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海緯度較高,相比起南方來說並不是太熱,再加上瀕臨大海,舒爽的海風裹挾著水汽吹襲而來,反而讓人有一種涼爽之感。


    辰時左右,隻聽一陣陣轟隆隆猶如雷鳴的聲音從山麓傳來,卻是一輛巨大的馬車。


    此車長兩丈,闊丈許,比起尋常的馬車要大上不止一圈。巨大的馬車行動起來,宛如一座移動的房屋,寬大的車輪碾在山路上,發出了宛如雷霆的聲音,讓人不禁心生震撼。


    馬車雖然巨大,但行動起來卻一點兒都不慢,滾滾的車輪在馭手的駕馭下掀起了大量的塵埃。


    終於,隨著聲音的不斷靠近,那輛巨大無比的馬車停在了小聖賢莊山門之前。


    在馬車停下的那一刻,一眾儒家之人在伏念的帶領下屈膝行禮,口稱恭迎。


    喬鬆緩步走下木梯,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那位滿頭華發的老者。


    老者一身寬大袍服,雖滿頭華發,卻依舊精神矍鑠,氣度不凡,尤其是那腰背,挺直如蒼蒼鬆柏,絲毫不見老邁之相。


    史書記載,荀卿乃是前238年,秦王政九年,也就是今年與世長辭的。這也就是這個架空世界了,否則喬鬆還真不見得能親眼見到這位曆史上的儒家大賢者。


    “諸位請起。勞動諸位賢者相迎,本就是喬鬆的不是,萬不可行如此大禮。”


    喬鬆表現的很是謙遜,一點兒也沒有自持身份,倨傲狂妄的模樣。


    “謝公子!”


    一行人緩緩起身。


    喬鬆的眼神也終於從荀夫子的身上移開,看向了其他人。


    首先,是儒家掌門伏念。如今的伏念雖尚年輕,但已開始蓄須,初顯端莊。那一副不苟言笑的麵孔,看起來便是一位嚴師。


    然後……


    嗯?


    喬鬆的目光落在了伏念身旁一位隻到他肩頭的學子身上。對方下意識的和他錯開了目光,微微低頭。


    這是……顏路?


    顏路……


    喬鬆目光在對方身上停留了片刻,旋即轉移了開來:此人身份神秘,後又有無名護衛並贈予含光劍,想來身份定是不凡。


    不過,聯想到原本看過的劇情以及這一世的經曆,喬鬆對此人身份倒也有些猜測——自從周平王東遷之後,西周滅亡,東周開始。


    而隨著諸侯爭雄,時間逐漸步入戰國末期,曾經高高在上的周天子權威不再。其直屬王畿也在一次次分封製下越來越小,到了最後一任天子周赧王繼位的時候連自己的土地都沒了,隻能跑去和西周國窩在一起。


    後來,周赧王五十九年,即昭襄王五十一年,秦軍攻韓,取韓陽城,負黍。


    周赧王為之恐慌,遣西周君與燕,楚等諸侯國密謀合縱攻秦,與諸侯商定伊闕會師。


    看不清形勢的西周公傾其國力組建起一支五六千人的軍隊,與諸侯商定在伊闕會師。


    聯軍初時的確取得了一些戰果,使得秦國與陽城無法相通。


    昭襄王大怒,派大將摎攻打西周。西周君跑到秦國認罪,把下轄三十六邑、三萬人口獻予秦。


    同年,寄居在西周的最後一任天子周赧王與西周武公卒。西周百姓東逃,秦國取九鼎,遷西周文公於憚狐。


    自此,周便隻剩下了東周一國。然,東周也沒活多久。七年後,莊襄王遣相國呂不韋滅東周國,自此周王室不複存在。


    但這還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西周文公一脈。當時,西周文公被秦國遷往憚狐並未滅亡,直到數年前才徹底絕嗣。


    而那個時間,可是發生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喬鬆心中淡淡一笑,不再去關注顏路了。


    這些都是喬鬆在看到顏路的瞬間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情報,隻是稍加分析,他便收回了目光,期間隻有荀夫子以及伏念兩人注意到了他的變化,其餘人皆沒有發現。


    但即使如此,荀夫子的目光依舊謹慎了幾分。


    “伏念先生,在下早在臨淄之時,便一直期待小聖賢莊有人能來稷下參與論戰,一覽儒門風采,不料等到結束之日還沒有人來,著實是讓在下倍感失望。”


    “勞公子垂詢。伏念初掌小聖賢莊,一來俗務纏身,實在走不開;二來自覺才疏學淺,貿然參與恐有失顏麵,故未赴稷下參與論戰。”


    “先生過謙了。”喬鬆道。


    伏念能拿下儒家掌門一位,自然可見其才學出眾,否則儒家各脈未必服他。


    畢竟,文人相輕的毛病哪個時代都有。


    況且,有荀子這個大神坐鎮,如何會丟了顏麵呢?所以,不過是托辭罷了。


    “這位想必就是荀卿吧。”喬鬆的目光終於再次落到了荀子身上,眼神中滿是探究。


    “荀況見過公子。”


    “先生年高德劭,喬鬆不敢當先生大禮。此次拜訪小聖賢莊,還望先生能夠不吝賜教。”


    “荀況已老邁不堪,恐難勝任公子所需。”


    喬鬆眼睛微微一眯,有意思,這兩人一個自稱才疏學淺,一個自認老邁不堪,這小聖賢莊不好拿啊,拒絕的意味很明顯了。


    不過,喬鬆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嗎?


