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老槍手那裏的路上,我同老槍手坐在營火旁。溫內圖值勤,在他的一次巡視中向我們走近。老槍手一個手勢邀請他留下。


    “我的兄弟不願坐到火旁嗎?我們在這裏是安全的。”


    “阿帕奇人的眼睛總是睜著的。我不信任夜,因為它是一個女人。”溫內圖回答,說著他又走回黑暗中去。


    “我們的朋友恨女人。”我隨口說。


    老槍手解下掛在他脖子上的煙鬥,塞滿了煙草點燃。


    “您以為?”他一邊問道,“也許並不是。”


    “他的話看起來是這個意思。”


    “看起來,”老槍手點頭,“但並非如此。他曾經有過一個女人,為了占有她他是會跟魔鬼爭鬥的,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忘卻了女人這個詞。”


    “為什麽他不把她帶到佩科斯河邊他的印第安人村落中去?”


    “這個女人愛另一個人。”


    “印第安人通常不管這個。”


    “但這人是他的朋友。”


    “這個朋友的名字是什麽?”


    “現在是老槍手。”


    我吃驚地抬頭看著他。我沒有權利繼續問,但對更詳盡的答複的渴望我的神情中一定顯露了,因為老槍手在一陣停頓後說了下去:“讓過去的事情過去吧,先生!如果我願意談,真的,您盡管年輕,還會是惟一我對其這樣做的人,因為我喜歡上了您。”


    “謝謝,先生!我可以坦率地告訴您,我也十分珍惜您的友誼。”


    “我知道,我知道,沒有您的幫助我不久前就完了。隻是令人氣惱的是,我不能自己結清我同蒂姆-芬尼泰的賬,如果我有幸讓這個無賴嚐嚐我自己的刀,我會當場為此獻出我的手。”


    說這些話時一種憤怒的怨恨在老槍手一向如此平靜的臉上閃過,當他這樣眼睛閃閃發光地坐在我對麵,我明白了,他同帕拉諾算賬必定有一種非同尋常的理由。


    我承認,我的好奇心越來越大了,其他任何人處在我的位置肯定也會是這樣,事實竟在這裏完全出人意料地向我展現,溫內圖曾向一個姑娘敞開過他的心扉。這甚至對我——他最好的朋友和結拜兄弟——也是一個秘密。但我必須忍耐,這對我來說也不困難,因為我肯定可以期望將來有所解釋。


    老槍手的康複比我們預期進展得要快,這樣我們在較短的時間之後就動身了。經過好戰的達科他人的地區向前推進到曼吉錫塔,按老槍手的說法,他的要塞就在岸邊。我們也許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能夠到達,因為我們今天已經遊過了奈厄布拉勒河的支流基亞帕哈。


    在那裏我想加入到老槍手指揮的毛皮魯獵人們中一段時間,在這種相聚期間但願會有機會了解一下老槍手的過去,於是我現在默不作聲地保持我的姿勢,隻是為了撥火偶爾改變一下。


    哈裏的戒指在火光中閃了一下,盡管閃亮稍縱即逝,老槍手銳利的眼睛還是盯住了那小小的金色物體。他震驚地跳了起來。


    “您戴的是什麽樣的一隻戒指,先生?”老槍手問道。


    “這是對我生命中一段最可怕的時刻的紀念。”


    “您願意把它給我仔細看一下嗎?”


    我滿足了他的願望。他帶著明顯的急促抓住,更仔細地看了一下戒指,他的問題就也接踵而來:“您從誰那裏得到它的?”


    他被一種無法描述的激動所控製,我卻平靜地給予回答:


    “我在新韋南戈從一個大約十三歲的男孩那裏得到這隻戒指。”


    “在新韋南戈?”這個巨人激動地說,“您到過福斯特那裏?您見到了哈裏?您說的是一個可怕的時刻,一場不幸?”


    “那是一次冒險,我同我聽話的‘閃電’陷入了活活被烤死的危險。”我回答說,把手向戒指伸過去。


    “別這樣!”老槍手拒絕了,“我一定要知道,這隻戒指怎麽成了您的。我有一種神聖的權利,比任何其他的人都更神聖!”


