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韓非這副浪子的模樣,紫女心裏很是無奈,隻好給了韓非一個眼神讓他自己體會。


    “堂堂秦王之尊,不聲不響的跑到了韓國。他如果有什麽閃失,駐紮在武遂的王翦大軍可不會和韓國講道理。”


    好在,高冷的衛莊小哥作為流沙的頭牌打手,對韓非這副不靠譜的模樣很是看不慣,兜頭就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韓非的酒都送進嘴裏了,被這一句話說的差點兒沒嗆著,整張臉也變成了苦瓜。


    “衛莊兄,你是一點兒都見不得我好過啊……”韓非搖了搖頭,被壞了興致,上好的蘭花釀也沒有滋味了,隻好正襟危坐了起來,臉色變得無比嚴肅:“不過,衛莊兄所言不無道理。眼下,我們的頭等大事便是保證尚公子在韓國的安危。想必,今日蓋聶先生和衛莊兄所談,也有此事吧。”


    窗外的風吹拂而起,撩起了衛莊的一縷發梢。他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韓非的猜測。


    “隻是,那位秦國公子似乎早有準備。”說到這裏,韓非不禁想起了那幾個殺手模樣的人,便問道:“衛莊兄,今日那幾位,你可有什麽了解?”


    衛莊知曉他在問什麽,沉思了一會兒,回答道:“自從大秦商會以諸多珍寶與六國往來貿易之後,這本就暗潮洶湧的新鄭城中就似乎多出了一股暗流。


    但是,這個組織很神秘,隻能隱約猜測到隱藏在大秦商會之中,以往來客商作為偽裝,具體什麽情況,由什麽人構成,其成立的目的是什麽完全未知,就好像一層迷霧,讓人看不清楚。”


    “也就是說,今天我們看到的那些人,便是這個神秘組織中的人了。”韓非摸了摸下巴。


    借客商掩蓋情報組織,不得不讓人讚歎這的確是一個好想法。


    衛莊轉身走到了桌前,跪坐了下來,用一股鄙夷的眼神盯著韓非:“從今天那些人的身手來看,恐怕不比姬無夜手下的百鳥差。


    這位秦國公子年紀雖然不大,但是手段卻極其老辣。”


    同樣是一國公子,人家一個小孩兒都有如此成就。而眼前的韓非,如今堪堪能立足朝堂,這之間的差距實在是令人咋舌。


    韓非仿佛看不到衛莊眼神中的含義一般,而是依舊摸著下巴若有所指的道:“你說秦國已經有了羅網這樣遍布七國的組織,這位秦公子為什麽又要組建屬於自己的情報力量呢?


    而且重點是當今秦王也不管不問,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


    不待其他人回答,韓非便玩味的自問自答了起來:“看來,秦國內部也並不平靜啊。”


    衛莊眼睛微微一眯,看來羅網這把凶器,並不完全受到信任啊。


    難怪秦國公子會有所準備,恐怕早就預料到會有羅網的殺手團體出現。


    “這或許是,你今日唯一值得高興的事了。”衛莊神色冷然的道。


    韓非微微一頓,眼神中再度泛起了一絲思索的意味。


    今日那位秦國公子所說的商會之事,似乎別有深意啊,指的並不僅僅是那些行商和貨物。


    就在韓非思索之際,房間的大門再度被人推開,張良走了進來。


    “韓兄,衛莊兄,紫女姑娘!”張良依次向三人見禮。


    “子房來啦,來,快來坐!”韓非熱情的打著招呼:“子房今日怎麽來的這麽晚?”


    張良道:“出門之際,祖父留下我交談了一會兒。”


    “哦?張相國,這倒有趣了。”韓非笑了笑:“看來,今日之事關注的人不少嘛。”


    “韓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地銳利啊。”張良稱讚了一句,然後語氣一轉:“不過,祖父卻不僅僅是為了這件事。”


    “哦?聽子房的意思,還有什麽意外的情況?”


