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離開了胭脂樓門口,向平陽城郊外五裏地的紅林酒肆而去


    月娘倚在欄杆上目送黑色的馬車離開,忽然想起她曾經隱隱約約聽到的一則關於謝雲瀾的傳言。可是時間有些久遠,這回謝芳華要消息,那些消息裏麵似乎沒有這則傳言。被她給忽略了。她想著,若那條傳言是真的,那麽……


    她含笑的麵色瞬間收起,轉身回了房內,招來一人,對著他耳語了一番。


    那人領命,立即出了胭脂樓。


    黑色的馬車極其的寬敞,謝芳華拉著謝雲瀾上了馬車後,便拽著他袖子不鬆手,同他一起靠著車壁坐在一處。


    謝雲瀾身子有短暫的僵硬後,便如常地與她說著話。


    若是熟悉謝芳華的人,便會知道她今日的話有些過於多了,她一直纏著謝雲瀾問這問那。幾乎將平陽城的風土人情都問了個遍。


    謝雲瀾也沒有現出不耐煩的神色,逐一為她解答。


    馬車順利地出了城。


    在謝氏米糧在平陽城的管事趙柯來胭脂樓請謝芳華的時候,平陽縣守府內的秦錚便得到了飛雁報回的消息。


    昨日秦錚半夜才睡下,輾轉反側,並沒睡得太好。


    今日一大早,平陽縣守便又派了人來聽雨閣請他用早膳,他本就憋了一夜的火氣,此時又有了發泄口,對著那來的人炮轟了一頓,將人給趕出了聽雨閣。


    那人屁滾尿流地回去見平陽縣守,平陽縣守擺擺手,歎了口氣,吩咐人不準再去聽雨閣打擾他,等著他召喚吩咐就是了。


    於是,平陽縣守即便是派人將秦傾、程銘、宋方、鄭譯、王蕪等五人請來了平陽縣守府。但也不敢因這五人來而再去稟告知會打擾秦錚。


    秦傾等人聽到平陽縣守隱晦地說了錚二公子心情不好的傳言,互看一眼,也覺得反正他們五人也要在平陽縣守府住下。想見秦錚,也不急一時。便也不去打擾他了。


    秦錚天色大亮方才從床上起來,板著一張臉洗漱作罷,吩咐人端來飯菜。


    他用過飯菜,站在窗前看了片刻,眉宇擰著,似乎糾葛了一陣,便放棄了什麽想法。回轉身,百無聊賴地躺回躺椅上,吩咐玉灼去尋了一本書來給他打發時間。


    一本書剛看了十幾頁,飛雁便進來稟告謝氏米糧派人去了胭脂樓請謝芳華。


    秦錚翻書頁的手頓住,抬起頭,“哦?”了一聲。


    飛雁對秦錚點點頭。


    “什麽人去的?”秦錚問。


    “謝氏米糧在平陽城的管事趙柯。”飛雁道。


    “據說這趙柯是跟隨在謝氏米糧的公子謝雲瀾身邊的人。從十歲就跟著他了。謝雲瀾來了平陽城,他便一路跟來了平陽城。”秦錚道。


    飛雁點點頭,“謝雲瀾來平陽城後,深居簡出,尋常時候不會輕易露麵。謝氏米糧的生意都是這個平陽城謝氏米糧的管事趙柯在打理。”


    “這個趙柯是個人物。”秦錚點點頭,手指指腹摩挲著書頁的紙張,眸光深邃,“至於這謝雲瀾,我倒是也見過幾次。自從三年前他離開京城來了平陽城,我幾乎忘了還有這個人了。”


    “謝氏米糧這些年雖然有很多動作,但是這公子雲瀾為人甚是低調。”玉灼在一旁小大人一般地道,“他來平陽城三年,我也隻見過他三次而已。”


    “以前爺的眼裏不理會這些人,看來以後要理會起來了。”秦錚對飛雁擺擺手,“一個趙柯不見得請得動她,再去探!”


    飛雁點點頭,複又出了房門。


    秦錚低下頭,繼續看著書本。


    玉灼歪著頭看了秦錚片刻,見他這個表哥雖然眼睛盯著書,可是心思不知道哪裏去了。不用想也知道他定然在想芳華小姐。他支著額頭默默地歎了口氣。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果然又過了一個時辰後,飛雁回轉,正如秦錚所料,謝氏米糧公子謝雲瀾親自出麵去了胭脂樓請謝芳華過府。


    同時,飛雁猶豫了半響,還是將謝芳華和謝雲瀾見麵之後的行止稟告給了秦錚。


    秦錚聽著謝芳華竟然挽著謝雲瀾的手臂與她有說有笑如小女兒一般地央求他帶著她玩,手中的書本猛地放下,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飛雁,“她當真如此?”


