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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召去行政管理部門夾層樓麵上空港總經理辦公室的人很快全都到齊了,隻有一個人沒有來。找他們來的電話,有些是梅爾·貝克斯費爾德打的,其他的是坦妮亞·利文斯頓打的,電話裏都強調有緊急情況,要他們把手頭的工作,不管是什麽工作,都擱一擱。


    坦妮亞的頂頭上司,地區客運經理伯特·韋瑟比第一個到。


    奧德威警長雖然還不知道找他有什麽事,但在通知他的部下出動搜尋伊內茲·格雷羅之後接踵而至。他暫時隻好眼看梅多伍德來的一大幫居民得其所哉,這些人還在主廳裏擠來擠去,聽弗裏曼特爾律師在電視攝影機前的申訴。


    地區客運經理韋瑟比穿過接待室的門,一踏進梅爾的辦公室就問:“梅爾,這是怎麽回事?”


    “我們還不敢肯定,伯特。我們掌握的情況還不多,不過,有這樣的可能,你那第2次班機上麵大概有一枚炸彈。”


    地區客運經理用探索的目光看了坦妮亞一眼,但也顧不上問她到這裏來有什麽事,他把目光轉回梅爾身上。“那你就講講你了解到的情況吧!”


    梅爾對地區客運經理和內德·奧德威概括地介紹了一下到目前為止所了解或猜測到的情況:海關檢查長斯坦迪什——一個觀察事物的能手——報告說,有個帶著公文包的乘客,他認為此人手握皮包的樣子值得懷疑;坦妮亞查到這個帶著皮包的人叫d.o.格雷羅,也可能是布雷羅;城裏的票務員提供的情況說格雷羅報到時,除了那個小皮包外,身無長物;格雷羅在空港買了價值三十萬元的飛行保險,但是他勉強才把保險費湊齊。由此看來,他在啟程作這次五千英裏旅行的時候,不但連替換的衣服都沒有,而且囊橐空空,不名分文;最後——也許是巧合,也許不是——有個伊內茲·格雷羅太太,她丈夫購買的飛行保險單的唯一受益者,一直在候機大樓裏麵徘徊,看來是心事重重。


    梅爾說話時,海關檢查長哈裏·斯坦迪什走了進來,他身上還穿著製服,勃妮·伏洛皮沃夫跟在他後麵。勃妮心神不寧地進了辦公室,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周圍她並不熟悉的人和環境。當她弄明白梅爾所說的事至關重要時,臉色發白,顯得害怕的樣子。


    沒有來的那個人是第2次班機離港時負責第四十七號出入口的檢票員。


    公司的一個總管幾分鍾以前告訴坦妮亞,那個檢票員已經下班回家去了。她吩咐給他留話,讓他一到家就來電話。坦妮亞覺得今晚把他叫回空港沒有什麽必要,原因之一就是她早就知道那個檢票員不記得有格雷羅其人上了飛機。不過,有人也許要在電話上問他點什麽。


    “我把到現在為止與此有關的人全都叫來了,”梅爾對地區客運經理說,“萬一你或者誰要提問題。我想我們必須作出決定——主要是你的決定——


    我們有沒有充分的依據給你那第2次班機的機長發出警告。”這使梅爾又想起他暫時已經置於腦後的一件事:這班飛機是由他姐夫弗農·德默雷斯特擔任指揮的。梅爾知道他以後可能要重新考慮一下某些有關的問題。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正在考慮。”那個地區客運經理看來很為難,他突然轉向坦妮亞。


    “不管我們怎麽決定,我要運行處的人過問這件事。你找一找羅伊斯·凱特林還在不在基地。要在的話,讓他趕快來一趟。”凱特林機長是環美在林肯國際的總駕駛員;他早些時候在n-731-ta,即第2次班機“金色巨艇”飛往羅馬之前,曾試飛了這架飛機。


    “是,先生,”坦妮亞說。


    她打電話時,另一架電話鈴在響,梅爾接了。


    電話是空中交通指揮塔值班主任打來的。“你要的有關環美第2次班機的報告準備好了。”幾分鍾前,梅爾有一個電話是打給空中交通指揮塔的,詢問那架班機的起飛時間和進程。


    “說吧!”