    “安心躺著吧,先生!”我泰然地請求,“如果是另一個人拒絕還給我,那我是會強迫他的。而我會向您報告更詳細的情形,然後您也許也能向我證明您的權利。”


    “說吧!但您知道,這隻戒指在一個我不像對您那麽信任的人的手中可能很容易成為死刑的判決!那就講吧——講吧!”


    老槍手認識哈裏,他也認識福斯特,他的激動證明了他對這些人表現出極大的關心。我嘴邊有一打的問題,但我把它們都忍住了,開始了我對那次邂逅的講述。


    這個巨人躺在我對麵的火旁,流露出急切的神情。隨著我的講述,他的注意力在一點點增強,當我講到我把哈裏拽到馬上時,他跳了起來並叫道:


    “夥計,這是惟一能救他的!我為他的生命發抖了。快,快,繼續說!”


    我也在重新體驗那些可怕的時刻,並繼續我的描述。老槍手走近我,並越來越近,他的嘴張開了,就像他想從我的唇邊啜飲每個字一樣。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巴巴地看著我,身體彎曲到了一種姿態,就像他自己坐在飛馳而去的“閃電”身上一樣,自己跳入了波浪滔天的洪水中,自己在可怕的恐懼中沿著陡峭的岩壁努力向上攀沿。他早已抓住了我的胳膊,下意識地用盡全力按住了我,呼吸大聲喘息著從他的胸口擠出來。


    “天哪!”當他聽到我平安地越過了峽穀的邊緣並使男孩到了安全的地方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叫道。


    “太可怕了!我忍受恐懼,就像我自己的身體在火焰中一樣,不過我事先知道,您救命成功了,否則哈裏可不會給您戒指。”


    “他沒有給。我也不知道怎麽把戒指從他手指上捋了下來,他根本沒有意識到。”


    “那您必須把別人的財產還回去。”


    “我願意還給他,但男孩從我這裏跑掉了。第二天早晨我才又見到他,跟一個逃脫了死亡的家庭在一塊兒,因為他們的住處位於山穀最上麵的角落中,沒被大火燒著。”


    “這時您說起了戒指?”


    “沒有,他們根本沒有讓我有機會說,而是向我開槍,最終我就騎馬走了。”


    “他是這樣的,他的確是這樣!沒有什麽比怯懦更讓哈裏痛恨的了,而他認為您是膽怯的人——不過說吧,福斯特怎麽樣了?”


    “就我能夠斷定的,隻有我剛才說到的那個家庭逃脫了。充滿山穀凹地的火海吞沒了一切。”


    “這是可怕的,是對讓油流掉以抬高價格這種卑鄙下流的意圖的懲罰!”


    “您也認識埃默裏-福斯特,先生?”我現在問道。


    “我到過幾次新韋南戈他那裏,他是一個傲慢的愛顯示有錢的人。”


    “您在他那裏見到了哈裏?”


    “哈裏?”他帶著一種奇特的微笑問道,“是的,在福斯特那裏和在奧馬哈,這男孩有一個兄弟在那裏——此外也許還在某個地方。”


    “您大約能告知我一些有關他的事情?”


    “有可能,但不是現在。您的講述使我很疲勞,使我感到沒有多少精神進行閑談。但在適當的時候您會更多地了解他,這就是說,就我自己對他所知的。哈裏沒告訴您他想在新韋南戈幹什麽?”


    “告訴了!哈裏在那裏隻是暫時停留。”


    “是這樣,是這樣!那麽您斷言,他脫離了危險?”


    “十分有把握。”


    “您也看到哈裏開槍了?”


    “像我告訴您的,而且他很出色。他是一個不同尋常的早熟的男孩。”


    “是這樣。他父親是一個老手,鑄造過的子彈沒有一顆不射進敵人兩根肋骨之間。從他父親那裏他學會了瞄準,如果您競相信,他不懂得要在合適的時間和在正確的地點使用它,那您就大錯特錯了。”


    “他父親在哪裏?”


    “他一會兒在這裏,一會兒在那裏,我大概可以說,我們差不多認識。我有可能幫助您遇到他。”


    “我很高興這樣,先生。”


    “我們是要看看,由於兒子的得救,您理應受到父親向您道謝的待遇。”


    “哦,這不是我的意思!”


