屁股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整個人都不好了。


    “大郎,你……不僅跟程霜那個賤人睡了,還被那些狂徒給?”她咬著牙,捂著鼻子,喉嚨裏艱難的冒出一句話。


    一時間,便讓楚陽回想起在尚書府裏,被那五人一起糟蹋的場景。


    他的胃裏頓時翻江倒海,‘哇啦啦’一陣便惡心的狂吐起來,連昨個兒夜裏吃的東西都吐了個幹淨。


    滿地汙穢。


    刺鼻的腥臭讓潘氏愈發嫌惡的捂住了口鼻。


    她那天人之姿的大郎……如今像被一朵揉碎了的殘花,她又如何不心疼!


    即便是嫌棄,也還是打來了清水,強忍著惡心,用幹淨的帕子替他清理傷口。


    “孟裳霓!都是那個賤人!”楚陽咬牙握拳,狠狠的砸在床榻上,一動怒,臀部的傷口又傳來紮心的疼。


    “阿月,你輕點!”他連連倒吸冷氣,憤恨道,“阿月,我們都著了孟裳霓的道了……”


    救了程霜之後,他雖看穿了孟裳霓的真麵目,卻怎麽都沒想到,她還勾搭上了鎮國公!


    難怪,當日那認親宴上,謝鎮陵會突然造訪,甚至連隨身攜帶的玉佩,都送給那小陰鬼了。


    孟裳霓那賤人,竟是早就背著他紅杏出牆,攀上謝鎮陵這高枝兒了!


    潘氏聞言,手裏的動作越發輕柔,燭光下,她那彎月一樣的眼睛卻是瀲著狠毒,“大郎,此事必然不能就這麽算了!”


    “那孟裳霓把你我害的名聲盡毀,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楚陽眉頭緊蹙,即便是到了現在,他都沒有放棄孟家那塊肥肉。


    “今夜一過,外麵那些流言蜚語必然四起,阿月,你還得讓潘家出錢,先把流言壓下去再說。”楚陽的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待我傷好後,我要親手收拾這個毒婦!”


    事到如今,潘氏即便再舍不得花錢,也隻能如此。


    她點了點頭,手上動作不停。


    常嬤嬤死了,她這身邊連個靠譜的人都沒有,便是伺候大郎這樣的事,也隻能她親自來。


    隨後,她又才說道,“在這之前,先得把掌家權奪回來才是。”


    “我們府上有五個莊子,十個鋪子,如今都盈著利,自然不能再在那個賤人手裏攥著!”


    楚陽眼神一凜,“阿月,你這就去拿筆墨來,我會親自給那些莊鋪掌櫃下令!”


    他爹老伯爺,早就去了九皇山的雲初別院養病,如今這楚伯府內,就是他說了算。


    當年,他能把楚伯府的掌家權交給孟裳霓,自然也能全部收回來!


    那個賤人,從今往後便別想沾著他楚伯府一點兒好!


    ——————


    楚伯府,詭異的安靜了十日。


    主院,歲月靜好。


    屋內足足生了五盆銀絲炭,便烘的一絲寒氣也沒有。


    擺在正廳的水生富貴竹都生了大白根。


    旁邊的發財樹亦是鬱鬱蔥蔥,長了不少嫩綠的新芽出來。


    此時,謝瀾淵正端端正正的坐在小板凳上寫字,用的是認親宴上,孟裳霓送給他的玉筆。


    當初為了讓潘氏信服,他專門吃了華闕配的藥,整個人麵黃肌瘦的,如今,全被孟裳霓養回來了。


    小身板都圓了一圈,奶呼呼的小臉蛋上,被炭火烘出了兩抹紅暈。


    漆黑的頭發綰成一個規整的小髻,用紫色的發帶束著。


    五歲多的小男孩,生的精雕玉琢,更有一雙叫人心神蕩漾的鳳眸。


    孟裳霓便坐在他身邊,眼神沉沉的落在他寫的字上。


    雪白的羅紋紙上,端端正正的寫著,‘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幾個大字。


    正是孟裳霓此次對楚陽和潘氏所為。


    “小小年紀,倒是筆風淩厲,隱有大家風範。”孟裳霓毫不吝嗇讚揚,上一世,她悉心教導楚光耀和楚光瑜,兩人直到十歲時,寫的字也不及淵兒半分風采。


    想必在鄴城時,淵兒的娘親和爹爹,一定是耗了大心思,才教出這樣一個卓越的孩子來。


    “娘親,大人的世界,便是如此複雜嗎?”謝瀾淵偏著小腦袋,看著她嫻靜似水的臉龐,不由問道。


    鎮國公府沒有請師傅,他跟妹妹的功課,都是爹爹親手教的。


    妹妹不喜歡讀書,爹爹就對他格外嚴厲。


    好在他從小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雖是有些書本還不能深解其意,但倒背如流,卻是完全沒問題。


    孟裳霓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小腦袋,黑眸溫柔的看著他,隻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兵者,詭道也。”


    尚書府一戰,對楚陽和潘氏來說,隻是重傷而已,這兩人並未到窮途末路之境。


    這段日子,必也偷摸著研究怎麽對付她。


    “淵兒,娘親養你,便是打定了主意,將來要你繼承楚伯府。前路波譎雲詭,這些東西,你自然是從小就要學的。”


    未出閣時,她在孟家,也會跟著父親和大哥學生意之道。


    無論是做生意,還是後宅爭鬥,更甚殺場之戰,所有的核心計謀都是一脈相承的。


    前世她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壯大楚伯府上,這輩子,這些權謀之計,成了她立身之本。


    淵兒作為她的孩子,自然不能當個小傻子。


    好在這孩子的天分,超出她的想象。


    她微微一笑,衝謝瀾淵道,“泰嶽書院名下,有個長安學堂,每三年招一次生,剛好今年開春後便要收新生。”


    “淵兒,那長安學堂,你得去。”


    謝瀾淵一愣,“長安學堂?”


    孟裳霓點點頭,“秦太傅偶爾也會去長安學堂教學講經,得他指點,對你會大有裨益。”


    送他去那裏,就是鍍金去的,要成為楚伯府的繼承人,將來的淵兒,必須要閃亮所有人的眼。


    謝瀾淵忍不住咬了咬毛筆頭。


    秦太傅?有點耳熟啊!


    啊,想起來了,之前哭著求著想要收他為徒的那個老頭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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