    “起飛時間是當地時間十一點十三分。”梅爾朝牆上的掛鍾望了一眼。


    現在已經快十二點十分了,那架班機上天已近一小時。


    指揮塔值班主任接著說,“芝加哥中心在東部標準時間十二點二十七分把班機移交給克裏夫蘭中心,克裏夫蘭中心在東部標準時間一點零三分移交給多倫多中心,也就是說在七分鍾之前。多倫多中心報告說這架飛機目前的位置靠近安大略州的倫敦。你需要的話,我這兒還有一些關於航道、高度和航速的材料。”


    “先談這些夠了,”梅爾說。“謝謝你。”


    “還有一件事,貝克斯費爾德先生。”那個指揮塔值班主任扼要地講了喬·佩特羅尼報來的關於三○號跑道的最新情況,說那條跑道至少在一個小時內還不能使用。梅爾不耐煩地聽著;眼下,其他的事情看來更加重要。


    梅爾掛上電話後,把有關第2次班機所在位置的情況對地區客運經理又說了一遍。


    坦妮亞也打完了電話。她報告說,“運行處找到了凱特林機長。他這就來。”


    “那個女的,那個乘客的老婆,”地區客運經理說,“她叫什麽名字?”


    內德·奧德威回答說,“伊內茲·格雷羅。”


    “她在哪兒?”


    “我們不知道。”那個警官匯報說那個女人很可能已經走了,他手下的人還在空港搜索。他又補充說,城裏的警察局已經得到通知,他們正在檢查從空港開到城裏的每一輛公共汽車。


    “她在這裏的時候,”梅爾解釋道,“我們還不知道……”


    地區客運經理很不高興地嘟噥起來。“我們全都動作遲緩。”他看了看坦妮亞,又看了看海關檢查長斯坦迪什,此人迄今為止一句話也沒說過。坦妮亞心裏明白,地區客運經理正為他自己講過“不管它!”而感到懊惱。


    他對坦妮亞說,“我們必須通知班機機長一下,他應該知道我們已經掌握了的全部情況,當然,到目前為止,我們也不過是在猜測。”


    坦妮亞問道,“我們要不要把格雷羅的模樣告訴他們?德默雷斯特機長也許要背著那個人把他認出來。”


    “要辦的話,”梅爾指出,“我們可以幫忙。我們這兒有人見過此人。”


    “好的,”地區客運經理同意說,“我們來辦這件事。坦妮亞,你打個電話給我們的調度,告訴他幾分鍾後要發一個重要通知,讓他把選擇呼叫線路接通第2次班機。要保密,不要讓所有的人都聽到廣播。至少,現在還不能廣播出去。”


    坦妮亞又跑去打電話。


    梅爾問勃妮,“你是伏洛皮沃夫小姐嗎?”


    她緊張地點了點頭,其他人也把目光移到她身上。男人們的眼光自然而然就落到勃妮的高大的胸脯上麵;那個地區客運經理差一點要吹出口哨來,但是他改變了主意。


    梅爾說,“你聽出來我們談的那個男人是誰了嗎?”“我……我說不好。”


    “一個叫d.o.格雷羅的男子。你今晚賣給他一張保險單,是不是?”


    勃妮又點點頭。“是的!”


    “你開保險單的時候,看清了他的模樣了嗎?”


    她搖了搖頭。“沒看得很清。”她的聲音很低。接著她舔了舔嘴唇。


    梅爾顯得有點驚訝,“我以為在電話上……”


    “當時還有很多別的人,”勃妮替自己申辯說。


    “可是你對我說過,你記得這個人。”


    “那是另外一個人。”


    “你記不起這個叫格雷羅的人?”