    張良臉色一肅,道:“南陽郡丞葉騰上書,今年南陽遭受災害,糧食減產。經葉騰查明,此次災情另有隱情,目標直指夜幕的翡翠虎。”


    一番話瞬間引起了韓非和衛莊兩人的注意。


    韓非倒酒的動作在空中僵了許久,然後才開始繼續傾斜酒壺,看著進入酒爵中的蘭花釀道:“真是有趣。


    前腳秦國公子在南陽田邊立下宏偉誌向,後腳郡丞就上書南陽災情另有隱情。


    衛莊兄,你怎麽看?”


    “看來,這位秦公子,已經出招了。”


    韓非笑而不語。


    在今日那位秦國公子向他說明了商隊遭遇之後,他便猜測此事恐怕與夜幕脫不了幹係。沒想到,如今便有人向翡翠虎發難了,而且還和南陽有關。


    看來,那位秦國公子並不是一個將希望寄托於他人,安心等待答案之人。相反,是一個喜歡主動出擊的人。


    想到這裏,韓非倒酒的動作再次頓住了。他的眼中流露出了一抹思索:南陽之事,真的僅僅是秦國公子為報複夜幕而做出的舉動嗎?


    ……


    卻說朱家,接到喬鬆的命令,他自然是盡可能快的去辦。於是,交代了一番之後,便離開了驛館,打算親自去見司徒萬裏。


    雖在秦國驛館之中,相對來說較為安全一些,但朱家還是將隨行的農家弟子全部安排到了驛館外圍,自己則是一個人離開了驛館,騎了匹矮腳驢往新鄭城外而去。


    這驢是農家弟子找來的,也算不得健驢,勉強用來代步而已。朱家用根竹竿挑了幾片菜葉吊在了驢的眼前,驅使著他往前走。


    一路上,這一人一驢怪異的組合倒是讓人頻頻側目。


    朱家盤坐在驢子上,隨著驢子的前進起起伏伏,臉上的麵具依舊是那副樂嗬嗬的老好人樣子,絲毫沒有因為眾人怪異的眼神而有發怒的意思。


    潛龍堂並未在新鄭城內,而是在城外十幾裏的一座莊園。秦國驛館地處新鄭城北,靠近王宮不遠。而潛龍堂卻需要從南門出去,這一路幾乎要穿越整個新鄭,無法繞行。期間,難免要穿過陰暗逼仄的貧民區。


    驢子在這裏沒走多久,朱家臉上的麵具就從喜笑顏開變成了一副憂鬱的模樣。


    毛驢依舊在巷子中穿梭,朱家很是無奈的搖了搖頭,晃悠著手裏的竹竿開口道:“屋頂上的朋友,朱某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與人為善,從不輕易和人動手。可有句話叫事不過三,朱某先前已經一再容忍閣下無禮之舉,不想閣下竟得寸進尺。若是閣下再不知趣,那可就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略顯生硬的聲音回蕩在這寂靜的巷子中,讓黑暗中隱藏的人微微一頓。


    朱家的外貌是個從頭圓到腳的小矮人,搭配上一頭略顯滑稽的小毛驢,總是給人以一種人畜無害的感覺。可有些人卻偏偏總是忽略了,他也是執掌農家六堂之一的江湖豪俠。其威名,可不僅僅是靠著與人為善四個字得來的。


    警告過對方之後,朱家沒有任何動作,依舊驅使著自己的小毛驢往前走著。


    再往前十幾米,就能穿過這個狹小的巷子,走到相對寬闊一些的大街上了。可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微弱的破風聲從背後襲來。


    “公子的話說的真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啊。”朱家搖了搖頭,甩動了手中的竹竿。


    內力灌注之下,長近兩米的竹竿整個彎成了弓形,尾部的麻線變得仿佛鞭子一般,尾部在空氣中劃過響起一陣呼嘯之聲。


    啪……


    隻聽一道尖銳的爆鳴,昏暗中片片黑色的羽毛被朱家手中的竹竿抽飛,擊打在兩側的房屋上,有的甚至因為太過鋒利,整根都沒入了房梁之中。


    與此同時,兩側的房屋頂上突然跳出來了一個個殺氣騰騰的身影,朝著朱家殺了過去。


    朱家毫不驚慌,一手持魚竿,一手屈指連彈,招牌絕技三心二意點穴手頃刻間連連施展。


    隻見一道道五顏六色的指勁擊中了其中一個殺手。對方冷酷的表情突然扭曲了起來,變成了一張笑哈哈的臉。


    “哈哈……哈哈哈哈……”