    飛雁點點頭,乍看到的時候,他幾乎懷疑那個笑顏如花小鳥依人的女子不是忠勇侯府的小姐了。可是,她的確就是忠勇侯府的小姐。


    秦錚眉頭擰緊,倚在躺椅上的身子不由得站了起來,在房間走了半圈,惱道,“她在搞什麽鬼?第一次見麵,怎麽會跟謝雲瀾如此親近?難道她不知道謝氏米糧被皇室收攏,如今已然是皇室的人了?”


    飛雁不語。


    玉灼眨眨眼睛,也不說話。


    “真是……果然是我一刻不看著,她總有事情找給自己。”秦錚猛地跺了一下腳,氣道,“就算她去謝氏米糧隨謝雲瀾過府去住,也沒必要與他如此親近吧?他隻是她的堂了幾輩子的兄而已。可惡!”


    飛雁和玉灼對看一眼,同時嘴角抽了抽。


    秦錚這句堂了幾輩子的兄怕是從來沒有人說過,但說得也是極其有道理。“再去探!我到要看看,她還能做出什麽!”秦錚一揮手。


    飛雁看了秦錚一眼,應聲退了出去。


    秦錚一屁股坐在桌前,將桌子上的涼茶就著壺端起來,一口氣喝了。


    玉灼看著秦錚,撇撇嘴,似乎很是瞧不上他為了一個女子折磨自己的心肝。然後,他眼珠轉了轉,湊到秦錚身邊,對他道,“表哥,據說京城有雙美。一個是右相府的小姐李如碧。一個是大長公主府的金燕郡主。”


    秦錚放下茶壺,涼涼地瞅了他一眼,“你要做什麽?”


    玉灼嘿嘿一笑,討巧地道,“我聽說右相府的小姐也是喜歡你的。”


    秦錚忽然眯起眼睛,“你聽誰說的?”


    “外麵一直有所傳揚。說除了左相府的小姐喜歡你,右相府的小姐和永康侯府的小姐也喜歡你。除了她們三人,京中還有很多的小姐喜歡你。”玉灼道。


    秦錚用鼻孔哼了一聲,“她們喜歡我,與我何幹?”


    玉灼一噎,瞪著秦錚,見秦錚臉色極臭,他瞪了兩下便泄氣,縮回脖子,稍微退遠了些,對他道,“我爹說,對付女人,尤其是自己心愛的女人。要抓住她的弱點。那麽一定會克敵製勝。”


    秦錚笑了一聲,揚眉,“玉啟言?”


    “除了他還有誰是我爹啊!”玉灼白了秦錚一眼,“我娘的弱點就是見不得他與哪個美人笑一笑,說一句話。所以,每日都看著他。他表麵上雖然總是氣我娘,但卻對此覺得極好。以至於樂此不疲。”


    秦錚蹙眉,忽然沉思起來。


    玉灼見他思索,頓時覺得有戲,給他出主意道,“表哥,對女人呢。我爹說了。不能太寵。要欲擒故縱。讓她處處看著你,防著你,對你費盡心思。你才是抓住她的心了。隻要你抓住她的心。那麽以後你說什麽是什麽,隻能是她圍著你轉,不會是你圍著她轉了。”


    秦錚聞言眉頭更是蹙緊。


    玉灼見秦錚的模樣似乎在深刻地思考和反省自己,趁熱打鐵地道,“所以,表哥,你要拿出你英親王府二公子人人懼怕的做派來。以前京中那些女子不都是圍著你轉嗎?既然她們能圍著你轉,芳華小姐也是能的。隻消你用計謀,或者用女人,多多刺激她就成了。”


    秦錚忽然一推茶壺,狠狠地挖了他一眼,同時抬手在他的頭上打了個暴力,惱道,“混小子,你少給我灌輸你爹那一套。我又不是你爹,謝芳華又不是你娘。她的脾性差得很,比爺我好不了多少。我若是用你爹這招數。她別說圍著我轉,她怕是一腳會踢飛了我。不可取!”


