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九原……


    距離九原三十裏之地的原野上,李牧的帥帳就駐紮在這裏,距離東胡的先鋒隻有不到二十裏的距離,這點兒距離,騎兵衝鋒須臾便至。這位名震北境的獵狼人在以這種方式告訴全軍,他與眾將士同在。


    帥帳之中,李牧沉著的向一眾部將下達著命令,絲毫不見任何慌亂。有這根定海神針在,即使東胡已經攻入長城,趙軍之中依舊少有恐慌者。因為他們相信,將軍一定會帶給他們勝利。


    在一眾將領眼前,擺放的正是如今趙國與東胡之間對峙的形勢圖。


    “東胡西路大軍已經分兵。草原上積雪甚深,以東胡的能力,趕到九原,至少需要五日的時間。我們駐紮在雁門的騎兵可以趁著這個機會隨時出擊。


    但現在的問題是,九原大軍能否在岱欽王親自率領的東胡大軍攻打之下堅持的住。


    一旦我們堅守不住,讓東胡大軍越過九原進入雁門郡一路燒殺搶掠。即使我們大破東胡西路大軍,仍舊無濟於事。”


    李牧的副將扈哲一臉沉重的向眾人講述道。


    砰……


    前將軍一拳錘在了輿圖上,滿臉恨色的道:“該死的趙聰,若不是他,我等何至於此!”


    “就是,如今援軍遲遲未至。僅憑我等這些兵力,一味的和東胡硬拚,怕是要死個幹淨!”又是一位將軍滿臉憤怒的發泄著不滿。


    兩人的一番話,仿佛被點燃的火藥引子,頓時引發了帳中十幾位將軍的不滿。一時間,各種抱怨,憤怒,牢騷滿天飛。


    “夠了!馬革裹屍,本就是軍人宿命,在此饒舌又有何意義!”李牧冷著臉訓斥起了這些人:“我等奉王命戍守邊疆,要考慮的是如何保境安民。剩下的,不是我們該去想的!”


    一眾將領逐漸安靜,但心中仍有不滿。


    李牧也沒多管,而是詢問道:“邯鄲援軍,還有多久能到?”


    “回將軍,據哨探回報,尚未見到援軍蹤影。”扈哲回答道。


    李牧眉頭一皺,沉思了起來。如今,九原大軍還有八萬,雖分作三路阻攔東胡,可並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以李牧對東胡的了解,他們此行南下乃是為了劫掠,而不是真的想要攻入趙國。一旦受損過大,東胡的岱親王也難以壓製底下部落,到時候人心自然潰散。


    所以如今,趙軍隻需要取得一場漂亮的勝利,讓東胡人知道趙軍不是好惹的,就能讓他們知難而退。


    不過,九原畢竟是軍事要衝,能不被攻破,最好還是不被攻破。如有援軍,應當能確保萬無一失。


    想到這裏,李牧再次開口道:“再派人持本將軍印信,火速前往邯鄲麵見王上,以求援兵!”


    “諾!”


    就在這個時候,李牧的親兵闖了進來。


    一眾將領審視的目光頓時降臨在了此人身上,李牧也是麵露冷色。


    軍機要務,保密為先。每到下令之時,李牧一向是清空營帳周圍,不允許任何人靠近,為的就是防止軍令泄露。今日,這親兵竟然無令闖賬,已是取死之道。


    “啟稟將軍,營外有一人自稱秦國使者,欲麵見將軍!”親兵仿佛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罪,是以趕忙開口講出了緣由。


    “秦國?”李牧那張冷硬的臉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秦狗?他們來幹什麽!”


    “哈哈,竟然還有送上門的秦狗!快帶我去,我要活剮了他!”


    李牧尚未說話,他手下的一幫將領便個個怒發衝冠,當場便要衝出去活劈了對方。


    “都給本將住口!吵吵嚷嚷,成何體統!”


    李牧這一聲斥責,頓時讓大帳內安靜了下來,十幾個品級高低不同的將領如同犯了錯誤的小學生一樣,縮著腦袋不敢說話。


    “秦使?秦使不去邯鄲,跑我這裏幹什麽!”李牧問道。


    “對方說,是來解將軍心中之憂的。”


    “哦?”李牧劍眉微微上揚,仿佛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思索了一會兒,他命令親兵將對方迎進來。


    雖然不知道秦國人想要幹什麽,但是對方既然已經送上門來了,若是不見,豈不是弱了趙國氣度?故此,李牧還是決定見一見這秦人。


    命人將輿圖收起來,然後讓其他將領分列兩側,李牧手拄著鎮嶽寶劍肅穆而立,微喝著雙眸等待著秦使的到來。


    過了一會兒,閉目養神中李牧突然察覺到了一股強大的劍意逐漸逼近營帳,這劍意似乎帶著一股濃重的兵煞之氣。


    李牧唰的一下就睜開了眼睛,一雙虎目死死的盯住了營帳門口。


    踏踏……


    伴隨著一陣腳步聲,一個灰色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轟……


    無形的劍意凶猛的碰撞到了一起,來人的腳步頓了一頓,那本就宛如刀鋒一般的眼神再度迸發出了強烈的戰意。


    雙方凝視著對方,仿佛要在氣勢上將站在眼前的人壓倒一般。


    營帳中一眾將領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雖然他們之中大多並非江湖高手,但常年征戰沙場,這些將領對於殺意是十分敏感的。


