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滅韓的消息堪堪傳開。但多年下來,秦人對韓魏兩國早就沒了興致。韓國君臣被押進鹹陽那一日,南門外車馬行人如常,除了六國商旅站在道邊遙遙觀望,心生兔死狐悲之感外,老秦人連一點稀奇勁兒都沒有,好像滅韓理所應當,滅不了才令人驚奇。


    倘若趙國真的滅亡了,那就不一樣了,老秦人非得大慶一番不可。


    就在這個關鍵時刻,秦國竟然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喬鬆剛剛離開北地郡,趕往王翦大軍的時候,秦國的隴西和北地兩郡突然遭遇了強烈的地震。


    ......


    當時,喬鬆一行人剛剛離開了北地郡,剛剛踏入雲陽,眼看著就要離鹹陽不遠了,秦王的詔書卻如疾風般送達。那時,喬鬆正與部下們停歇在路旁休息,一名身背王詔的使者騎著快馬,風馳電掣般疾馳而來。


    當他遠遠看到北地君的旗幟時,心中不禁湧起一陣狂喜,隔著老遠就高聲呼喊著:


    “王詔至,北地君何在!”


    喬鬆眉頭緊皺,這種匆忙的姿態,讓他心裏有了一些不好的預感。雖不知發生了什麽,但是王詔降下,喬鬆也不敢怠慢,連忙帶領手下眾人起身迎接。


    那位傳詔的信使勒住馬匹,穩穩停下,然後幾乎是用跳躍的方式跳下馬來,迅速打開了手中的王詔,高聲宣讀道:“王詔! 日前,北地、隴西兩郡突遭地動。今特命北地君暫且擱置前往大軍聽令之事,即刻返回北地,總理隴西、北地兩郡政務,以防生變!”


    聽到這道旨意,喬鬆心頭猛地一震,臉上露出驚愕之色,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他恭恭敬敬地接過王詔,表示一定會奉命行事。


    根據查閱的資料來看,史書上還真記載了秦王政十七年的這場地震。因為發生的時間太過巧合,剛好在滅韓之後,故此還引起了一些風波。


    從圖書館中了解了相關史料的記載之後,喬鬆心裏便有了主意:“陳平,速速傳信呂言,命她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待命。”


    “唯!”


    陳平拱手一禮。


    安排好這些事情後,喬鬆稍稍鬆了口氣。他心想:“北地郡有蕭何鎮守,又有韓信率領的大軍駐守,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倒是隴西郡,地處偏遠,局勢複雜,需要多加留意才行。”


    想到此處,喬鬆轉頭對眾人說:“諸位大人,不如我們先行一步,前往隴西郡視察一下那裏的情況。”眾人紛紛點頭應是,表示願意一同前往。


    就這樣,喬鬆帶領著一隊人馬踏上了前往隴西郡的征程。


    ……


    隴西郡和北地郡一樣,乃是秦滅義渠之後所設。其轄地範圍非常大,一度包括後世的蘭州,天水等地區,乃是古絲綢之路必經之地。


    其郡治在狄道,也就是臨洮,萬裏長城的末端所在。


    秦朝關中諸郡地圖


    從雲陽到狄道,單單是直線距離便有足足一千多裏,即使喬鬆一行人星夜疾馳,也用了六日的時間方才趕到狄道。


    隴西郡守早接到了王詔,一路上又有星宿閣提前開路聯係,是以喬鬆抵達狄道的時候,郡守早就在城門迎接了。


    “臣隴西郡守李崇,參見北地君!”


    喬鬆看了一眼城門口迎接自己的隴西官員,眼中閃過了一抹意外的情緒,給陳平使了個眼色。


    陳平貫會揣摩人心,瞬間便讀懂了喬鬆的意思,於是便開口質問道:“隴西郡便隻有這幾個官員嗎?其他人為何不一同前來迎接!”


    “君上容稟,近些時日隴西流言四起,臣命郡守府官員前往坐鎮。故此,失了迎接,還望君上恕罪!”


    喬鬆打馬上前,看著眼前鞠躬行禮,卻依舊不卑不亢的隴西郡守:“李崇,本君沒記錯的話,你應當是禦史大夫李曇長子吧。”


    “回君上,正是。”


    喬鬆嘴角驟然勾起了一抹笑意,心中暗道,果然。


    李崇此人或許在此時名聲不顯,可實際上此人的後代卻極其了不得——他便是隴西李氏的先祖,也就是李唐皇室的先輩。


    “郡守保境安民,處置民情乃是職責所在,既無失職,又何罪之有?倘若因本君一人,勞動郡守府上下官員來往迎送,因此誤了民情,反倒是本君之責。”


    “君上寬仁,臣代隴西官員拜謝!”