    “當然,當然,我現在了解您。不過您又拿到戒指了!您以後會發覺,我把它還給您意味著什麽——現在我要把溫內閣派給您,他的崗結束了。躺下睡覺吧,這樣您明天一早就會清醒過來!我們明天會不得不使我們的老馬用勁跑,強行完成一天行程。”


    “我們明天不是隻到綠色公園嗎?”


    “我改變了主意。晚安!”


    “值崗順利!當我該接替您的時候,別忘了叫醒我!”


    “盡管睡吧!我可以為您睜著雙眼,您為我做的夠多了!”


    如果我現在不是十分清楚知道我在什麽樣的情形下,我就必定不是老鐵手,而是最稚嫩的新手。老槍手是哈裏的父親,這是一清二楚的。他在我講述時的激動不安就已經暴露了這一點。此外還有他對哈裏的父親的說明,他說起他就像說起一個第三者,而他顯然是指自己。但我也隻能想這麽多,其餘的一切都是沒有根據的猜測。


    當溫內圖轉回來,在我旁邊裹進他的被子中睡覺之後,我還長時間地清醒著。講述使我也激動起來了,那個可怕的晚上所有的細節一再重新地在我的腦海中閃過。在它令人恐懼的畫麵之間一再出現老槍手,在夢醒之間最後的迷蒙中在我耳中還響著這些話:“盡管睡吧,您為我做的夠多了!”


    第二天清晨醒來時,我發現自己獨自在火旁,不過那兩個人不可能離得很遠,因為盛著煮開的水的小白鐵壺掛在火上,在那塊昨天晚上剩下的肉旁邊放著敞開的麵粉袋。


    我打開我的包裹到水邊去洗臉。


    溫內圖和老槍手正站在那裏熱烈交談,當他們看到我的時候,他們的動作告訴我,我是他們閑談的對象。


    不久之後我們選取了到要塞去的方向就準備出發了。


    白天涼爽。我們騎得很好,因為我們的馬休息過了,我們飛快地把一大片綠色的土地拋在身後。


    引人注目的是,這兩個男人彼此表現出怎樣深情的專注和忠誠。他們像兩個血肉相連的兄弟,我覺得,似乎雙方的關懷現在都集中在我身上。


    我們中午時分停了下來,老槍手離開去偵察營地的周圍。在我拿出食物時,溫內圖在我身旁伸展四肢躺下說道:


    “我的兄弟,你像森林的老虎一樣勇猛,像岩石一樣默不出聲。”


    我對這奇特的引子沉默不語。


    “你騎過了石油的火焰並且什麽都沒有向你的兄弟溫內圖講述過。”溫內圖繼續說。


    “男人的舌頭,”我答道,“就像刀鞘中的刀。它鋒利而尖銳,卻不適於玩。”


    “我的兄弟是明智的,說得對。但如果你的朋友的心像石頭一樣對你封鎖,而石頭的內部有金粒隱藏的話,我就要憂傷了。”


    “你的心向你的白人朋友敞開得更多嗎?”


    “當然,我向你展示草原的一切秘密。”


    “但你也說過占據你心靈的老槍手和活在你心中的那個女人嗎?”


    “溫內圖愛過她,而愛不在嘴上。為什麽我的兄弟沒有講過‘閃電’馱著從火中穿過的男孩?”


    “因為這聽起來會像自我吹噓。你認識這個男孩嗎?”


    “我曾把他抱在胳膊上,指給他看過田野上的花,森林中的樹,水中的魚和天上的星。我教他從弓上射出箭,騎上野駿馬。我教給了他紅種人的語言,並最終給了他火槍,它的子彈打死了裏巴娜,阿西尼博音人的女兒。”


    我吃驚地看著他。我漸漸有了一種預感,我幾乎不敢用話語表達,不過如果不是恰好老槍手回來了,我們的注意力轉到了吃飯上,我也許就那樣做了。但在我們吃飯期間,我不得不經常地想到溫內圖的話,由它們跟老槍手和從前哈裏對我所說的相聯係就得出驚人的事實。不僅老槍手是哈裏的父親,而且男孩的母親不是別人,正是溫內圖愛過的那個姑娘,她卻嫁給了白人獵手老槍手。


    休息了幾小時後我們又出發了。我們的馬那麽歡快地小跑著,就像它們知道有一個可以休養幾天的地方在等著它們。我們走完了一段可觀的路程,隨著黃昏來臨,山峰的後麵就是曼吉錫塔的山穀了。我們穿過一個峽穀,沿一道水流行進。


    “站住!”這時突然從立在旁邊的灌木叢中傳出聲音,同時在樹枝中間一枝對準我們的卡賓槍的槍管清晰可見,“誓言是什麽?”