    主帥和來人的交鋒,讓他們意識到,這個秦人恐怕並不簡單。


    但,終究,這場無形的交戰還是以這位秦使的主動退讓而結束。李牧見好就收,也並未乘勝追擊,隻是心裏對此人的評價再度上調了一些。


    “在下魏武,見過李牧將軍!”玄翦沙啞的聲音打破了營帳內的寂靜。


    李牧微眯著眼睛,眼瞼遮蔽了他目中的精光:“閣下自稱秦使,卻不往邯鄲,而來九原,倒是讓老夫很是驚訝。不知閣下,可有何憑證自證身份?”


    “在下的確並非秦使,隻是假托秦使之身麵見將軍罷了。”


    “大膽!”


    “狂妄!”


    一眾將領頓時大怒。


    李牧抬起了手,示意眾人安靜:“以閣下的能力,想見本將軍,何必用此種方式!”


    “在下雖非秦使,但也是奉我家公子之命,前來拜會將軍。”玄翦說著,從腰間取出了一卷帛書,遞給了一旁的親兵。


    親兵將帛書轉交給了李牧,李牧詫異的將其打開。帛書上麵空空如也,隻蓋著一方印信,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但就是這方印信,卻讓李牧皺起了眉頭。


    印璽,權利之象征也。非常人可用。


    李牧身為趙國將領,也是趙國權貴,對於各國印璽是很了解的。各國印璽尺寸,圖案,文字等等都有區別。眼前這方印璽,看款式是來自於秦國宗室。而文字,則是秦國大篆:嬴氏喬鬆。


    秦國二公子?那個孤身出使齊國,拜師荀卿的秦國二公子?


    李牧從這個名字一下就辨別出了印璽主人的身份,也就是說,眼前之人是代表秦國二公子來的,而不是秦王?難怪他說,自己並非秦使。


    “閣下來此,所為何事?”沉思片刻,李牧將印璽收了起來,讓人再交還給玄翦。


    “我家公子途徑貴地,見胡人肆虐,故上書我王,請將軍李信調兵出長城,以截擊東胡,解趙國之危。王上已經答允,李信大軍將至。未免雙方產生誤會,故此我家公子遣我前來知會將軍一聲。”


    這話一出,滿座嘩然。


    饒是李牧心神堅定,也是不禁愕然:“閣下,莫不是在和本將軍開玩笑?”


    “在下並未有玩笑之意。”


    李牧眉頭緊皺,並不相信:“嗬,我趙人與秦人之間血海深仇。秦人何時有這等好心了?莫非,是想要趁人之危,南下攻我趙國?”


    “將軍小覷了我秦人肚量!”玄翦反駁道:“我家公子曾引詩經之言,兄弟鬩於牆而外禦其辱。秦趙同宗,我等之間敵對是不假,然那是秦趙之間的事。東胡者,天下之公敵。東胡破趙國長城,南下九原,我秦人豈能坐而不管?”


    帳中將領仍舊是一副不信的模樣,臉上滿是譏諷的表情,那模樣就差說:我要相信你,我就是傻子。


    反倒是李牧,不禁沉默了下來。


    玄翦繼續道:“再者,將軍深諳用兵之道,當知曉冬季行軍,無異於自取滅亡。我秦國即使攻趙,以趙軍之能耐,完全可以脫到數九寒冬。屆時,我秦軍很有可能大敗而歸。


    故此,我大秦何必自討沒趣?”


    相比起之前那個說法,眼前這個理由,讓營帳內的將領不由得沉思了起來。的確,趙軍悍勇,以趙軍之能,完全可以拖死秦軍,隻不過是付出代價多少罷了。


    莫非,這個秦人說的是真的?


    趙軍將領們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種古怪的異樣。就好像,昨天還和自己打生打死的秦狗,今天突然要請自己喝酒吃肉一樣,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李牧眉頭緊皺,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秦國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是,九原是我趙國的國土!


    長城倒塌的缺口,我趙國兒郎,會用自己的身體堵上!闖入長城的敵人,我們會有手中的利劍,將他們趕回去!


    我大趙兒郎的鮮血還沒有流幹,用不著秦國幫忙!”


    這擲地有聲的回答,頓時讓本有些動搖的趙軍將領再度堅定起了意誌。是啊,這是我趙國的事,何需他人來幫忙?更何況,還是秦國人!


    我趙人,豈能讓秦國人小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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