    “記不起了。”


    梅爾有點一籌莫展的樣子。


    “讓我來,貝克斯費爾德先生。”內德·奧德威向前走了一步,把臉挨近那個姑娘。“你是怕沾邊,是嗎?”奧德威講話時操著一副警察慣用的嚴厲的腔調,和他早先同伊內茲·格雷羅講話時那種溫和的語氣判若兩人。


    勃妮怔了一下,但還是沒有回答。


    奧德威追問說,“是不是?回答我。”


    “我說不清。”


    “你清楚得很!你是怕幫了我們的忙,反而對自己不利。我看透了你這號子人。”奧德威不屑地把這幾個字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梅爾以前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警長的性格中還有它凶狠暴虐的一麵。“你聽我說,小家夥。如果你是怕引要能辦到的話——就是回答問題。快回答!我們時間不等人。”


    勃妮嚇得渾身發抖。她在東歐這座陰森森的大學校裏就知道害怕警察的盤問。這種條件反射再也不能完全消除,奧德威看出了苗頭。


    “伏洛皮沃夫小姐,”梅爾說。“我們所關心的那架飛機上麵有兩百來人。他們可能處於極其危險的境地。現在,我再問你一次。你是不是看清了那個叫格雷羅的男子。”


    勃妮慢慢地點了點頭。“看清了。”


    “請你講講他的模樣。”


    於是她就講開了,開始是結結巴巴的,後來就比較順當了。


    其他的人在聽著的時候,心目中出現了d.o.格雷羅的形象:憔悴瘦削蒼白的臉,下巴突出;細長的脖子;薄薄的嘴唇;一撮淡黃色的小胡子;顫抖的雙手,手指動個不停。勃妮·伏洛皮沃夫這番描繪說明她的觀察力還是敏銳的。


    那個地區客運經理現在坐在梅爾的辦公桌前,記下那個人的模樣,寫進他正在起草、準備發給第2次班機的通知裏。


    勃妮還講到d.o.格雷羅勉強才把錢湊齊,身上又沒有意大利貨幣;他慌裏慌張地把口袋裏的零碎角子、分幣全掏了出來,後來在裏麵口袋裏找到了一張五元的鈔票的時候,他那興奮的神情。她談到這裏,地區客運經理抬起了頭,又是厭惡,又是驚詫。“老天爺!可你還照樣開了保險單。你們這些人是瘋了吧?”


    “我以為……”勃妮正要開口。


    “你以為!可是你沒有采取任何措施,有沒有?”


    勃妮·伏洛皮沃夫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她搖了搖頭。


    梅爾提醒地區客運經理說,“伯特,別浪費時間啦!”


    “我知道!我知道!不管怎麽著……”地區客運經理緊緊抓住他手中的鉛筆。他嘟噥道,“責任不全在於她,或者雇用她的人。我們這些航空公司也有責任;都怪我們。我們同意駕駛員們關於空港飛行保險的意見,但我們沒有膽量說出來。我們硬是讓這些人為我們幹肮髒的勾當……”


    梅爾簡短地問海關檢查長斯坦迪什,“哈裏,你對格雷羅的模樣還有什麽補充的嗎?”


    “沒有,”斯坦迪什說。“我沒有這位年輕的女士那樣離他那麽近,她看到了一些我沒有看到的情況。不過,我確實注意了他拿皮包的樣子,這你知道。我要說的是如果皮包裏真裝著你所想象的東西,任何人千萬不要設法把皮包從他手裏奪過來。”


    “那你有什麽建議呢?”


    那個海關人員搖了搖頭。“這方麵我不懂行,所以沒什麽可說的;不過,照我看你得略施小計才能把皮包弄到手。但如果真是炸彈,一定是在皮包裏自行引爆的,這就是說總有個引爆器裝在什麽地方,很可能那種引爆器就在他手邊。眼下他是不會讓皮包離手的。如果有人想從他手裏搶走,他一定會知道事情已經敗露,這下就會豁出去的。”斯坦迪什憂心忡忡地補充道,“他隨時會動手拉引爆器的。”


    “那當然羅!”梅爾說,“我們還不清楚,這個人也可能是個一般的怪人,他裝在皮包裏的東西也許就是他的睡衣。”


    “如果你是在征求我的意見,”海關檢查長說,“我認為不是這樣。我倒是希望這樣,因為我有個外甥女坐的就是這架班機。”


    斯坦迪什一直在擔心地揣測著:萬一出了什麽事,他怎麽對丹佛的姊姊說呢?他記得他最後看到朱迪時,那個可愛的年輕姑娘正在和鄰座的一個嬰兒逗著玩。她親了親他,說了聲再見,哈裏舅舅!眼下他真希望在對待這個帶著公文皮包的男人這件事上麵,他當時應該更果斷些,責任心更強一些。