    “勇敢!”


    “還有?”


    “嚴守秘密。”老槍手說出口令,一邊試圖用銳利的目光穿透灌木叢。說最後一個詞時樹枝分開了,一個人走出來,看到他時我感到一種快樂的驚奇。


    “塞姆-霍金斯?”老槍手叫道,“您的小眼睛視力差了嗎,竟要求我說口令?”


    “我不是那個意思,先生!但我認為,一個站崗的人必須偶爾表明他沒有忘記口令。歡迎回家,朋友們!你們的到來帶來了歡樂,極大的歡樂。我歡喜得完全發傻了,再見到我從前的新手,現在的老鐵手了,還有溫內圖,阿帕奇人偉大的首長,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嘻嘻嘻嘻。”


    因為我跳了下來向他致意,他向我伸出雙手,熱情地把我壓近他的獵裝,以致舊上衣像一隻空木盒一樣劈劈啪啪地響。他撅起長滿胡子的嘴來親吻我,他從前深色的胡須現在幾乎花白了。


    “再見到您,我也感到由衷和真心地高興,親愛的塞姆,”我據實向他說明,“但說吧,您沒對老槍手講,您認識我並曾是我的老師嗎?”


    “我當然講過了!”


    “而您沒有向我透露,我會在您這裏遇到我的好朋友塞姆-霍金斯!”


    這種友好的指責是指向老槍手的,這個捕獸人微笑著回答我:


    “我想讓您驚喜一下。此外您還會在我這裏找到兩個親愛的熟人。”


    “大概是迪克-斯通和威爾-帕克?他們可是同塞姆分不開的。”


    “是的。您的出現也會使那兩個人感到很高興——情況怎麽樣,塞姆,我們的人有哪些今天在家?”


    “所有的人,除了比爾-布爾切爾、迪克-斯通和麥克-費萊徹,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小先生也回來了。”


    “我知道了,知道他在了。此外有什麽事嗎?有紅種人嗎?”


    “謝謝,謝謝,先生,我想不起看到過什麽,雖然——”他指著他的步槍,“——利迪有婚禮的想法。”


    “陷阱呢?”


    “收獲頗豐,很不錯,如果我沒弄錯的話。您可以自己看看,先生。您在人口會發現很少的水,如果我沒弄錯的話。”


    塞姆-霍金斯轉過身去,並在我們繼續騎馬前行時,又向要塞走去。


    這個小場麵向我表明,我們到達了要塞的附近,因為捕獸人作為安全哨衛是站在離出口很近的地方的。我全神貫注地打量著周圍,想發現人口。


    現在左邊開了一條窄窄的裂縫,它由那麽近地靠在一起和在上麵被懸鉤卷須所覆蓋的岩石構成,以致人們張開手就能夠到兩麵石壁。一條溪流占據了整個的地麵,小河的水清澈透明,我們沿著河的邊緣向上騎入山穀。老槍手在這裏拐彎,我們慢慢地跟著他。現在我也明白了塞姆的話,我們在入口會發現很少的水。


    走了很短的時間,這時岩石緊密靠攏,道路看起來在這裏到頭了。但使我驚奇的是老槍手一直繼續騎行,我看到他穿過牆中間消失了。溫內圖緊跟著,當我自己到達謎一般的地點時,我覺察到,野生的爬蔓植物密密地從上麵垂下來,不是形成石頭的一層覆蓋物,而是成為一道簾幕,在它後麵開口橡隧道一樣延伸,伸進深重的黑暗中去。


