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首領的最後一句話,對我十分重要,他說,伊本阿西要明天才來,原來此人隻是一個小頭目。現在那個奴隸販子在哪裏呢?剛才他們還說,“其他人”還要回來,並帶回穆拉德水井的水來,難道伊本阿西和他們在一起嗎?他為什麽要留在那裏呢?


    我沒有用很長時間等待這個問題的答案,因為在我下方的那兩個人又開始他們的談話了。那個醜八怪說:“如果不是伊本阿西這樣護著費薩拉酋長的女兒,因為他想賣個好價錢,那我就會放棄一切,而隻要求她作為我的報酬,並把這個賤人用皮鞭打死。她竟敢說我是該詛咒的魔鬼,並在我的臉上吐口水!如果她是一個黑人或一個努比亞人,我早就把她的喉嚨切斷了,而不必征求伊本阿西的意見。真可惜,這次是他親自出馬,而不像過去那樣把駝隊交給我們統領!他其實可以回家,也就不至於被那個不信教的外國人緊追不舍了。”


    “你不必替他擔心!危險的大口會轉向那個異教徒,並最後把他吞噬掉的。”


    “我倒沒有這麽自信,而且,他也不一定會來攻擊我們。”


    “阿布德阿西和納西爾都是這個看法。他們認識這個外國人,而且很清楚他會做些什麽,他們兩人說話時我在場。而他們兩人不知道的事情,也被我們主人憑判斷力猜了出來。在喀土穆,人們已經知道了我們襲擊費薩拉女人的事情,總督的船長在尼羅河上等著攔截我們,他的副官也帶著同樣的任務被派了出來,他肯定不會是單身一人來的,而是率領一支部隊。有人在科羅斯克看到了他和那個外國人在一起,由此可以斷定,他們也在等待我們。但這個基督徒狗崽子如果膽敢攻擊伊本阿西,那他就要遭難了!主人已經告訴了我,他將如何製裁這個異教徒。”


    “用皮鞭把他打死嗎?”


    “不,比這還要慘。他要抓住他,然後割去他的舌頭,使他無法出賣我們,最後把他賣給卡薩爾地區的黑人部落當奴隸。”


    “這才是他罪有應得的。弗蘭肯的基督徒本來就應該留在自己的國家,不該來幹涉我們的事務。他們有什麽權力禁止我們販賣奴隸呢?沒有任何權力!希望伊本阿西能如願以償,抓住這個異教徒。”


    “我毫不懷疑。因為他把馬拉夫和其他見過這個異教徒的人留在了身邊,這些人曾被那個外國佬奪去了俘虜。他們將替伊本阿西把他指認出來。伊本阿西對他們竟被一個人所製服十分惱火,所以他們一定會竭盡全力去立功贖罪的。”


    “主人明天來的時候,帶著他的未婚妻嗎?”


    “不,否則他還得帶著她去勞埃,對大家都不方便。她的哥哥,那個土耳其人今天早上將從穆拉德水井上路,阿布德阿西將陪同他,把新娘送到法紹達去。”


    我聽到的已足夠,不需再知道其它事情;獵奴匪的首領留在了穆拉德水井,是為我而來的。納西爾和苦行僧已經離開了那裏。明天伊本阿西會過來。


    為了實現我剛剛在頭腦中形成的計劃,我不再需要其它情報了。這個計劃就是:直接進入他們的營地,盡量用不流血的辦法製服他們。


    於是我又回到了我們的隱蔽處,把我的打算告訴了副官和軍士。他們都反對這個計劃。


    “不能如此冒險,先生!”法立德警告說,“你這是拿性命賭博,稍有失誤,就會被發現。”


    “隻要我不做蠢事,是不會被發現的。”


    “但如果有人發現了你是誰,怎麽辦?”


    “我還有手和腦子,它們從來沒有出賣過我,我還有武器。”


    “50個人對付你一個,這太多了!”


    “一個人去冒一點風險,比很多人在戰鬥中死去,會更好些。”


    “但去冒險的這個人是頭領,我們一切都要依靠他。所以你最好還是留下。”


    “你們也有道理,但我總會是幸運的,我想今天幸運也不會離開我。”


    我們正站在一直坐在一起的賽裏姆和本尼羅旁邊。大個子的臉上出現了興奮的表情,顯然讚成我的計劃,他說:“先生,你今天必須——”


    “住嘴,你這個不幸的人!”我對他喊道,“難道你想死在血液中毒症上嗎?我不是禁止你說話了嗎?”


