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過去十七年間發生的各種意外事件,秦王嬴政下達命令暫時停止對趙國的進攻,但仍然繼續施加壓力,絕不給予趙國任何喘息的機會。


    然而,喬鬆並沒有因此而停歇下來。處理那些流言蜚語不過是小事一樁,真正重要的任務是利用這次災難的時機,調集受災民眾修建水利工程。


    為了改善北地和隴西一帶的灌溉狀況,喬鬆特別從鹹陽調來了鄭國,並從太學抽調了一批水工方麵的士子,讓他們與鄭國一同勘察兩地的水文情況,以便在此基礎上找到具有針對性的解決方案。


    當韓非前來拜訪喬鬆時,他正在帶人考察一個水庫的選址。


    這個水庫的建設目的是為狄道城周邊的二十萬畝肥沃田地提供灌溉用水,通過引入洮河的河水,挖掘溝渠,以在天旱之時灌溉農田。


    田邊的樹蔭下,侍從們擺放好了一張矮小的桌子和兩張草席。喬鬆與韓非相對而坐,依靠樹蔭的遮擋,圍著火爐煮茶,談天說地。


    “嗯,照這麽說來,師弟實行此舉確實是出於對農耕的考量。”韓非搖著一把蒲扇,聽完喬鬆的介紹之後,若有所思的道。


    “正是如此。”喬鬆點了點頭回應道。


    “然而,這樣的投入是否過大了些呢?僅建造一座水庫及其附屬設施便需動員數萬民眾參與挖掘,耗費巨大啊!”


    韓非眉頭微皺,似乎對此頗為擔憂。


    喬鬆臉上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沒辦法呀,若不是趁此時遭遇旱災,可以召集受災百姓前來勞作,平常時候征調勞役,恐怕會使民怨沸騰。”


    通常情況下,大部分人的觀念轉變總是相對滯後的。麵對這類新興事物,起初往往持抵觸態度,隻有當逐漸了解並熟悉後,才可能慢慢接納它們。


    “那也是,不知今年能否全部完工呢?”韓非接著問道。


    “自然是不可能的。”


    喬鬆一邊說著,一邊活動著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如豬蹄般的右手。


    他終究還是沒能逃得了老師的三下戒尺,韓非這家夥動起手來也是真動手,喬鬆甚至懷疑這混蛋是不是偷偷摸摸的動用了逆鱗,以至於他用內力相抗都沒用。


    所以,喬鬆現在也隻能用左手勉強拿起茶杯,動作顯得十分笨拙怪異:“鄭國所設計的這項工程共分為三個階段,今年能夠順利完成第一階段已屬不易。


    不過隻要見到成效,後續工作就能順利展開。


    到時候人們真切感受到它帶來的益處,那麽推廣時遇到的阻礙自然會減少許多。”


    韓非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看來,師弟還是那麽高瞻遠矚,心有腹稿啊。


    正在此時,一名侍從悄無聲息地走到韓非身旁,壓低聲音向他稟報了一番。韓非的臉色瞬間變得愁苦不堪,萬般無奈之下,他隻得緩緩打開係於腰間的葫蘆,從中傾倒出一粒藥丸,並伴著涼水吞咽下去。


    吞下藥丸後,韓非似乎整個人都陷入了痛苦之中,口中喃喃道:“師弟啊,可否給我一些糖飴?若無糖飴,蜂蜜亦可啊!”


    原來此藥乃端木蓉所配製,還特地叮囑紫女監督韓非務必按時服用。即便此刻韓非正與喬鬆商議要事,但紫女仍未忘記派人提醒他吃藥之事。


    聽聞韓非的請求,喬鬆嘴角泛起一絲幸災樂禍的笑容:“嘖,真是抱歉……並無此物。”


    端木蓉身為醫師,性情卻異於普通醫者,甚至有些怪異。通常情況下,她調配的藥劑相較於其師念端大師而言更為苦澀難耐,目的便是想讓病者刻骨銘心,日後盡可能避免再度負傷。


    韓非猛地一把攥住喬鬆那腫脹得猶如豬蹄一般的右手,拚命地晃動起來,口中還不停念叨:“師弟啊,千萬別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啊!這藥苦澀至極,如果沒有糖飴中和一下味道,簡直能把人活活苦死!”


    “哎喲喂!快快鬆開手,疼死我啦!”喬鬆痛苦地呼喊著,奮力掙脫開韓非的魔掌,然後對著自己那可憐巴巴的手掌吹氣不迭。


    “哎呀呀,師弟莫怪,是愚兄疏忽了,實在抱歉……”韓非滿臉懊悔地賠起不是來。


    若不是看到他眼角的笑意幾乎快要抑製不住地流淌而出,喬鬆恐怕真會以為這個家夥是無心之過呢。


    喬鬆心中那叫一個氣啊,你韓非什麽時候這麽蔫壞了!不行,我得報複回去!