    玉灼的頭頓時一疼,秦錚雖然武功僅剩未必,但是他的手勁可是沒失去。他立即捂住頭,對他不滿地道,“你想了半天,就隻想著打我了嗎?不是這個主意,還可以是別的主意嘛!”


    秦錚嗤笑一聲,忽然站起身,負手站在窗前,長身玉立地看著窗外芭蕉梧桐,語氣輕揚而倨傲,“爺是秦錚。爺可以用手段,用計謀,用心思困住謝芳華。但是,爺不屑用女人來刺激她。她是爺等了八年才等回來的女人。爺捧在手心裏疼還來不及。怎麽舍得用別的女人來折磨她?況且,她是謝芳華,不是尋常女人,也折騰不住她。”


    玉灼頓時一呆。


    “你爹與你娘自相識在一起,這麽多年來,受兩大家族恩怨仇恨影響,才互相愛慕互相折騰。這方法隻適合他們。或者就是他們的情調。”秦錚平靜地道,“我和謝芳華不同,她的骨子裏這些年被磨練得太過涼薄和冷清,幾乎失去了所有女人該有的東西。我隻能用一顆心來化開她。”


    玉灼嘟起嘴,看著秦錚,他背影如芝蘭玉樹,分外挺拔俊逸,他唉了一聲,“好啦,好啦。表哥,我不再給你出餿主意了。你以後就是大情聖。我看著你如何把芳華姐姐那顆冰冷的心捂熱。”話落,他逗趣地道,“不過你可要小心,不止你一個人盯著她呢!”


    秦錚哼了一聲,霸道地道,“不管多少人盯著她,她也隻能是我的。”


    玉灼悄悄對他背影吐了吐舌頭,轉身拿了茶壺去重新倒茶了。


    秦錚站在窗前,負手看著窗外,不再說話,沉默地等著飛雁再度傳回消息。


    謝芳華和謝雲瀾一路說著話,半個時辰後,來到了京郊五裏外的紅林酒肆。


    馬車停下,小童下了車,挑開簾幕,請二人下車。


    期間,春花、秋月一直跟著走在馬車後。


    “已經到了嗎?”謝芳華探出頭瞅了一眼,隻見荒郊的官道上,一家獨立的酒肆屹立在路旁。酒肆門前無人。她不由懷疑是不是這一家。


    “到了!我們下車吧!”謝雲瀾點頭,看了一眼她依然揪著他衣袖的手。


    謝芳華自然地撤回手,將手扶在車轅上,提起裙擺,忽然輕輕一跳,躍下了馬車。


    謝雲瀾看著她下車的動作一怔。如此不淑女,哪裏是忠勇侯府千金小姐的閨儀和做派。


    謝芳華站穩身子,回身見謝雲瀾愣神,對他吐了吐舌頭,俏皮地道,“雲瀾哥哥,這裏不是忠勇侯府。你在平陽城待了三年,總不能我剛來平陽城,你便在我麵前忘記這裏不是京城了吧?”


    謝雲瀾回過神,笑著搖搖頭,緩慢地下了馬車。


    謝芳華立即伸手又拽住她的袖子,催促他往裏麵走的同時還懷疑道,“雲瀾哥哥,你確定就是這一家。怎麽沒有人啊!它家做的紅燒鱖魚真的好吃嗎?”


    “是他家。好吃。”謝雲瀾道,“隻不過,很多人都不曉得他這裏除了買酒,還做紅燒鱖魚罷了。他這裏冷清是因為每日隻上午巳時之前賣酒,之後便關門不再接生意了。所以,我們如今來這裏,自然是見不得什麽人的。”


    謝芳華恍然,“原來如此!好奇怪的規矩。”


    謝雲瀾微笑,“他的酒比別出處的酒賣得都快!所以,生意也要有生意之道。”


    謝芳華點頭,探頭向裏麵看,酒肆不太大,四處飄著酒香的味道。一排房舍,內外跨院。看著樸實無華。她窺探片刻,也看不到裏麵的人出來。她悄聲道,“你是不是與這家酒肆的主人很熟啊?他今日知道我們來嗎?會招待給我們做紅燒鱖魚嗎?”


    “我和這家主人不太熟。他今日不知道我們來。不過應該會招待給我們做紅燒鱖魚。”謝雲瀾笑著道。


    謝芳華不解,“這家主人與你不熟,他也不知道你今日來,那為何還應該會招待我們?”