    他嚇得立即縮了回去,又顯現出一付痛苦的麵孔,同時用雙手捂住嘴,表示他再也不敢說話了。


    “你看,”我又轉向法立德繼續說,“我的計劃是不能改變的,我希望你不要再為我製造障礙。”


    “可是,本尼西先生,一旦你遭到不幸,我可怎麽向總督的船長交代呢?”


    “你可以告訴他,是命運決定的。”


    “那好吧,你讓我放心了,先生,你去做想做的事吧,我不再反對了。但你要偽裝成什麽人呢?”


    “扮成主持的使者,是去向伊本阿西警告注意外國先生的。”


    “你是警告這些人注意你自己?”


    “這樣他們肯定會落入我們的手中。我不用怕他們把我當成弗蘭肯人,命運決定我要把奴隸駝隊交給你。”


    “那麽,告訴我該些做什麽?”


    “你必須高度注意。隻要一聽到禿鷲的叫聲,就帶著隊伍到高地上去,然後下到山穀裏麵。在穀底不要出聲,等著我來叫你們。”


    “如果他們抓住了你,你就無法回來叫我們了,怎麽辦?”


    “在這種情況下,我就無法發出信號。如果南十字星消失了,我還沒有發出信號,就說明我已被他們所控製,你們就可以衝過去向他們發起攻擊,把我解救出來。但無論如何都必須在駱駝和俘虜這裏留下足夠守衛人員。我的獵槍留在這裏,這是西方的武器,它容易被人發現。我現在拿走你的阿拉伯長槍。”


    最後一句話我是對本尼羅說的。他站起身來,請求道:“先生,你是不是最好拿走賽裏姆的長槍?我還需要用槍進行戰鬥。我要和你一起去,你或許會需要我的幫助。”


    “我可以幫助自己,我不想讓別人也冒險。”


    “是的。你總是這樣,但我不能再容忍了,至少今天不能。你救了我的性命,我的心告訴我,必須知恩圖報,如果你不帶我去,那我就要強迫你這樣做。我跟在你的身後,如果獵奴匪產生了懷疑,那就是你的過錯。”


    按我的脾氣,是不能容許這種抗拒的。但這個好小夥子確是出於真情和報恩的思想,我不忍心傷害他。


    “那好吧,你跟我走!雖然這會改變我的計劃,但我想,我們還是會成功的。”


    我帶著他來到莫那希酋長那裏,我問他:“你家裏有兒子嗎?”


    “有好幾個。”他回答道。


    “有沒有一個和他年紀相仿的?”


    “有一個。”


    “他叫什麽名字?”


    “本梅內利克,是按我的名字起的。”


    “伊本阿西認識你嗎?或者你認識他們的人嗎?”


    “不。你為什麽向我提這麽多問題,先生?”


    “我以後再向你解釋。”


    現在我走到先前想生火的士兵那裏,讓他給我了一些駱駝糞。然後我給駱駝備上鞍,本尼羅也給他的駱駝備上了鞍。為扮裝成穆斯林,我還得帶上禱告用的跪毯和一個沙漠旅行者所需的一切物品。我這樣做,是萬一他們生疑,要搜查我的駱駝時準備的。一切會使我暴露身份的東西:紙筆等,我都交給法立德替我保存。左輪槍我得帶上防身,我可以編造一個故事說明它的來曆。


    我們出發了。我們牽著駱駝,並排走在一起,我向本尼羅講解了我的計劃,並告訴他應如何行動。我讓他稱我為來自達米特的商人薩杜克,不要叫我先生,而要叫主人。我相信他有足夠的謹慎和機智,不至於犯什麽錯誤。我離開前還告訴副官,如果過一會兒聽到一兩聲槍響,不要采取行動。


    我們離開營地大約走了一千步,就來到了我先前巡視過的便於進入山穀的地點了。我們緩慢地走了下去,事先我已把駱駝的嘴綁了起來,防止它們聞到有其他駱駝在附近時發出叫聲。


    到了下麵,我們揭向左邊又走了一千步,直到山穀轉彎的地方才停了下來。我們把駝鞍取下,讓駱駝臥在地上。我隨即放了幾槍,然後又裝上火藥。我們在這裏坐了下來,我用三塊石頭搭起一個臨時爐灶。就這樣等了大約十分鍾,我又放了一槍。


    獵奴匪們肯定聽到了槍聲,他們必然要派人來偵察原因。我用帶來的駱駝糞,在三塊石頭中間點著了火,把一口小鍋放滿了水,攪拌好裏麵的麵糊,擺放在了火上。然後我再點燃一根煙袋,把身體靠在岩石上,等待著事態的發生。