    於是,喬鬆勉強擠出一絲微笑說道:“無妨,師兄也並非有意為之嘛。”說完,他伸手招呼過來一名侍從,吩咐他去取一碗糖水過來。


    沒過多久,侍從就端著一碗微微泛紅的糖水走到韓非跟前,輕輕放下。


    \"哎呀,竟是我枉做了小人。\"韓非一臉懊惱地站起身來,朝著喬鬆拱手行了一禮,表示歉意,隨後又端起那碗糖水,裝出一副好奇的模樣問道:\"咦,這糖水怎麽是紅色的?\"


    喬鬆見狀,故意露出一副心疼的表情回答道:\"這可是我們商會新推出的產品哦,名字叫紅糖,一般人可都買不到呢!\"


    韓非聽後,眼神中閃過一絲疑慮,但還是湊上前去聞了聞,並未察覺到有何異樣的氣味。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然而就在一瞬間,他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五官幾乎都扭曲在了一起——好酸!


    看著韓非痛苦的表情,喬鬆得意地笑了笑,眼角餘光瞥見身旁正在給自己扇風的侍從,心裏暗自讚許:幹得漂亮,等回去一定要好好賞賜一番。


    “師弟,你變壞了啊……”韓非終於忍受不住口中的酸澀感,放下手中的粗瓷碗,無奈地歎息道。


    聽到這話,喬鬆卻是滿不在乎地反駁道:“瞧師兄這話說的,你我師兄弟之間,彼此彼此嘛!”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一些無關緊要的小玩笑,並沒有破壞兩人之間和諧愉悅的氛圍。


    然而,韓非此次從遙遠的九原來到隴右,顯然不僅僅是為了與喬鬆增進情誼。


    實際上,盡管韓非在九原地區相對自由,但其實質無異於被放逐流徙。他此番歸來,並沒有事先告知喬鬆。


    不過對於韓非的來意,喬鬆心中也能猜出個大概。無外乎就是回到鹹陽城,探望一下他的那些父兄們而已。


    對此,喬鬆並未放在心上,可任由韓非自行決定。


    不出所料,閑聊片刻後,韓非果然提及了自己的目的,正如同喬鬆所預料的一般無二。


    “這些都隻是區區小事一樁,師兄大可放心前去即可。”喬鬆隨意的回應道。


    “此外,還有一事,恐怕會令師弟感到頗為棘手難辦啊。”


    “師兄有話不妨直說便是。”


    “我想要去拜見一下子房。”


    話音剛落,喬鬆手中握著的茶杯突然停滯不前。“師兄可真是提出了一個讓我左右為難的要求啊!”


    “子房所做之事,皆是為了韓國。我身為韓國公子,又豈能坐視不理呢。”韓非一臉坦然地說道。


    他的眼神堅定而沒有任何躲閃。


    喬鬆默默地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最終輕輕歎了口氣,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也罷,師兄既然執意要去探望一番,那便去吧。


    隻是,小弟還是要奉勸一句,切莫對此次行程抱有過高期望。


    舉凡世間大才,無一不是心誌堅毅之人。張良其人究竟如何,師兄比我更加清楚。欲要說服他改變主意,恐非易事啊。”


    韓非不禁暗自歎息一聲,其實這些道理他又何嚐不懂呢?然而,明知前路艱難,他卻依然義無反顧。因為他深知,有些事情即使知道結果渺茫,但也必須去嚐試。


    “去告知雪女,速將本君的印璽取來呈送至此。”喬鬆轉頭向著先前那名侍者下令道。


    “唯!”侍者應聲而退。


    “有勞師弟了。”韓非感激地道謝。


    喬鬆微微頷首,表示回應。沉默片刻後,他忽然開口問道:“張良之事好說,畢竟他已經身在牢獄之中,影響不大。


    但師兄應該知曉,令妹紅蓮如今已與衛莊糾纏不清,此人乃是一極度危險之徒啊。”


    韓非深深地歎息一聲,仿佛心中壓著千斤重擔一般沉重:“師弟啊,你的意思我豈能不明白?


    曾經的紅蓮還是個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心思純淨如水,毫無雜質。作為她的兄長,我理所當然要守護好她,絕不能讓任何人欺負她,必須護她周全。


    然而紅蓮先是被天澤一行人擄走,險些身死,又發生了與姬無夜聯姻之事,幾經波折之後,紅蓮已然悄然蛻變,她早已不再是過去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開始有了屬於自己的主見和追求,甚至擁有了直麵生死的勇氣和決心。


    如今,她執意追隨在衛莊兄身旁,這無疑是她內心深處最真實的選擇。對此,我這個當哥哥的除了給予理解和支持外,又能如何呢?”


    從韓非的話語間可以聽出,哪怕將來紅蓮遭遇不測,命喪黃泉,他也隻能在背地裏暗自神傷,默默地為她哀悼祈福,而不會衝動行事,去做一些違背常理或者越界的舉動。


    喬鬆眼睛微微眯了眯,不管韓非是否是這麽想的,但是他今日這番話,已經表明了態度,這對他和星宿閣來說,卻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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