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六年四月,趙國以龐煖為使出使各國,與魏,韓,楚,衛四國約定合縱以伐秦。


    七月二十三日,五國聯軍會盟,揮師西進。


    合縱之初,五國聯軍勢如破竹,沿途城池無不望風而降,兵進曲沃。


    八月九日,統帥龐煖率行聲東擊西之策,率趙韓兩國聯軍共計二十三萬揮師蒲阪。


    八月十三日,蒲阪破,聯軍始渡大河。


    然,平陽重甲軍在千長蒙恬率領下以輕騎五千截斷聯軍浮橋,鏖戰半日,五千騎兵隻餘八人,援軍趕至,將河東十二萬趙軍團團圍困,使其與河西之軍分隔兩岸,不能相顧。


    當時是也,相國呂不韋會同上將軍蒙驁率大軍四十萬東出函穀,與楚魏衛三國聯軍會獵於洛水之畔,大破之。


    合縱長黃歇臀股中箭,乘驢車而逃;統帥龐煖被將軍桓齮圍困於大河西岸,力戰而亡。


    在發現後路被人截斷之後,龐煖知曉此次行動已然失敗,於是便果斷的率領已經渡河的三萬大軍沿大河北上,希望尋找到下一個渡口帶著這兩萬邊騎精銳與一萬步卒返回趙國。


    然而,駐紮在大河西岸三十裏之外的桓齮得知此事,派遣精銳騎兵一路追逐。最終在曆經五天五夜的時間,終於將龐煖大軍圍困。


    “龐老將軍!”桓漪將兵器交給親兵,抱拳一禮:“將軍能以老邁之軀為國而戰,令人欽佩。桓齮願上請我王,予將軍高位,以求將軍入秦!”


    奔湧不息的大河之水一路東流,擁擠在這壺口之處,爆發出萬裏流域中最震撼的咆哮。


    “哈哈哈哈……”


    此時的龐煖披頭散發,因為長時間沒有休息兩隻眼睛腫的跟水泡似的,但老將軍的精神卻異常亢奮,他慘笑著用手中殺斷了的寶劍指著將自己團團圍起來的秦軍:“匹夫!


    老夫先受武靈王之恩,又幸得大王信賴!


    可歎天意眷秦不眷趙!


    老夫今日有負王恩,一無法破秦,二無法將這十數萬兒郎帶回家鄉!


    老夫無能啊!


    老夫本已羞慚,無顏麵以見世人,豈能做那貪生怕死之徒!”


    “桓齮老兒,你且記住!血海深仇,我趙人百世尤可報之!”


    言罷,龐煖便橫劍自刎,絲毫不給桓齮繼續相勸的機會。


    大河咆哮,老將軍那魁梧的身軀終究失去了所有力氣,向著身後的大河栽倒下去。然而,他臨死前,依舊死死的望著關中的方向。在那視線的盡頭,是那座聯軍做夢都想踏破的城池——鹹陽!


    龐煖既死,合縱遂破,五國倉皇東逃。


    從五國聯軍合縱,到合縱破滅,曆時長達五個月,從盛夏一直打到深秋,天下局勢大變。大秦用煊赫的戰績告訴了所有人,合縱榮光已成過往,大秦將為六國敲響喪鍾!


    ……


    鹹陽宮中,喬鬆與蓋聶相對而坐。半夏與南星侍立在兩人身旁,用長勺為兩人添上了茶湯。


    “合縱已破,山東五十萬聯軍逃回者不到半數,趙魏兩國更是幾近全軍覆沒,楚國亦損失大半,山東六國短時間內再也無力抗秦。看來,大秦一統天下之勢,已不可阻擋。”


    蒲阪一戰,蒙恬以五千輕騎截斷趙軍入關中之路,並將趙軍死死牽製,終於等來了後續部隊。平陽重甲軍合圍趙軍,一番鏖戰,先後斬首四萬,俘虜五萬。而大河之西龐煖所率趙軍近乎全軍覆沒,此次趙國十五萬大軍,隻有三萬潰兵倉皇逃竄。


    函穀關外一戰,由於魏國直麵函穀關,最先遭受到打擊。上將軍典慶所率十萬大軍,被秦軍團團圍住。


    呂不韋與蒙驁之意,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逮住魏國猛揍。盡管,魏軍中有不少披甲門勇士,依舊難以抵擋大秦兵鋒,被斬首八萬,俘虜一萬。


    楚國春申君見勢不妙,急忙命令大軍東撤。


    秦軍殲滅魏國十萬大軍之後,銜尾追殺三百餘裏,斬首三萬,俘虜七千。至於衛國的三萬大軍,被蒙驁遣偏師擊潰,公子燁率眾投降。


    五國聯軍,唯有韓國白甲軍因為趙軍斷後,遭遇蒙恬大軍之後被擊潰。但是奇怪的是,八萬白甲軍幾乎完好無損的返回了韓國。


    也不知蒙恬是怎麽憑借五千人擊潰八萬白甲軍的,興許是秦軍太過厲害了吧。反正韓王就是這麽解釋的,但各國心裏怎麽想,就不太清楚了。


    此一戰,秦軍共斬首近二十萬,俘虜近七萬人,彪炳戰績震驚天下。


    這可不是一國,而是五國聯軍啊。哪怕上一次信陵君魏無忌合縱伐秦,損失也沒有這麽大。一時間,各國震怖,人人談秦色變,虎狼之秦之稱再度甚囂塵上。


    喬鬆微微頷首,帶著一些後怕的語氣道:“此次合縱,雖有些許波瀾,但好在有驚無險。”


    許是聽出了喬鬆話外之意,蓋聶心中一動:莫非,說的是那位蒙千長?