    沒有過多久,我的耳朵告訴我,探子真來了。我聽到了碎石被踐踏的聲音,從聲音判斷,大約來了三個人。又過了一刻,事實證明我沒有聽錯。我們坐在山穀較寬的地段中月光照亮的地方,我有意選擇了這個位置,好叫他們容易找到並看清我們。在對麵岩石的陰影裏移過來三個身影,蹲在了我們的對麵,觀察著我們。這些笨拙的家夥穿著淺色的大袍,灰亮的影子明顯地投現在我們眼前。


    這時我和本尼羅開始談話,故意聲音很大,讓來的人能夠聽到。我要讓他們覺得我們自認為隻有自己在這裏,不知道還有駝隊在我們附近。


    我們相互用假名字稱呼,而且呼得很清楚,讓他們能聽明白。幾分鍾後幾個偷聽的人退了回去,消失在山穀的拐彎處。


    “他們走了!”本尼羅失望地說,“他們不會再來了。我們的計劃落空了。”


    “不,這三個人隻是探子。他們回去報告,一會兒就會有人來找我們說話的。”


    我們等了十分鍾,開始吃我們的麵糊,而且是用真正東方人的方式:用手指伸到鍋子裏,刮起漿糊一樣的東西,貪婪地抹到伸得長長的舌頭上,咽下去的任務就由舌頭承擔了。我們這樣做,是為了擺出一付完全無憂無慮的姿態。按我的胃口當然更想吃一隻按“皮克勒公爵”廚師的處方燒烤的嫩雞,但小米麵糊就是此地的主食,所以我們的吃相也就不能算是不雅了。


    他們終於來了,而且這次聲音更大。他們共來了10個人,都帶著武器,轉過山穀拐彎處後便直向我們走來,並且停到了我們麵前。走在最前麵的人用我已經熟悉的低音向我們問候:“晚上好!”


    這就是那個鞭打酋長女兒瑪爾芭的小頭目。我顯得吃驚似的跳了起來。


    “上帝賜給你美好的夜晚!你把我給嚇了一跳!你們是誰,在這裏幹什麽?”


    本尼羅也跳了起來,他抓起那口小鍋,好像要保護裏麵寶貴的食物似地,並以滿嘴的麵糊,回答著問候,故意讓人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他扮演的角色妙極了,小頭目笑了起來。


    “你不用害怕。我們不會搶你的飯鍋!”然後轉向我問道,“是你叫薩杜克嗎?”


    “是的,”我吃驚地說,“你是怎麽知道的?”


    “你的隨從叫本梅內利克?”


    “是的,你怎麽會知道?我並不認識你啊!”


    “我知道一切,在遼闊的沙漠裏發生的事情,沒有我不知道的。”他得意地說,“你們在這裏幹什麽?”


    “我們——我們——我們吃飯,或者說我們已經吃完了。”我有意口吃著說。


    “這我看到了!但我想知道,你們到這個山穀來幹什麽。”


    “安拉才知道!”


    我必須做出一個樣子,好像他們的突然出現使我感到意外,但我的計劃裏,並沒有打算讓他們把我看成是膽小怕事的人,所以我才給他們一個回避正題的回答。


    “去問安拉,是很困難的,”他粗野地說,“而問你,就比較簡單,你必須回答我的問題。”


    “如果我保持沉默,誰又敢強迫我?”


    “我。”


    “你是誰?”


    “這和你沒有關係。”


    “那麽我本人的情況和你也無關,回到你們來的地方去吧!”


    我拿過本尼羅手中的鍋子,坐了下來,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又用手指去刮鍋裏剩下的漿糊。這個行動起了作用,當我最後用真正貝杜印人的方式,開始舔鍋子時,那個人喊道:“先知作證,像你這樣的人我還從未見過!你聽著,薩杜克,你的性命現在隻懸在一根絲線上。”


    “這是命運,我無法增加,也無法減少。安拉知道!”


    “你如果不馬上回答,立刻就會被打死!”