    斯坦迪什暗自思忖,也許為時已晚,但他現在怎麽也要果斷行事才行。


    “我還想講一點。”其他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我們沒有時間講謙虛了,我得告訴你們,我看人看得很準,多半是一看便知。一般來說,壞人都逃不過我的眼睛。這是一種本能。你們也不用問我是怎麽個本能法,因為我對你們也說不清楚,反正幹我們這一行的,有些人就是必須有這點能耐。我今晚發覺了那個人,我說他‘可疑’;我用這個字眼是因為我當時想到的是走私,這是我受過的訓練使然。現在,大家掌握了已經掌握的情況——盡管掌握的情況不多——我得使用一個更有份量的字眼。格雷羅此人是個危險人物。”斯坦迪什朝環美航空公司地區客運經理看了一眼。“韋瑟比先生,請把‘危險人物’這個字眼通知你飛機上的人。”


    “我是打算這樣辦的,檢查長。”地區客運經理一麵起草,一麵抬頭看了看。斯坦迪什說的大部分都已寫進發給第2號班機的通知裏去了。


    坦妮亞還在專線電話上同環美在紐約的調度員講話。“對啦,是個很長的通知。是否請你找個人把它抄下來?”


    有人在使勁敲辦公室的門,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從外間走了進來,此人滿臉皺紋,飽經風霜的樣子,長著一對敏銳的藍眼睛。他手裏拿著一件厚呢大衣,身上穿著一套藍色的嗶嘰衣服,乍看起來,象是製服,但實際上並不是。這個新來乍到的人朝梅爾點了點頭,兩個人還沒有來得及開口,地區客運經理搶先插了進來。


    “羅伊斯,多謝你來得如此神速,看情況我們碰上了麻煩事。”他把他剛才一直在寫的拍紙簿遞給羅伊斯看。


    凱特林機長是環美的基地總駕駛員。他仔細地看了通知的草稿,他眼睛在紙上往下看的時候,把嘴閉得緊緊的,這是他表現出來的唯一反應。同其餘的人一樣,包括地區客運經理在內,總駕駛員這麽晚還留在空港是異乎尋常的。可是,由於一連三天的大風雪,隨時可能出現緊急情況,而且不時需要他在飛機運行方麵作出決定,他不得不留下來。


    第二台電話鈴響了,打破了暫時的沉寂。梅爾接了電話,隨即示意內德·奧德威來接話筒。


    凱特林機長看完了通知。地區客運經理問他,“你同意不同意發出去?我們已經讓調度等著,選擇呼叫線路已經接上。”


    凱特林點了點頭。“同意,不過我想請你添一句,建議返航或在別處降落,請機長權宜行事,並請通知調度把最新的天氣情況告訴他們。”


    “那當然,”地區客運經理用鉛筆加上一些字,然後把拍紙簿遞給坦妮亞。她隨即開始口述通知。


    凱特林機長朝房間裏其他的人掃了一眼。“我們所知道的就這些嗎?”


    “是的,”梅爾說,“到目前為止就這些。”


    “我們很快會了解到更多的情況,”奧德威中尉說。這時他已打完電話回來。“我們剛找到格雷羅的老婆。”


    林肯國際地區客運經理的通知是發給“環美第2次班機機長”的,通知是這樣開始的:


    存在未經證實的可能性,你班機上經濟艙男乘客d.o.格雷羅可能身帶爆炸裝置。該乘客沒帶行李,顯然身無分文,行前為本人作巨額保險。經發現此人形跡可疑,手持公事式提包作為隨身行李。容貌如下……


    不出地區客運經理所料,通過公司無線電同第2次班機取得聯係用了幾分鍾時間。自從早些時候用選擇呼叫線路把偷乘飛機的艾達·昆賽脫太太的情況通知第2次班機後,飛機已經飛出環美克利夫蘭調度區,進入紐約調度區。所以公司的通知現在必須通過紐約的調度員轉發給這架班機。