    當即便道,“喬鬆曾與先生弟子韓非,李斯有過商談。二人曾言先生身體康健,精神飽滿,猶如少年。今日得見先生,先生怎麽自稱老邁呢?”


    “老朽就這兩名弟子。如今,兩名弟子盡皆離去,膝下無人,以致失了心氣,自然也就老邁不堪了。”


    這理由……


    很好,很合理!


    “如此說來,先生還是需要多接觸接觸些才華不俗的年輕人才是。”


    “公子說的是。”荀子先是肯定了喬鬆的說法,然後又語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隻是老夫看人,當然希望德才兼備。


    這年輕人固然多矣,然才華者則少,品性上佳者更少,更遑論德才兼備之人?那更是如鳳毛麟角,可遇不可求。


    況且假使真有如此德才兼備之人,但老夫年事已高,唯恐誤人子弟。故此,也隻能如此將就度日了。”


    喬鬆心中不禁苦笑,這荀夫子還真是將拒絕的態度表現的淋漓盡致啊。性格如此執拗,當真讓人無奈。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


    正是因少年人德行未定,才學不足,才需先生這等高潔之士悉心教導。


    況儒家乃是入世的學問,先生身為儒家大賢者,當為儒家學子表率,一身才學豈能如此埋沒。”


    荀子見喬鬆鐵了心,也隻能沉默不語。


    伏念見此,站出來打了個圓場:“得知公子遠道而來,伏念特意準備了八佾之舞以迎候公子大駕。還請公子點評。”


    喬鬆聞言,這才不得不結束了和荀子之間的交鋒。


    隨即,伏念轉身,示意早已準備好的弟子們開始。


    伴隨著恢宏的樂曲,十六名儒家學子起舞於庭,以古老的周禮迎接喬鬆的到來。


    喬鬆也不客氣,邁開步子,走向了小聖賢莊的大門。


    當步入大門之際,山道兩側的儒家學子麵向喬鬆,彎腰一禮,伏念恰到好處的宣告禮成。這八佾相迎,正式結束。


    眾人隨喬鬆魚貫而入,在他身後是伏念和荀子,再往後則是顏路,驚鯢,朱家,再往後才是其餘小聖賢莊一眾老師學子。


    步入山門,小聖賢莊的風景便撲麵而來。


    小聖賢莊遵循傳統建築一貫的對稱結構,沿中軸線以修身,齊家,治國之儒家之道,分別立下前中後三座大殿,左右兩側分布藏書樓,六藝庭,芝蘭園等等建築,處處充滿了儒家的治世學問。


    看著這秀麗的風景,喬鬆不禁感歎道:“傳言小聖賢莊乃是天下儒宗,今日一見,果然氣象萬千。”


    “公子謬讚。”


    就在這個時候,荀子又站了出來,拱手道:“公子,荀況年老體衰,不耐久立,還望公子允我先行告退。”


    老師,就這麽溜了可不行啊!


    雖然還沒確定雙方之間的關係,但喬鬆卻認定了荀夫子。不過,在這裏也沒有必要難為荀夫子,他便道:“先生可自便。稍候,待喬鬆一覽小聖賢莊盛景,再前往拜訪。”


    看著眼前這小子笑眯眯的模樣,荀老夫子隻覺得一陣的牙疼。這秦國公子怎麽成了狗皮膏藥,想甩都甩不掉啊。


    “如此,老朽便靜候公子大駕了。”荀夫子向喬鬆微微拱手,便轉身離去了。


    伏念看著荀夫子的背影,不由得心道:看來,師叔是不打算將這秦國公子收為弟子了。隻是這樣一來,得好好和這位秦公子周旋一二了。


    小聖賢莊的人,景都是無可挑剔的。流連於小聖賢莊的一磚一瓦之間,儒家那濃厚的儒雅風氣,宛如山澗清水,滌蕩心神,又好似夏日清風,讓人心曠神怡。


    而其中,最讓喬鬆著迷的,則是小聖賢莊的藏書樓。也就是原著中,他的大哥扶蘇前來小聖賢莊時,進的那座藏書樓。


    據伏念介紹,眼前這座藏書樓是從曲阜抄錄而來,並且還包含一些小聖賢莊自己收集來的書籍,可以說是涵蓋了天下六成的學問。


    這座藏書樓在數量上或許還無法達到喬鬆腦海中那座圖書館的千分之一,然而其中所收藏的諸子百家典籍,卻是早已失傳的孤本,記載著先賢的微言大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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