    在穿越黑暗的各種各樣的轉彎中過了很長時間,直到終於又有一道黯淡的光線在我麵前亮起來,我們進入一個跟剛才穿越過的類似的裂縫。


    當裂縫打開時,我吃驚地停下了。


    我們位於一個開闊地伸展的山穀凹地的入口處,它周圍被不可攀援的岩壁所包圍。一條樹葉稠密的灌木花邊圍繞著由新綠的草組成的,幾乎是像圓圈一樣的表麵,上麵有幾群馬和騾子在吃草。


    “這裏就是我的城堡了,”老槍手向我們轉過身,“我的要塞,住在這裏比住在一座堡壘中還安全。”


    “在那山裏麵有一個入口嗎?”我問道,指向山穀對麵的一端。


    “從外麵幾乎不可能爬上山峰。大概已經有一些紅種人在外麵那裏悄悄地溜過去,卻沒有料到,這些陡峭的岩石鋸齒不是完整的,而是圍起一座那麽可愛極了的山穀。”


    “您是怎樣發現這個珍貴的地方的呢?”


    “我追蹤一隻浣熊一直到了裂口處,裂口當時還沒有被這種藤蔓蓋住,並立即占有了這個地方。”


    “一個人嗎?”


    “開始是的,我多次逃脫了死亡,因為我在這裏找到了一個可靠和安全的藏身處,避開紅種人的追捕。後來我把我的小夥子們也一起帶來了,在這裏我們可以把我們的毛皮收集起來,並熬過可怕的冬天。”


    這時候有一聲刺耳的口哨聲在綠色的草地上響起。周圍各個地方灌木叢立即分開了,出現了一些人,人們在百步之外就能從他們身上看出他們是西部人。


    我們向場地的中部騎馬小跑過去,一會兒就被一群人包圍了,他們以最粗獷的方式表達他們對老槍手到來的喜悅之情。威爾-帕克也在他們中間,他看到我後高興得舉止都很滑稽了,他也受到了溫內圖友好的問候。


    在這種喧鬧之中,我就看到溫內圖忙著給他的馬卸下馬鞍,他輕輕拍了“旋風”一下,指示它自己去找晚飯,把馬鞍、馬籠頭和被子背在肩上並走開了。


    我學著他的樣子,因為老槍手事情很多,現在不能多顧到我們。我放開聽話的“閃電”,然後就參觀一下這個地方。


    在我這樣閑逛過去時,我看到在一塊可以攀登的危岩上有一座小小的的茅屋,從那裏人們一定可以飽覽山穀的風光,於是我決定爬上去。


    我又走過一段短短的路程,這時我看到從木屋狹窄和低矮的門中溜出一個身影,背對著我走向岩石的邊緣,並且用抬起的手遮著眼睛,向底部看了一眼。


    他穿著一件鮮豔的質料結實的獵衫,綁腿在外麵的縫上從胯骨直到踝骨都飾有穗子。小鹿皮鞋鑲滿了玻璃珠和豪豬的豬鬃。在頭上他纏了一塊紅布,就像穆斯林的纏頭布一樣,一條染成同樣顏色的佩帶代替了腰帶。


    當我邁步到小平台上去時,陌生人聽到了我的腳步聲,迅速地轉過身來。這是真的還是幻覺?我驚喜萬分。


    “哈裏!這可能嗎?”我邁著急促的步子向男孩走去。


    但他的眼睛嚴肅而冷淡地注視著我,曬黑的臉上沒有一絲友好的激動的表情。


    “如果不可能,您就不會在這裏遇到我了,先生,”他答道,“不過提這種問題的權利大概更多的是在我而不是在您那一方麵。誰允許您到我們的營地來的?”


    這是我理應受到的接待嗎?我比他更冷淡和矜持,隻答了那麽一個字:“嘿!”說著我就把後背轉向他,腳下小心地又滑下去了。


    我鎮定地繼續我的環遊,一段時間之後才又接近了營址。


    這時已經是晚上了。在廣闊的山穀凹地中央燃起了一堆火,火舌高高地向上躥,要塞全部在家的居民都聚集在火的周圍。哈裏也在內,我不久就注意到,他在任何方麵都跟男人們享有同樣的權利。我自己感覺,他現在以跟從前不同的眼光注視著我。