    “如果在書中是這樣寫著的呢?我就打死你,而不是你打死我。”


    “你如何能做到這一點呢?”他笑著說,“我們是10個人,而你是一個人和一個小孩。”


    他把槍柄拄在地上,用雙臂拄著槍口。他的同伴站在他的身後,擺著同樣的姿勢。本尼羅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計劃行動了,人們不太注意他。他悄悄退到了岩石的陰影處,那裏有一個裂縫,月光照不到那裏。他拿著一支上了膛的火槍。


    “你不要笑!”我回答道,“我是認真的。你隻要稍有動作想舉你的槍,馬上就會變成一具屍體,因為在這種情況下,被你稱為小孩的勇敢的本梅內利克的子彈就會射入你的心髒。”


    這時他們才去看本尼羅。


    “安拉!”小頭目叫了起來,“我要把這個孩子打——”


    “別動!”我打斷了他,因為他想拿他的長槍。我跳了起來,把身旁的長槍舉起頂住他的胸膛,“不要動!否則兩顆子彈立即就會打到你的身上!我想,今天命裏注定不是我,而是你將死去。把你的槍扔到地上,也命令你的人這樣做!我數三下,如果還沒有這樣做的話,魔鬼就隻能到地獄去找你的靈魂了。我說話算數!一、


    我的聲音和我的舉動,都讓人感到這不是開玩笑。兩支火槍的槍口,也起到了它們的作用。我們的手指隻要在扳機上一扣——簡單地說,小頭目的長槍從他手上滑到了地上,其他人的槍也扔到了地上。


    “好!往後退十步!”


    他們像受過訓練一樣,順從地退了回去。我跟了過去,站到了他們和長槍之間。我仍然舉著槍,繼續說:“現在你得回答我幾個問題。就你們幾個人在山穀裏嗎?”


    “不。”他立即承認。他或許以為,我聽到他說還有更多的人在山穀的消息時,會失去勇氣。


    “他們在哪裏?”我繼續問。


    “離這裏不大遠。”


    “你們常到貝德山穀來嗎?”


    “是的。”


    “這裏有沒有一個有三棵枯樹的地方?”


    他遲疑著不想回答。


    “快,快回答,否則我就開槍!”我追問。


    “我們紮營的地方就有三棵枯樹。”


    “噢,命運!噢,奇跡!”我顯得吃驚地喊了起來,“你們是從尼羅河到穆拉德水井來的嗎?”


    “是的。”


    我立刻把長槍放了下來,也讓本尼羅把槍放下,然後走近那個小頭目,向他伸出了雙手。


    “我差一點把你打死。感謝先知,我沒有這樣做,如果你死了,我會悲傷一輩子的。但你也有責任,因為你威脅我,而我不習慣別人這樣對待我。你們既然紮營在三棵枯樹下,那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了。”


    他沒有握住我的手,仍保持著陰鬱的麵孔。


    “你找我們?這是撒謊!沒有人知道我們在這裏。”


    “你說我撒謊,但我還是不會懲罰你的。這就證明,我把你看成是朋友。我敢肯定,你們是勇敢者伊本阿西的人,對不對?”


    “我不能回答你,我們不認識你。”


    “但你還是會告訴我的,如果我告訴你說,我是被派來警告你們留心總督的船長的副官和一個你們希望下地獄的異教徒的。”


    “安拉!你怎麽會知道這兩個人?”


    “是派我來的人告訴我的,是巴臘克,卡蒂裏納兄弟會的主持和他的同伴賣藝人奴巴爾。”


    “他們是我們的朋友,但他們不可能知道我們在這裏。你是在哪裏遇到他們的?他們又怎麽會派你到這裏來警告我們呢?我真不明白。”


    “你馬上就會明白的,我現在就向你解釋。把你們的武器拿回去吧!請到我們這裏坐一會兒!我們相互不必害怕,很快就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我坐到了我的臨時小爐灶旁,裏麵的火這時已經熄滅,本尼羅也蹲到了我身邊。剛才10個獵奴匪順從的樣子,實在令人發笑。無論如何他們都感到很不好意思,因為我勝過了他們10個人。這也使他們的動作帶上了幾分尷尬,這在他們的臉上明顯表現了出來。他們緩慢拿起自己的武器,坐到了我的周圍,由於我沒有立即說話,那個頭目問道:“你說的話對我們是個謎。我們知道你的名字,也知道你是一個商人。但你住在哪裏,又是從哪裏來的呢?”


    “我來自達米特。但在我繼續講下去之前,你們先要告訴我,你們怎麽會知道我名字?我們以前並不認識。”


    “我們聽到了槍聲,所以派了兩個探子來看看情況。他們來到這裏,看到了你們並聽到了你們的談話。你們相互稱呼了名字,並談了關於黑奴、褐奴和其卡希女奴的價格問題。”


    “正是這樣,我對你的回答很滿意。在岩石那邊出現了一隻野獸,我放了一槍,它逃走了,但不久又返了回來,我又放了一槍,它才最後消失,這就是放槍的原因。好,現在說點別的,你們認識一個商人叫納西爾嗎?”