    此次合縱之中若說什麽最讓人注意,便是那位率眾兵諫,逼左庶長王紇揮師南下的千長蒙恬了。雖說此舉拖住了趙國大軍,使得其大半無法渡河。


    但聽聞朝堂上對此不滿之人大有人在啊,就連上將軍蒙驁都因為要避嫌而一言不發。


    因此,這位蒙千長所作所為,是功是過,該獎該罰,倒是一時間無從定論。


    正在這時,一個小內侍捧著一根卷軸碎步走了進來。


    南星自行起身,前去從其手中接過了來,檢查之後呈遞給了喬鬆。


    自從上次挨了教訓,喬鬆又親自去開導了一番之後,這丫頭倒是乖巧了不少。


    喬鬆打開看了一下,便忍不住樂了,然後將卷軸遞給了蓋聶。


    蓋聶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喬鬆為什麽這麽開心。


    楚王得知聯軍大敗而歸,為之大怒,當眾斥責春申君無能。三日前,楚王宣布放棄國都陳都,遷往壽春。


    自打楚國郢都被武安君白起攻破之後,如今這已經是又一次遷都了。後世有詩詞言,千裏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這楚國八百年基業,果真是大啊。


    “公子,王上今日便該回宮了。”


    突然,半夏的一聲提醒讓喬鬆心中的玩笑收斂了起來,臉上的表情嚴肅了幾分。


    這合縱是破了,但是合縱之後的事情才剛剛開始。


    ……


    “大秦萬年!”


    “我王萬年!”


    “大秦萬年!”


    “我王萬年!”


    王駕從鹹陽的天街穿街而過。


    在王駕之後,則是浩浩蕩蕩的秦軍。


    這些從戰場歸來的秦軍甲胄遍布傷痕,沉默不語,踏過長街的時候,鏗鏘的步伐踩踏在街麵上,一股死亡的壓迫感迎麵而來。


    緊隨王駕之後,是隨軍將領。而在他們之後,則是八個滿身傷痕的騎士。


    和其他秦軍不同,這八人身上的殺氣更是濃重,當他們走來,渾身散發的濃濃血腥氣息,讓一些膽小的人不禁驚叫出聲,仿佛看到了屍山血海一般。


    便是人群中一向自詡大膽的勇士,此時也也不禁屏住了呼吸。


    這八人中,隻有兩人還算完整,胳膊腿兒什麽的都在。剩下的六人,要麽是斷臂,要麽是斷腿。這八人赤著上身,渾身上下幾乎沒有一塊兒好肉,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傷痕。


    如此可怕的傷勢,讓沿街的百姓都不禁為之咋舌。


    但即使如此,這八人依舊昂首挺胸,穿街而過。


    王上特旨,允許民眾瞻仰秦軍風采。故此,內史府沒有清街,今日的鹹陽城可謂是熱鬧非凡。


    “唉,那就是這次拖住趙軍的八位勇士?”


    “應該是!果然威武!”


    “就是,要沒有他們,那趙軍還不得渡河了。到時候,咱們這些人可怎麽活呦。”


    “威武個屁,以下犯上,聚眾嘩變,該當死罪!”


    “哪個鴰貔在這兒胡咧咧呢!沒有這些勇士,你娃腦袋早搬家咧!”


    “你達額說的,想咋!”


    “餓賊!吃我一拳!”


    ……


    而沿街的酒樓中,不少心思各異的人也正在注視著下方穿街而過的秦軍。


    錦月軒之中,月神與焱妃相對而坐。


    “那八人便是拖住趙軍的平陽重甲?”焱妃好奇的眼睛盯著下麵的那八人,稱讚道:“殺氣仿佛凝若實質,也隻有那樣殘酷的戰場,才能造就出這樣一等一的勇士。”


    “命運已然發生了變化。那顆命星,已經開始展現祂的威力了。僅僅是稍顯手段,便讓合縱聯軍損失慘重。”


    月神的話語中,帶著一絲朦朧,仿佛命運的低吟。


    “可惜,東皇大人的善意,似乎並未起作用。”


    “浩瀚的星空,可裝不下命星。觀星律,也並非什麽都能看穿的。”


    “星空浩瀚,如何容不下命星?”


    “嗬,命運與星辰何幹!”


    “荒謬……”


    到底是年輕了些,焱妃隻是高傲的一瞥,便讓一副神女做派的月神失了態。那放在桌下的手不禁緊緊地攥了攥,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平複下了心中的惱火。


    ……


    據此不遠的另一座酒樓,在秦為質的燕國太子丹與其老師六指黑俠也在關注著這支穿街而過的秦軍。


    “此次燕國沒有參與合縱,真不知是好是壞。”燕太子丹注視著下方的秦軍,眼神中滿是複雜的神色。


    “秦人虎狼,山東諸國又難以齊心。合縱之敗早有預料,燕國沒有參與,也算得上是好事。”


    太子丹收回視線,放在了六指黑俠身上:“然而,燕國此次不參與合縱,也算是自絕於山東了。”


    “太子此言差矣,若說自絕於山東諸國,該是韓國才是。”


    提起韓國,太子丹臉上出現了一抹似哭似笑的表情,不知該如何評論。


    ……


    天街上,王駕逐漸走完了整條街道,入了鹹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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