    人們講述了一係列親身經曆的冒險奇遇,我注意地側耳傾聽著,直到我終於起來,按照老習慣尋找我的馬。我離開火堆,向黑暗中走出去,天空晴朗,星光燦爛。


    溪流邊緣的灌木叢邊,一聲輕微快樂的馬嘶把我喚到“閃電”那裏,它認出了我,輕柔地在我的肩頭蹭著腦袋。自從它馱著我經過了水與火的洗禮,它對我來說就變得加倍地可親了,我愛撫地把我的麵頰貼在它細長柔軟的脖子上。


    傳出一聲短促的響鼻,我很熟悉警告這種信號。我向旁邊看去,一個人影向我們走來,我看到纏頭布的角在動,是哈裏。


    “請原諒,如果我打擾的話,”他的聲音現在聽起來有些遲疑,“我想起了您的‘閃電’,多虧它救了我的命,我很想向這匹勇敢的馬表示問候。”


    “它在這兒。我不會打擾你的問候。晚安!”


    我轉身走了,但剛走出幾步,就聽到壓低聲音的喊聲:


    “先生!”


    我站住了。哈裏猶猶豫豫地跟我走上來,他的顫抖聲音顯示出了尷尬。


    “我傷害了您!”


    “傷害?”我冷淡而平靜地說,“您錯了。我在您麵前也許能感到寬容,但從未能感受到受傷害。”


    “那麽原諒我的錯誤!”


    “很樂意。我習慣了我周圍的人對我犯錯誤。”


    “我大概不會再需要您的寬容了。”


    “盡管如此,我還是隨時為您效勞。”


    當他快走一步走近我,把手放在我的胳膊上,我已經想再次轉身了。


    “鐵手先生!”他的聲音現在聽起來是請求的,我不由自主地站住了。“我剛剛才得知您是誰,這使我意識到,我對您做了多麽不公正的事情。老鐵手不可能是一個膽小的縱火犯。但我以為您在我們分手之前,在斷崖中最後說的話隱藏著威脅,並相信您以卑劣的方式進行了報複。我因此請求您原諒。”


    “好的,哈裏,我願意接受您的道歉。您在清晨大火之後過於激動,因而不能做出清醒的判斷。我們別再談這個了!這是我的手!讓我們從現在起做朋友吧。”


    男孩顯然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他握住了我伸出去的右手:“是啊,我們現在不談個人的事情!但您冒著極大的危險也保全了我父親的生命。請允許我是為此向您好好道謝,就像我——”


    “沒有必要!”我急忙打斷他,“每個西部人都樂於做我做過的事。”


    “不公正的先是我,現在卻是對您自己不公正。您也想對我這樣嗎?”


    “不。”


    “那麽我也許可以提出一個請求?”


    “說出來!”


    “如果我做得不對,就指責我,先生,但不要再次說起寬容了!您願意嗎?”


    “我願意。”


    “謝謝!現在跟我回到火堆那裏去,向別人說晚安。我會向您指示您睡覺的地方。我們必須馬上休息,因為明天會早動身。”


    “出於什麽原因呢?”


    “我在蜂河旁布置了陷阱,您跟著我去,看看捕到什麽。”


    幾分鍾後我們站在一座獸皮門之前。哈裏把它揭開,把我引到一個黑暗的房間中,不過房間馬上就被一根鹿脂製的蠟燭照亮了。


    “這裏是您的臥室,先生。如果連裏的人怕在露天會四肢酸痛,他們通常撤回到這些房間中來。”


    “您以為,這個糟糕的夥伴對我來說也不是不熟悉的?”


    “我祝願您是相反的情況。但山穀是潮濕的,因為環繞著的群山阻礙了風的進入,而小心對一切事情都是有用的。晚安!”


    哈裏向我伸出手,然後友好地點點頭走出去了。


    當我獨自一人時,我在這小小的房間中環視了一下。它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經由人的手鑿進岩石去的。人們用鞣過的獸皮鋪設岩石的地麵,牆同樣是用獸皮繃著,靠後牆立著床鋪,有一個床架,是由平滑的櫻桃木小樹幹拚成的。厚厚的一層柔軟毛皮的上麵鋪展著足夠數量的真正的納瓦霍人的被子。


    幾個打進縫隙中的木樁上有些東西,它們使我確信,哈裏把他自己的房間讓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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