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後,嬴政再次召開朝會。這一次並非每逢朔望的大朝會,隻不過是正常的小朝會而已。不過,參加的依舊是身在鹹陽的重量級官員。朝會依舊商討的是一些日常的事情,喬鬆依舊像個木頭人一樣,沒有開口。


    不過,他已經準備安排好了。


    朝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武將一列之中,李泊趁著老奉常退場的空擋站了出來,截住了想要說話的少府:“啟稟王上,臣有事啟奏。”


    嬴政淡淡的瞥了一眼趙高。


    “準!”趙高道。


    “啟奏王上,我大秦軍隊伐楚之時,曾有三條戰船因風暴失聯。當時率軍的韓信將軍認為,其可能沉沒於風暴之中,故此將其歸入了戰死名單。


    然,幸賴王上恩德,這三條戰船已於不久前回歸,在漁陽郡登陸。


    三條戰船的領兵,二五百主紀信上報,於海外發現了一座島嶼。其上尚無教化,僅有一些不通語言,不知禮儀的野蠻之人。因其身高尚且不到國人腰間,故稱之為倭人。


    其島民雖為蠻夷,然島上有大片良田,礦產,還有大量銀礦。


    臣以為,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此等無主之地,合該為我大秦所得!”


    嬴政有些意外,這事兒他知道,但是卻不清楚那海外島嶼的富庶。


    “李將軍,此言是否有些言過其實了?”就在這時,一個博士站了出來,向嬴政行了一禮,方才開口:“在下自問還是讀了幾本書的,隻聽聞海外有方丈,蓬萊,瀛洲三島,但卻並非將軍所描述的樣子。


    臣以為,此事或有蹊蹺!”


    李泊頓時大怒:“博士莫非以為,軍中有人扯謊不成!”


    “非也……海上行舟,難免有所損傷。若是有人為了逃避責任,而編撰出一套謊言,也未嚐不是沒有可能!”


    “放肆!”李泊臉色一沉,聲音仿佛炸雷一樣在大殿中響起。此刻的他怒發重光,眼中滿是憤怒的火焰,死盯著那博士厲聲嗬斥道:“將士們博浪擊濤,曆盡千辛萬苦,為國而戰,幾經生死考驗方才回歸故土,卻受到爾這心思叵測的小人不經核查,無端汙蔑!


    爾如此作為,有何顏麵麵對那些流血流汗的戰士,有何顏麵有何顏麵立於王上駕前,有何顏麵立足於這煌煌天地之間!”


    此言一出,武將一側紛紛怒而視之,便是王翦也睜開了雙眸,兩眼之中釋放出了震怒的火焰。


    蓋因李泊話語中有著極其重要的八個字——不經核查,無端汙蔑!


    將士們征戰在外,為的是什麽?報效國家?或許有一部分原因吧,可商君的耕戰體係卻直白的告訴了所有人,是為了戰功,為了田地,為了爵位!


    而這八個字,很容易就將戰士們的功勞一筆勾銷。


    這可不是針對一個人,而是觸了軍方的底線了。王翦身為喬鬆之下的軍方第一人,自然要表達自己的態度。


    一時間,可謂是滿堂嘩然。


    嬴政瞥了一眼軍方那些將軍們,隨即道:“博士越河不經核驗,便口出妄言。傳寡人詔命,罷黜博士越河,永不錄用。


    來人,拖下去吧!”


    “王上英明!”


    一眾將軍齊齊拜道。


    殿前衛士湧入,將那口出狂言的博士給拽了下去。


    這就是權利的美妙,生殺予奪,不可言也。


    處理了這博士與軍方的衝突,嬴政繼續問道:“越河所言,雖有不當。但寡人也很好奇,紀信所帶回來的消息,是否可信。”


    “秉王上,紀信已在殿外等候宣召!”


    “傳進來吧。”


    “王上有命,傳二五百主紀信,上殿!”