    “他有個規矩,隻要你甘願出千金,他便為你做紅燒鱖魚。我手裏今日正巧出門帶夠了千金。所以,他是愛錢之人,應該不會拒絕。”謝雲瀾道。


    謝芳華聞言不再說話。


    謝雲瀾回頭看了一眼小童,那小童立即激靈地上前叩門。


    門扉叩了半響,裏麵才從內院深處傳出一個粗噶的聲音,“哪位?今日時辰已過,不賣酒了。你不曉得規矩嗎?”


    小童立即答道,“我家公子來吃紅燒鱖魚,準備好了千金。”


    門扉裏麵忽然沒了聲,過了片刻,裏麵又傳來兩句說話聲,一個人的聲音粗噶,正是這家的主人,一個人的聲音溫潤,語調微低,但是聽不清說的話語是什麽。


    謝芳華隱隱約約聽到那溫潤的聲音有些熟悉,不由得蹙了蹙眉。


    不多時,裏麵那粗噶的聲音再度傳來,同時傳來腳步聲,“等一下!”


    果然是千金的買賣,一定會做。顯然這家酒肆的主人來開門了。


    那小童退在一旁,謝雲瀾靜站等候。


    過了片刻,那人來到門口,酒肆的門從裏麵被打開,一個灰袍老者大約五十多歲,從門內探出頭,看了一眼,目光在謝芳華挽著謝雲瀾胳膊上轉了一圈,目光有瞬間的驚異,不過很快就收攏,對謝雲瀾拱了拱手,“原來是雲瀾公子,稀客啊!”


    謝雲瀾微笑,偏頭看了謝芳華一眼,“在下堂妹想要吃平陽城有名的紅燒鱖魚。所以,在下帶著她前來冒昧地打擾了。”


    “有金子可賺,不打擾,不打擾!”那人側開身子,笑嗬嗬地對二人招手,“請!”


    謝雲瀾點點頭,謝芳華挽著他胳膊一起跨進了門檻。


    那老者帶著二人向裏麵走去,一邊走一邊道,“我這裏也來了兩位客人,同樣要吃紅燒鱖魚。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先給他們做,你們稍等,然後我在給你們做。不置可否?”


    “自然沒關係!我們等等就是了。”謝雲瀾頷首。


    謝芳華不說話,想著那個熟悉的聲音總不會又是碰見了那人吧!若是那樣,她真該去廟裏燒香去求求運氣了。


    不多時,那老者帶著二人轉過了前院,來到了後院的內院。


    內院空闊,擺了很多個酒缸酒桶。院中站了兩個人,卻正是讓謝芳華熟悉的人。


    一個是秦鈺,一個是初遲。


    謝芳華沒想到會在這裏能遇到二人,果然她的運氣是極差的。她剛剛就隱約聽出了秦鈺的說話聲,還不敢確定,不過既然來了,就算遇到秦鈺,她也斷然沒有打退堂鼓離開的道理。畢竟如今她的目標不是秦鈺,而是謝雲瀾。


    她用眼角餘光看謝雲瀾,想從他臉上看出見到秦鈺時的神色,卻發現,他沒有任何異常。


    謝雲瀾仿佛不認識秦鈺一般,對那酒肆的主人道,“既然有客人先來,酒家就快去忙吧!我帶著堂妹去你的後院走走。你後院的山茶樹我以前來看著不錯,如今正當山茶化開,她想必也喜歡。”


    那酒肆主人點點頭。


    謝雲瀾看了謝芳華一眼,見她頷首,他抬步向後院走去。


    秦鈺看著那二人從進來到離開去後院,眸光動了動,卻一直沒說話。


    初遲看著謝芳華挽著謝雲瀾,有說有笑,不停地向他詢問這詢問那,一副天真無知的模樣,眉頭蹙起,待那二人走去後院,他才對秦鈺道,“你看中的女人也不如此!朝秦暮楚,水性楊花,不要也罷!”


    ------題外話------


    謝謝親愛的們送的月票,存稿是一件極其讓人憂傷的大事兒!痛並快樂著……


    另外,你們的腦洞簡直太大了,連我也要跟不上節奏了,繼續繼續……


    唔,有攢到月票的親愛的們,是不是給初遲鼓掌?他膽子忒大了,竟然敢如此罵芳華,等著芳華再收拾他吧!o(n_n)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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