    坦妮亞口述的通知是由紐約的一個女秘書打下來的。在她身邊的一個環美調度員看了頭幾行,就伸手拿起直通電話,打給arinc——arinc是由各大航空公司合營的一個內部通訊網——的接線員。


    設在紐約另一個地點的arinc接線員在他和環美調度站之間開辟了第二條線路,然後在發報機的鍵盤上打出由agfg四個字母組成的代號,這是n-


    731-ta飛機專用的代號。象通過合用線同一台電話通話一樣,隻有第2次班機才能收到這個報警信號。


    稍待片刻,在紐約就清晰地聽到弗農·德默雷斯特機長在加拿大安大略上空答話的聲音。“環美2次回答選擇呼叫。”


    “紐約調度呼叫環美2次。我們有重要通知。作好抄錄準備後,請通知。”


    通話停頓了一下,又傳來德默雷斯特的聲音。“紐約,準備完畢。請講話!”


    “第2次班機機長,”那個調度員開始傳達。“存在未經證實的可能性……”


    伊內茲依然一聲不響地坐在食品櫃附近的拐角處,她感到有人在推她的肩膀。


    “伊內茲·格雷羅!你是格雷羅太太嗎?”


    她抬頭看了看。過了幾秒鍾,她才從胡思亂想中醒悟過來,她發現站在她麵前的是個警察。


    那個警察又推了推她,重新問了一遍。


    伊內茲總算點了點頭。她看清楚了他不是早先那個警察,現在這個警察是個白人,沒有原先那個那樣溫和,講話也不是那麽細聲細氣的。


    “我們走吧!太太!”那個警察緊緊抓住她的肩膀,使她感到有點疼,接著一下子把她拖了起來。“你聽見了沒有?——我們走吧!他們在樓上嚷嚷著要找你這個人,警察都出動了,到處在找你。”


    十分鍾後,伊內茲在梅爾的辦公室裏成了眾人矚目的中心。她進屋後就給帶到房間中央的一張椅子上坐下。奧德威中尉和她麵對麵。帶她進來的那個警察已經走了。


    早就在場的其他人——梅爾、坦妮亞、海關檢查長斯坦迪什、勃妮·伏洛皮沃夫、環美地區客運經理韋瑟比和總駕駛員凱特林機長——都分散在房間的四周。他們都是應梅爾的要求留下來的。


    “格雷羅太太,”內德·奧德威問。“你丈夫為什麽去羅馬?”


    伊內茲兩眼無神地盯著他,沒有回答。這個警察提高了嗓門,但並不粗魯。“格雷羅太太,請好好聽我講。我要問你幾個事關緊要的問題。這些問題同你丈夫有關,我需要你幫忙。你聽明白了沒有?”


    “我……我弄不清。”


    “你不必弄清楚我為什麽問你這些問題。以後有的是時間。我隻要你幫個忙,回答我的問題。行嗎?”


    地區客運經理急不可待地插進來說,“中尉,我們可不能花上一個晚上的時間。那架飛機正以每小時六百英裏的速度飛離我們。必要時,我們得來硬的。”


    “這事交給我好了,韋瑟比先主,”奧德威厲聲說道。“要是我們都這樣嚷嚷,時間花得更多,收獲更少。”


    地區客運經理依然顯出一副不耐煩的神氣,但是他沒有作聲。


    “伊內茲,”奧德威說,“……我叫你伊內茲行嗎?”


    她點了點頭。“伊內茲,你願意回答我的問題嗎?”


    “願意——隻要我能回答的,我都願意回答。”“你丈夫為什麽去羅馬?”


    她的聲音顯得緊張,比耳語高不了多少。“我不知道。”“你在那邊有朋友嗎?有親戚嗎?”


    “沒有……米蘭有個遠房表親,但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麵。”“你丈夫同那個表親通信嗎?”


    “沒有。”


    “你丈夫突然要去看望表親,你覺得有什麽原由嗎?”“沒有什麽原由。”


    坦妮亞插話道,“不管怎麽說,中尉,去米蘭的人都不會乘我們的羅馬班機。他們該乘意大利航空公司的飛機,是直飛的,而且還便宜一些。今晚意航就有這個班次。”奧德威點了點頭。“我們也許可以排除那個表親。”


    他問伊內茲,“你丈夫在意大利有什麽買賣嗎?”