    “是的,我們認識他。”


    “他來自伊斯梅爾附近的尼夫,是我的一位商友。我也可以告訴你們,我同樣在做秘密奴隸生意,你們不會出賣我的,可能正相反,我們今後還可能一起做幾筆好生意。納西爾到埃及來了,準備進行大批采購,他到達米特去找我,但沒有找到,因為我正好不在家。後來我趕到開羅去找他,但他也已經離開。我來到艾斯尤特,還是沒有遇到他,聽說他去了科羅斯克。”


    “是這樣,是這樣,”小頭目說,“納西爾租了一艘快船。”


    “你也知道?”


    “是的。昨天晚上是他自己告訴我的。他當時在穆拉德水井,和我們在一起,給我們講了不少稀奇的經曆。”


    “就是說,你們已經見到他了,可惜我沒有這個福氣。我需要奴隸,所以必須趕上他,在科羅斯克我聽說,他又坐快船走了。我又追他,在漢達克趕上了他的船,但非常可惜,船長說納西爾已經在科羅斯克下船,準備陸路前往阿布哈邁德。我又乘船到了杜蓋特,從那裏租了一頭駱駝,準備去柏柏爾,同納西爾會合。”


    小頭目的臉色,隨著我的這個童話變得明顯歡快一些了,他開始信任我,他的同伴甚至用友好的目光來看我了。可惜我的講述中有一個漏洞,但我無法改變它,就是如果納西爾從科羅斯克走近路直接去了阿布哈邁德,而我在他之後才來到科羅斯克,而且是在尼羅河上乘船走了更多的路,那麽我是不可能先於他到達柏柏爾的,同時我也不可能走了這麽長的沙漠之路現在就來到了貝德山穀。這裏麵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差,也就是說,是一個大謊話。多虧聽話的人並沒有注意這一點,他們也沒有去計算,為了不讓他們有時間思考,我趕緊越過這個話頭,繼續講下去:“在柏柏爾我高興地碰到了兩個朋友,”我往下說,“我是聖卡蒂裏納兄弟會的成員,所以進入了一家兄弟會介紹的咖啡館,在那裏我遇到了主持和賣藝人。他們也很高興見到我,而且有其特殊的理由。他們向我講述了你們到費薩拉村寨的行動,說你們這次收獲豐厚


    “他們怎麽會知道這次行動的呢?”我被打斷了。


    “讓我講下去!你們的搶劫行動引起了政府巨大的震驚,總督的船長決定截捕你們。他想在阿特穆爾沙漠攔住你們的去路,於是派了他的副官帶領一支部隊去科羅斯克找一個外國的基督徒,他是總督的船長的同盟者,而他自己則駐紮在柏柏爾,並從喀土穆調來了軍隊。所幸的是部隊裏有一名卡蒂裏納的成員,他的名字叫本梅勒德,所以——”


    “正是這樣,正是這樣,一切都說對了!”小頭目喊道,“這個本梅勒德我們付了錢,他為我們做了不少好事。我現在看到,我們完全可以信任你了,你確是我們的朋友,現在我想表示一下對你的熱烈歡迎。”


    他向我伸出了手,然後我又按當地的習俗同其他人握了手。多虧我今天下午偷聽了主持和賣藝人的談話,而且知道了本梅勒德這個名字!我把知道得很少的情況編成一個故事,而且還得讓這些謹慎多疑的人相信,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們又坐近了一些,聽我繼續講下去:“巴臘克知道你們的秘密沙漠路線,他想警告你們,但他沒有時間,因為喀土穆還有人在等他。那個外國佬看來是個危險人物,他是這樣給我講的。主持知道我想買奴隸,建議我不要再通過納西爾,而是直接向你們、向伊本阿西購買。他讓我立即找伊本阿西,告訴他那個異教徒外國佬正在沙漠裏準備伏擊他們,我很願意做這件事。他給我描述了這個山穀的情況,告訴我在三棵枯樹旁一定會遇到你們。但我對沙漠不熟悉,所以從莫那希酋長梅內利克那裏租了——”


    “我聽到過他,”小頭目插話說,“他是一個十分虔誠的穆斯林,是基督教狗崽子的對頭,而且不反對販賣奴隸。”


    “聽你這麽說,我很高興,這是我的向導、他的兒子本梅內利克。因為他自己不能來,所以派他的兒子來,這個年輕人也已經到這個山穀來過幾次了。”


    “這也使我們很滿意。既然這個年輕人是勇敢的莫那希人首腦的兒子,我們也就不必怕他會出賣我們了。和這個部落建立友好的關係,對我們有利,也是我們的願望。我也衷心歡迎你,祝你晚上好。”