    “免了吧,災情如火,倒是該先看看這隴西郡當前的模樣。”


    “還請君上入城,待臣詳細稟報。”


    隴西和北地郡一樣,都屬於邊塞。由於有義渠的過去,因此其治下之民同樣有相當一部分以遊牧為生。


    而北地郡治所義渠好歹當初也是義渠部族的王城,而這狄道便沒有這個幸運了,故此城池連義渠都不如。但是入城所見,卻讓喬鬆對這位隴西郡守心生好感。


    狄道雖不顯繁華,但一路所見卻井然有序,雖然狄道城內有一些建築因地動倒塌受損,但是廢墟已經清理完畢,一些危房也被圍了起來,看樣子是準備擇日拆除或者是修補。


    而城中百姓情緒也很穩定,該幹什麽就幹什麽,看樣子並未受到多大的影響。


    入了郡守府,李崇便將提前準備好的災情調查結果呈遞給了喬鬆。通過這些資料,喬鬆對這位隴西郡守的評價又上了一層樓。


    踏入隴西郡之前,喬鬆便派人先一步深入隴西郡各地,了解當地百姓的生活狀況和受災情況。


    因此尚未抵達狄道,喬鬆便提前收到了各地傳來的消息,基本上與李崇呈遞給他的情況吻合。


    此次地動對隴西郡的影響實際上並沒有想象的那麽大,蓋因古代房屋多為土木結構,抗震能力比較強,因此因房屋倒塌而死亡的人數並不多。


    但麻煩就麻煩在地動所帶來的輿論影響上麵,畢竟這個時代民眾多蒙昧,認為地動乃是天降災禍,再有一些人的刻意引導,引發了一場風波。


    看完之後,喬鬆將資料合了起來,遞給了曹參和陳平兩人。然後看向了跪坐在那裏的李崇,詢問道:“隴西災情,本君算是了解一些了。對比沿途所見所聞,隴西郡的反應大體上還算可以。”


    秦法不賑災,此乃孝公時期所立之國策。所謂“不賑災”,並非坐視不理、任由百姓受苦受難,而是另有深意。


    若遇災荒之年,秦國不像後世那般輕易開倉放糧。原因在於,若災民無需勞作即可得官府救濟之糧,則易使人心生倦怠,不複勤勞奮進之心;更有甚者,可能導致民眾忽視那些真正立下功勳之人的努力與付出。


    然而,這不代表大秦會對災區置之不顧。實際上,大秦所關注的焦點在於一個“治”字。每逢災禍降臨,災區百姓便會在當地官吏的引領下,遷往未受影響之地,通過采集野果、打獵捕魚等方式維持生計。待到災情緩解後,再返回故裏,重整家園。


    不僅如此,官府亦會適時開展各類工程建設,吸納受災民眾參與其中,以此為其提供口糧。這種做法,實則與後世所言之“以工代賑”異曲同工。


    歸根結底,麵對天災,秦人需依靠自身力量謀求生存之道,若單純寄望於官府發放糧草接濟,恐怕最終難逃餓死命運。


    而此次地動之後,受災之地的官府行動就非常快,值得稱讚。


    “君上,地動倒是其次。”就在這時,李崇滿臉凝重的說道:“還有一事卻更加棘手。”


    “哦?何事?”


    李崇道:“君上有所不知,開春已快兩個月了,可我隴西郡卻滴雨未下。


    境內河流水位也有所下降,並未因天氣轉暖,河流解凍而有所好轉。


    臣命人走訪民間,一些年長的老農稱,今年極有可能發生大旱。”


    喬鬆臉色微微一沉,這也是他查資料得來的,今年對於大秦來說,實在不是一個好年頭,壞事一件一件的趕。


    事實上哪裏是隴西郡,還有他北地郡也是一樣,先是地動,再是幹旱,以至於顆粒無收,就連放牧的牛羊也餓死無數。


    “此事確定嗎?”


    “八九不離十。”


    此時修水利已經來不及了,隻能想辦法盡量減輕即將到來的災情影響。


    沉思了一會兒,喬鬆道:“此事本君會向父王上奏,尋求解決之策。”


    “如此,臣代隴西黔首,謝君上大恩。”


    喬鬆抬起了手:“隴西乃是大秦治下之民,此乃應盡之責。


    不過,李郡守應當知曉此時隴西流言蜚語吧。”


    李崇臉色頓時嚴肅的點了點頭,此事他已經派人去各地彈壓,但收效甚微。


    喬鬆道:“呂言。”


    伴隨著聲音落下,始終跟在喬鬆身邊的驚鯢站了出來。


    “將調查結果給李郡守看看。”


    “唯。”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散播流言,六國之人隻能算是個弟弟。


    這不,星宿閣一入場,便抓到了不少心懷不軌之輩。


    李崇看著手中的名單,臉色很快就難看了起來。


    “君上,臣這就安排人手,將此等弄舌之輩刑之以法!”


    “不急,抓肯定是要抓的。但不是現在去抓,也不是大張旗鼓的去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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