    她搖搖頭。


    “你丈夫是做什麽買賣的?”


    “他是……以前是個包工頭。”


    “什麽包工頭?”


    雖然伊內茲的理解力恢複得很緩慢,但可以看出正在逐漸恢複過來。“他搞建築蓋房,搞建設。”


    “你說他以前是。現在為什麽不當包工頭了呢?”“事情……不順利。”


    “你是說經濟上的嗎?”


    “是的,可是……你問這個為什麽?”“請相信我,伊內茲,”奧德威說,“這裏麵有個緣故,它關係到你丈夫和還有一些人的安全。你信不信我的話?”她抬頭望了望,同奧德威相對而視。“好吧!”


    “你丈夫現在是不是有經濟困難?”


    她猶疑了一下。“是的。”


    “非常困難嗎?”


    伊內茲慢慢地點了點頭。


    “他是不是破產了?欠了債?”


    她又低聲說,“是的。”


    “那麽他去羅馬的旅費是哪來的呢?”


    “我想……”伊內茲開始講述d.o.格雷羅當掉她的戒指的事,接著想起那張環美航空公司的分期付款合同。她從錢包裏拿山一張已經起縐的黃顏色的單子,交給奧德威看了一眼。當下那個地區客運經理也湊了過來。


    “這個單子是開給‘布雷羅’的,”地區客運經理說。“不過上麵的簽字也可能是別的什麽。”


    坦妮亞指出,“我們最初的旅客清單上寫的是布雷羅。”奧德威搖了搖頭。“目前這並不是個重要問題,這是信譽不佳的人玩弄的老噱頭。他們把第一個字母拚錯,這樣在調查他的信譽的時候就發現不了他那見不得人的情況——至少,在匆忙中是發現不了的。以後這個差錯一旦給發覺,那也隻能怪填表的那個人。”


    奧德威板著麵孔轉向伊內茲。手裏拿著那張黃顏色的鉛印單子。“你明知你丈夫弄虛作假,你為什麽同意他這樣做呢?”她不以為然地說,“我不知道這事。”


    “那麽,這張紙怎麽會落在你手裏呢?”


    她吞吞吐吐地講述了早些時候她是怎樣發現那張單子的,怎麽趕到空港的,指望在她丈夫離開之前截住他。“這麽說,直到今天晚上你一直不知道他要走?”“是的,我是不知道,長官。”


    “以前一點不知道他要去哪兒。”


    伊內茲搖了搖頭。


    “你現在能想得出他出走的原因嗎?”


    她顯出為難的樣子。“想不出。”


    “你丈夫做過沒頭腦的事嗎?”


    伊內茲猶疑起來。


    “你說!”奧德威說,“他做過沒有?”


    “有時做過。最近……”


    “他最近一直是沒頭腦的?”


    伊內茲低聲答道,“是的。”


    “動手動腳了嗎?”


    伊內茲勉強點了點頭。


    “你丈夫今天晚上帶著一個皮包,”奧德威心平氣和地說。“一個小公文皮包,看樣子他對這個皮包特別小心。你可能猜得出裏麵會裝著什麽東西嗎?”


    “猜不出,長官。”


    “伊內茲,你說你丈夫過去當過包工頭——搞建築的包工頭。他過去工作的時候用過炸藥嗎?”


    這個問題提得那麽隨便和突然,在旁聽著的人好象沒有想到這個問題已經問了似的。等到大家明白過來,房間裏頓時緊張起來。


    “噢,用過,”伊內茲說。“常常用。”


    奧德威有意停了一下,接著問道,“你丈夫是不是對炸藥很在行呢?”


    “是的,他老是喜歡用炸藥。不過……”她突然不講了。“不過什麽?伊內茲。”


    伊內茲·格雷羅講話時突然顯出了前所未有的緊張神情。“不過……他弄炸藥時很小心。”她朝四周掃視了一下,“請告訴我……這有什麽關係?”


    奧德威低聲說,“你想到了什麽,伊內茲,是不是?”她沒有回答。奧德威好象滿不在乎似地問道,“你住在什麽地方?”