    一道道傳召的聲音從章台宮傳出,一直傳到了殿前的紀信耳中。此時的紀信依舊穿著那件從倭島回來的衣物,破損不堪,身後還跟著兩個士卒,手上捧著些東西。


    他此前還在和公輸越商議海船的事情,突然間就被喬鬆通知準備麵君。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隔了這麽長時間方才召見,但是紀信心裏卻激動萬分。他算是泗水亭,第一個如此近距離麵見王上的人了。


    當聽到傳他入殿的聲音,紀信身子不由得一抖。回憶了一下蕭先生叮囑的話術,紀信方才邁開步子,踏上了這長長的階梯。


    ……


    章台宮中,隨著紀信的出現,大殿中的朝臣們紛紛流露出了異樣的眼神,有好奇,有欽佩,有鄙夷,有陰狠……


    麵對這一道道審視的目光,紀信隻感到有些心慌,尤其是王座上的那道目光,更是讓他如芒在背,恨不得馬上逃離此處。


    不過,想到君上對自己的信賴,紀信還是壯著膽子步入了進去。


    “小人伐楚艦隊,二五百主紀信參見王上!”行至大殿中央,紀信如推金山倒玉柱般的跪倒在了地上。


    喬鬆頓時想要忍不住捂額頭,這憨貨,怎麽就直接跪下來了?這下鬧笑話了!蕭何怎麽辦事兒的,這禮儀都望到九霄雲外了!


    果不其然,朝臣紛紛麵色古怪。


    嬴政也是愣了一下,意識到這紀信或許是太過緊張了,可他也沒有戳破,而是開口道:“卿請起吧!來人,賜座。”


    趙高也是個人精,連忙招呼了一個內侍,下去主動領著紀信坐在了大殿中專設的用來稟報的座位上。


    “聽聞,卿曆經生死,探知海外有一座島嶼。寡人很是好奇,不知卿可否讓寡人長長見識?”嬴政的語氣溫和了一些。


    喬鬆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懷疑自己父王是不是被人調包了?他竟然看見了父王和顏悅色的一麵。


    “回王上,此事要從小人隨將軍出戰開始說起。那一夜……”


    隨著不斷地敘述,紀信緊張的情緒也得到了緩解。而蕭何根據他們的經曆特意加工出來的故事,也讓眾人隨著那跌宕起伏的敘述,不知不覺的代入到了他們的冒險之中。


    一幅幅驚險的畫麵,逐漸在眾人眼前展開。


    經曆了海上的風暴,見到一片前所未見的島嶼,上島之後的種種,遇到的那些陰險狡詐的野人,見到的豐富的資源……


    “那座島嶼規模很大,小人帶的人比較少,難以探索全貌。故此,小人思前想後,便將其中一艘船和人留在了那裏,將甲胄武器也留給了留守的兄弟。


    此乃小人自作主張,還請王上治罪!”


    最終,紀信拜倒在地,做出了一副請罪狀。


    丞相馮去疾站了出來,為紀信求起了情:“啟稟王上,二五百主紀信自作主張固然不妥。然臣以為,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突然發現一片新的疆域,無法聯係上官,二五百主能盡力保全我大秦將士,不墜國威,已屬不易。


    況且,其人還能做出妥善的安置,更是難得!


    是以,臣以為,此舉非但無過,反倒有功!”


    “臣附議!”


    “臣附議!”


    一個個朝臣站了出來,表示紀信無過有功。


    嬴政自然順水推舟,免了紀信的過錯,因其發現新土有功,爵升三級,任千長,賜千金,鹹陽宅邸一座,美俾十人,綾羅綢緞無算。


    眾人本以為這件事過去了,可沒想到文臣中卻又有一個人站了出來。


    “啟稟王上,臣有事啟奏!”——治粟內使下屬太倉令,李崇。


    “準!”


    “臣以為,我王一統天下在前,如今又有海外新土現世,此乃亙古未有之事,足以證明我王威名遠超前人,乃天命所歸。


    然,我秦與列國同為王爵。如今列國已滅,區區王爵,如何能配得上我王!


    故此臣請我王,效仿昔日之伐紂之周武王,進天子位!”


    話音落下,大殿內頓時落針可聞。


    李崇的老爹李曇,此時也是一臉的錯愕,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冒出這麽一段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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