    “嗚嗚嗚……”


    一個個殺手從空中掉落,或哭或笑。


    那殺手墜落到地上,丟下武器便捧腹大笑了起來,或捶地痛哭,這巷子中頓時仿佛演大戲一樣,變得極其怪異。


    三心二意點穴手共有四種手法,分別為喜怒哀樂,中者會表現出相應的情緒狀態而失去反抗能力。


    這套點穴手法練到高深之處,可以洞穿草木金石,威力可怕的驚人,乃是農家傳承秘法。


    此時的朱家還不是幾十年後那個功力深厚,能一瞬間使出四種點穴手法的他。但即使共用樂與哀兩種手法,依舊不是這些殺手可以相抗衡的。


    對於這些失去了反抗力量的敵人,朱家並未去管。三心二意點穴手雖是一門武功,但需要配合認穴功夫使用,在這一點上朱家有獨門秘術,中了他的指勁,若無他親自解除,隻有力竭而亡的下場。


    倒是那個躲在黑暗中的高手,有些意思。


    他的右手揮舞著竹竿,尾部的麻繩仿佛遊龍一般在他麵前盤旋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盾牆,將襲來的羽毛悉數擊飛。


    對方似乎察覺到了朱家不好惹,襲來的飛羽為之一空,迅速向後飛撤。


    朱家運起內力灌注向手中的竹竿。頓時一圈肉眼可見的環形氣浪沿著柔韌的竹竿一路延伸,逐漸逼近了尾部。麻繩與竹竿材質不同,朱家這一擊用的是震勁,透過竹竿落在麻繩之上,使得麻繩頓時繃斷成無數飛絲,化作一道道鋒利的飛針朝著屋頂激射。


    嗖嗖嗖嗖……


    柔軟的麻線在朱家內力的灌注下,穿透了周圍屋頂的房簷。暗中那人心中一驚,後撤途中突兀的射出了大片的黑色羽毛,將屋頂的瓦片盡數掀了起來。


    麻線與瓦片相互碰撞,劈裏啪啦的響聲如同放鞭炮一樣不絕於耳。


    沒多久,暗處便沒了動靜。


    隻剩下十幾個陷入情緒之中不可自拔的殺手在巷子中又哭又笑。


    朱家矮小的身軀輕輕一躍,便從毛驢上躍起落在了屋頂之上。這裏,就是之前那個高手躲藏之處了。


    仔細尋找了一下,朱家在屋頂幾塊破碎的瓦片上發現了一些血跡。


    “逃走了?”朱家拿著瓦片,摸著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自言自語道:“以黑色墨羽為武器,看來應該就是司徒老弟情報中所說的百鳥墨鴉了。


    果然如公子所猜測的那樣,這夜幕還是不死心啊,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確認沒有人跟蹤了之後,朱家從屋頂上再度跳了下來,以指勁了結了那些殺手的性命。


    殺人者,人恒殺之。


    朱家的善良與仁慈是給那些田間辛勞的農人的,不是給這些刀口舔血的殺手。


    了結了殺手,朱家並未離開,而是走到巷子一側的屋子前敲了敲門:“主人家,今日驚擾主人家實乃在下的不是,些許銀錢算作在下賠罪,以方便主人家修繕房屋。這錢,在下便放在門口了。”


    挨家挨戶的將賠償的錢財放好之後,朱家走到了巷子的角落,撿起了剛才因為激戰掉落的菜葉子,臉上的麵具又變成了喜笑顏開的模樣:“還好還好,沒壞沒壞,還能用!”


    說著,他便又從袖子裏取出了一團麻繩,一頭拴在了竹竿上,一頭拴在了菜葉上。


    臨上驢的時候,他又停了下來,摘下了一片菜葉喂給了毛驢,撫摸著毛驢的毛說道:“驢兄啊驢兄,讓你跟著我擔驚受怕,總是一點兒都吃不著也有些太不人道了。”


    驢子昂昂的叫了兩聲,似乎在抱怨朱家的吝嗇。


    朱家哈哈一笑,輕輕一躍落在了毛驢上,舉著竹竿繼續搖搖晃晃的出了巷子,朝著新鄭南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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