    這時本尼羅也得和10個人握手了,但他保持了一個年輕的貝杜印人的嚴肅和距離,因為他的父親是一個勇敢的大部落首腦。


    為了把故事講圓滿,我又簡短地解釋說:“我們帶了必要的裝備,上路經過內誌穆水井和車貝爾,向施格爾方向進發。我們下午來到東山穀時,就再向西走,想找到那三棵枯樹。但天黑了下來,所以我們就停下,打算在這裏過夜,明天再去找。以後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不需要我再說。沒想在這裏到能遇到你們,我感到很幸運,因為差一點發生流血事件,但先知製止了它發生。我們應該感謝他和聖加力夫!”


    我對這次談話的進程異常滿意。從各方麵看,他們對我的講述,已經深信無疑。看起來我的計劃至少不會碰到不可逾越的困難了。正如上麵敘述的那樣,我的打算就是用計取勝,下一步如何做,我現在當然還不知道。


    我必須根據獵奴匪的情況見機行事,因為我們身處敵群之中。當我給駱駝備鞍的時候,本尼羅輕聲對我耳語道:“先生,我現在相信,你不必再怕任何敵人了。你的機智更勝過你的勇敢。我確信,我們可以克服一切危險。”


    我們牽著駱駝,跟獵奴匪們向水井走去。那裏一片黑暗,我們到了以後,有人點起了幾支火把。


    現在的關鍵是小頭目的舉動了。如果他真誠地再歡迎我們,那我們就不必怕有什麽陰謀了。按照沙漠的規矩,他應該遞給我們一點吃的,而且他自己也得吃一點兒,哪怕隻是一顆棗子,貝社印人也要把它分成兩半,隻要雙方各吃掉這半個棗子,那就不可能再出現任何背叛行為了。小頭目命令把我們的駱駝也領到他們的駱駝那裏去,然後請我和他一起坐到水井旁。但他沒有提到本尼羅,這使我為他的安全感到有些擔心。


    “那麽,我的同伴本梅內利克呢?他應該在哪裏休息?”我問。


    “他可以到我的人那裏去。”他不屑一顧地回答說。


    “這我可不願意看到,”我說,“一路上他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仆人,因此我希望他能坐在我的身旁。”


    “這不行。我是這個駝隊的頭目,是一個軍官,我不能坐在下級的旁邊。”


    “但你必須看到,本梅內利克是一個著名的大部落酋長的兒子呀!”


    “那又怎麽樣?盡管如此他仍和我不是同級的。我可以老實地告訴你,現在允許你這個商人坐在我的身旁,我已經是屈尊了。你坐下吧,不要再反對了。”


    我的手又在顫動,真想給他一個大耳光。但我必須擺出和善的麵孔把戲演下去。如果和他對立,不僅會危及我的計劃,而且還會危及我的性命。現在的問題是先要從他那裏得到待客和安全的信號,如果繼續和他對抗,就會錯過這個機會。我要等待,到那時我很可能把本尼羅從險境中解救出來,所以我不再說話,坐在了他和那個五八怪的身旁。小頭目拿出幾個棗子來和我分吃,又給一個南瓜瓶裝滿清水,自己先喝了幾口,然後遞給了我。


    “歡迎!吃點東西,喝點水吧!你是我的客人!”


    我很快喝了一口,嘴裏放了一顆棗子,向站在旁邊嚴密注視著我們的本尼羅使了一個眼色。他立即就明白了,急速走了過來從我手中接過水瓶和棗子,喝了一口水,嘴裏放了一個棗子,轉過身去對小頭目說:


    “我吃了、喝了你的禮物,現在我也在你的羽翼之下了,你的每一個朋友都是我的朋友,你的敵人就是我的敵人。”


    這都是在瞬間裏發生的,小頭目沒有時間進行製止。他氣憤地對我喊道:“你怎麽把我的禮物給了別人,是我讓你這樣做的嗎?”


    我已經是他的客人,所以不必有什麽擔心,也不必再像剛才那樣有顧忌了。


    “我讓本梅內利克分享你的禮物,是因為他和我是一起的,當然也和我一樣是你的客人了。你隻是出於理智和聰慧才沒有下命令讓我這樣做。”


    “出於理智?為什麽?”