    她講了南區公寓的地址。奧德威把它記下了。


    “你丈夫今天下午就在那裏,傍晚也在那裏?”


    她點了點頭,這時已經嚇得魂不附體了。


    奧德威轉向坦妮亞,沒有提高嗓門就吩咐她,“請你接通城裏警察總局;打這個分機。”——他在本子上寫了個號碼。“讓他們在電話上等著。”


    坦妮亞快步走向梅爾的辦公桌。


    奧德威問伊內茲,“你丈夫在公寓裏還放著炸藥嗎?”她正猶疑,奧德威突然聲色俱厲地追問她,“你一直說的都是實話;現在可不要說謊!他有沒有?”


    “有。”


    “哪一種炸藥?”“一種炸藥……還有雷管……是用剩下來的。”


    “是他包工時用剩的?”


    “是的。”


    “他說起過這些東西沒有?有沒有說為什麽留著?”伊內茲搖了搖頭。


    “他就說過……如果你懂得怎麽弄,……炸藥是安全的。”


    “炸藥放在什麽地方?”


    “就放在一個抽鬥裏。”


    “什麽地方的抽鬥?”


    “臥室裏的。”伊內茲·格雷羅的臉上突然露出驚恐的神色。奧德威已經看在眼裏。


    “你又想起了點什麽!是什麽?”


    “沒什麽!”她的眼睛和聲音裏充滿著恐懼。


    “有的,你準想起了什麽!”內德·奧德威探身向前,挨近伊內茲,神色咄咄逼人。今晚他在這間房子裏第二次顯得一點不留情麵,擺出警察的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逼人招供。他嚷道,“別想留一手,也別想說謊!這辦不到。告訴我,你想起了什麽。”伊內茲嗚咽起來。奧德威說,“不要這樣!對我說!”“今晚……我以前沒有想到……那些東西……”


    “是炸藥和雷管嗎?”


    “是的。”


    “你在磨蹭時間!那些東西怎麽了?”


    伊內茲低聲說,“不見了。”


    坦妮亞小聲說,“我接通了你要的電話,中尉。他們在等著。”


    別的人都沒有吭聲。


    奧德威點了點頭,他的目光依然盯著伊內茲。“你知不知道今晚你丈夫乘坐的班機起飛前,他買了一大筆保險——數目確實非常大——提名你當受益人。”


    “我不知道,長官。我真的一點也不知道……”


    “我相信你的話,”奧德威說。他停下來想了想。等到他再說話時,他的聲音變得非常嚴厲。


    “伊內茲·格雷羅,好好聽我講。我們斷定你丈夫今晚隨身帶著你剛才講的那些炸藥。我們認為他把炸藥帶上了那架去羅馬的班機。由於沒有別的什麽原因可以解釋他為什麽帶那些東西上飛機,隻能說他是打算炸掉那架飛機,把自己和機上所有的人全都炸死。現在我還要問你一個問題,不過,你在回答之前先好好想一想,你要為飛機上別的人著想——那些無辜的人,包括孩子們。伊內茲,你了解你的丈夫;比誰都更了解他。他會不會……為了那筆保險金;為了你……他會不會幹出我剛才說的事?”


    淚水順著伊內茲·格雷羅的臉淌下來。看樣子她幾乎要昏倒了,可是她慢慢地點了點頭。


    “會的。”她哽咽地說,“會的,我想他會幹出那種事來的。”


    內德·奧德威轉身走開了。他從坦妮亞手裏接過電話,低聲急促地開始通話。他講了講情況,附帶提出了幾點要求。


    打電話中間他停了一下,轉向伊內茲·格雷羅。“我們要檢查一下你的公寓,必要的話,我們可以弄一張許可證。不過,要是你同意,就好辦得多了。你同意嗎?”


    伊內茲呆呆地點了點頭。


    “好了,”奧德威對著電話說,“她同意。”過了一分多鍾,他把電話掛上。


    奧德威對地區客運經理和梅爾說,“我們要從公寓找些證據,如果還有的話。此外,我們眼前是無能為力。”


    地區客運經理無可奈何地說,“我們中間誰都無能為力,也許隻能求上帝保佑了。”


    他神色緊張而又憂慮,著手擬寫發給第2次班機的新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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