    “為什麽?”我假裝吃驚地重複著他的問題,“因為你不能向我下命令。”


    “你錯了!我是這裏的頭目和主人。”


    “但不是我們的。一個酋長的兒子沒有其他主人,而我在旅行中雖然是一個商人,但我實際是達米特的市長,什麽是市長,你是知道的。能夠坐到我的身邊,是你的驕傲。本梅內利克,過來,坐到我這裏來!你是一名忠實而優秀的向導和莫那希部落的自由戰士,你的衣服觸到我的衣服上,對我不是無禮。”


    年輕人立即按我的要求做了,當然是違背了小頭目的意願。看來這個“達米特市長”對他還是產生了影響,但他仍然想糾正我的行為,他說:“你這是自以為是。如果你真知道了我是誰,那麽你就不會這樣自信了。”


    “我在一生中還從來沒有失掉過自信,但你到現在還沒有說出你的名字,我希望現在能知道它。”


    “我是本卡薩沃,我主人的軍官。”


    本卡薩沃是“殘酷之子”的意思,這當然是個意味深長的名字。他在說這個名字的時候,用眼睛盯著我,顯然期待著我的驚愕。但我卻立即給予了回擊:“而我在達米特有個外號,叫‘恐怖之父’,由此你可以看出,我是一個散布恐懼的人,而我自己卻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你們剛才已經有了切身體會,你們本想抓住我,但卻陷入了我們的手裏。這些是不是應該告訴你的朋友和你的主人呢?還是我應該對此閉口不談?”


    這回,本卡薩沃陷入了窘境。我可以從他對我的回答中明顯地聽出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我想你會閉口不談的。如果伊本阿西明天來了,我將向他報告,說我見到了你們。細節問題他也不必知道,在這裏的人都怕我,他們會保持沉默。一切都沒有問題了,我們該休息了,祝你晚安!”


    “祝你晚安!”


    “我們已經很困了。祝你夜間沒有沙漠跳蚤的騷擾!”本尼羅說。


    這個小家夥即使身居險境,仍然不忘他的幽默頑皮,表明他並不害怕危險。在沙漠中確實是要注意沙漠跳蚤的,因為它不僅讓人煩惱,而且也常常很危險,母跳蚤會在手腳指縫中下卵最後使手腳腫脹,並會引起發炎,等小跳蚤往外爬的時候,病症就會進一步惡化。除了用刀把蟲卵挖出來,是沒有別的辦法的。夜裏注意這種小動物,確實很重要,但作為夜間的祝福,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夜裏很安靜。勞累一天的駱駝和人一樣都熟睡了,但也有幾個例外。


    有四個人過了半個多小時以後仍然無法入睡。那就是我、勇敢的本尼羅、本卡薩沃和那個醜八怪。


    那兩個人沒有睡,決不是因為他們把我們當成了客人和保護對象,這我立即就猜出來了。可以肯定,他們還是在防著我們。我雖然是他們的正式客人,卻不知道他們有什麽打算,他們要做的事情,必須秘密進行,而且很可能是在今夜,所以他們不會睡覺。我們必須留心。


    他們裝出已經睡熟了的樣子,一動也不動。我也發出了深深的而有規律的呼吸聲,像一個熟睡的人那樣,而且故意要讓他們聽到聲音。本尼羅甚至在打鼾,但我確信,他是裝出來的。我們四個人都睡在一起,連輕聲耳語都會被別人聽到,有人醒來,也會被人發現。但我們卻看不見彼此。雖然已是滿天星鬥,但星光卻無法照明岩石旁的地麵,我分辨不出白色的大袍和地下的白沙和石塊。兩個獵奴匪必須相互通氣,但在此地不可能,所以估計他們要離開,他們隻能向我和本尼羅這一側相反的方向走。我決定更換一個地方,以便監視他們的行動。


    我挪了一下使身體靠近本尼羅,對著他耳朵小聲說了兩個字:“別動!”


    他沒有回答,但用手碰了一下我的手,示意他已經明白。然後我爬了一個弧形來到獵奴匪的一側,那裏有塊岩石伸出一個角,我可以輕易地藏到它的後麵。過了一會兒,我在黑暗中,聽到了細碎的響動。


    有人在動。然後他們來到了我的身旁,不是走著,而是滾著過來的,他們想用這種方法滾到人們再也聽不到他們腳步聲音的地方。我輕輕跟了過去。


    很快他們站起來走了,我手腳並用爬著跟在他們的身後。所幸的是他們沒有在熟睡的人群中停下來,否則偷聽就會很困難。他們離開了這裏,坐到了較遠的一個地方。


    他們為什麽不站在那裏說話?一個站著的人當然容易被人發現。他們也不想讓自己的人看見嗎?那就是說,他們的行動見不得人。很快我就知道了,我的估計是正確的。我盡量爬得離他們近一些,近到我的頭離他們隻有約兩米遠。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幾乎是在耳語,所以我不能在他們後麵,而必須在他們前麵,才能聽到,但這又是相當危險的。我相信我的運氣和周圍的黑暗,特別是我的深色的服裝。如果我一旦被發現了,那我隻好隨機應變,或者找一個借口來搪塞。


    他們的耳語很輕,所以有很多話聽不清,但我還是從這些不完整的話語中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他們先說到我,我聽到“殘酷之子”說:“我把你推醒,讓你跟我來,因為我們必須十分小心才是。你覺得這個薩杜克怎麽樣?”


    “他決不是一個普通人,”醜八怪說,“能成為達米特市長的人,必須有卓越的作為才行。那裏的人把他稱為‘恐怖之父’,這也證明他對下屬是很嚴厲的。”


    “所有的官吏都是如此,對他們的下屬都很嚴厲,而他們自己卻違法行事,一個市長竟然違法販賣奴隸。但我不是問你這個,而是別的。這個人的裝束像個文職,但他肯定曾是個軍官,當時他製服我們的方式方法就是證明。”


    “其實,他並沒有製服我們,是我們進入了他的圈套,而沒有給他一個措手不及,安拉知道,我們在他麵前是很慚愧的。他正在找我們,這是我們的幸運,否則他會把我們打死,因為那支弗蘭肯式的左輪槍,用我們的匕首和長槍是難以對付的。他是一個處事不驚、大無畏的男子,我們應該高興他是我們的朋友和同盟者,所以他知道這口秘密水井,我們倒不必在意。但那個同來的男孩卻不應該知道這個秘密。”


    “這也是我想和你商量的事情。這個莫那希酋長的兒子會向他的族人泄露這個秘密的,他們必然會常常到這裏來紮營。這樣一來,這口我們賴以生存的井就沒有用途了,這是必須避免的。”


    “你是想讓他發誓不泄露這個秘密嗎?”


    “這不夠。即使他遵守誓言,他個人也會前來利用這口水井,但這不能允許,何況他還會通過這個秘密,了解我們更多的秘密活動。誓言是一把鎖,但沒有任何一把鎖是絕對可靠的,要想絕對保險,就得讓他那張嘴永遠沉默。”


    “可本梅內利克是我們的客人!他和我們同喝了水又吃了棗子!”


    “但不是從我手裏拿去的。迎客禮物隻對我直接贈給的人有效,其他人做的事,不能約束我。我說得對不對?”


    “我也同意。男孩必須沉默。死人是最保險的,所以他必須死。”


    “這正是我想從你嘴裏聽到的,所以我才讓你到這裏來說話,這件事隻能由我們兩個人來做。我們的人中也會有人要保護這個男孩的,因為他已經得到了禮物,盡管不是直接從我的手中。”


    “這很明智,我願意去做這件事。你還想等我們主人來了以後再幹嗎?”


    “不,因為我們做事遲疑拖拉他不會讚同的,此事越快越好。”


    “說吧,我們如何開始行動!把這個莫那希人不聲不響地除掉,對我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且如果我們把他謀害死了,市長會怎麽說呢?”


    “謀害?我們必須想辦法不讓他產生這個想法,我們不能用刀子殺死男孩,我們要找一條沙漠上最毒的毒蛇去咬他。”


    “到哪兒去找呢?”


    “想一想塔卡雷酋長送給我的毒箭。用這支箭尖兒隻要劃破一點皮膚,他就完了。因為你比我年輕靈巧,我過一會兒把箭交給你,你爬到男孩身邊,刺破他的手。”


    “本梅內利克會醒來和喊叫的!”


    “不,你隻需要輕輕劃一下就行了,他會以為是被沙漠跳蚤咬了一口。過會兒,他的身體就會腫脹起來,他就會失去知覺,等薩杜克早上醒來時,會發現他的同伴已死在他的身邊,根據情況他會認為男孩是被毒蛇咬死的。用這個方法,不會引起他的懷疑,‘恐怖之父’隻能慶幸毒蛇沒有咬上他。”


    “是的,會是這樣的,這個想法非常好。我就沒有想到毒箭,拿給我吧!我立即就去完成你的使命。”


    “你現在爬回去,再睡到那裏!我馬上就來。”


    他們站起來離開了這個地方。我不能讓他們這樣幹,如果我不采取行動,卡薩沃就會去駱駝處拿回毒箭,在搏鬥中那樣對我們是很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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