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他們的女兒柔柔三歲了,在她三歲生日這天,他們決定帶著她去青州新開的遊樂園,讓這個生日更有意義一些。


    出發前,他們路過了一間服裝店,賣的都是十分時尚的衣服,她的目光一直一件很時尚的灰色風衣上。


    但是那個時候,時尚也意味著昂貴,他們最終沒有買下那條風衣。


    不過那天他們還是玩的很開心,他們幾乎把遊樂園所有的娛樂設施都玩了一遍。


    他們還一起暢談了女兒的未來,她想女兒和她學跳舞,成為世界第一的舞蹈家,要是她不喜歡,也可以和他學讀書,成為世界第一的大才女。


    他笑著說,那我就做你們娘倆世界第一的支持者。


    他們對他們可愛的女兒未來充滿了希望,他們愛她。


    那天還剛巧遇上了他的兩個學生,是一對吵架了的小情侶,熱情開朗的她過去充當和事佬,還給了那個男生錢去買了一朵玫瑰花去哄女生,那個年代,遊樂園的一朵玫瑰花可不便宜,但她還是給了。


    他是無條件支持她的,正如她也支持他拿自己工資資助困難學生一樣。


    好在那對小情侶和好如初了。


    那時候遊樂園是很新奇的地方,當然,也很昂貴,一天下來,他們玩的很開心,但錢也所剩無幾了。


    最後的時候,他們遇見一個攝像師傅,她想著拍一張照。


    但是那個時候照一張相是很昂貴的,他們今天剩錢已經不夠拍一張照片了,她笑著埋怨他怎麽那麽小氣。


    但她其實是理解他的,那隻是開玩笑,因為他們一家還有很多幸福的日子,照片還有的是機會拍。


    晚上,他們給女兒過了生日,買了個蛋糕,學著西方那樣子吹了蠟燭還許了願。


    女兒突然問他們有沒有生日禮物?但他們並沒有準備,他們那時候並沒有送生日禮物的概念。


    他看見女兒好像有些失望,他在心裏默默記下,以後不能忘了。


    但是他們可愛的女兒並沒有得到這世界的溫柔,她突發腦炎,沒能救過來。


    那天他看著自己的妻子撕打著那名宣布他們女兒死訊的醫生,歇斯底裏。


    他想安慰她,但是沒有用,她什麽也聽不進去,她的世界已經失去了一半。


    之後他們再也回不到原來的生活裏了,她總是哭泣,茶飯不思,他每天不耐其煩地一遍遍安慰她。


    但是沒有用,她就像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從來沒有給予過他回應。


    直到有一天,回到家的時候發現她又像是以往一樣笑著迎接她,她對他說,你怎麽才回來,柔柔嚷著想吃糖。


    她的懷裏不知道從哪裏抱來一個玩偶娃娃,和他們的女兒差不多大小。


    他沉默許久,也露出了往日的笑容。


    他說,糖在這。


    從那天起,他的兜裏又重新裝著奶糖。


    他帶著她去看了很多的醫生,花了很多的錢,試過了很多的辦法,但是還是對她的病情無可奈何。


    他最後甚至自己研究起了心理學,他知道那是心病。


    但是他的努力一直沒有成效,她把自己封閉了起來,活在了柔柔還在的時候。


    久了,他也快要放棄了,他覺得每天能看著她幸福的笑容就滿足了。


    有的時候她還想跳跳舞,畢竟她曾經是舞蹈老師。


    他就帶著她去跳廣場舞,但是那些人看著她抱著一個玩偶娃娃,覺得她有病,都不允許她加入。


    他就用錢或用求,低聲下氣地一個個人去懇求,終於他們願意讓她加入,不過隻允許她遠遠地在一旁,畢竟不會有人想接近一個詭異的人。


    但是他已經很滿足了,可以再看見她跳舞,再看見她跳舞綻放的笑容,這就夠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忽然有一天,他回到家,發現衛生間的鏡子被人打碎了,雙手鮮血淋漓的她說,鏡子裏麵有妖怪。


    他什麽也沒說,隻是拆掉家裏所有的鏡子,把家裏會傷害到她的東西都藏了起來。


    這些年,他的父母朋友都勸他離開她,他還年輕,可以再有一個美麗的妻子,再有一個可愛的小孩。


    但他沒有同意,因為他是她世界第一的支持者。


    而這些年在學校裏,他又成了學生和老師們眼裏嚴肅古板的人。


    直到有一天,他在上課的時候門口走進了兩個學生,兩個遲到了一分鍾的學生,他們沒有帶課本,卻帶了一個小姑娘。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思念女兒,他總是覺得那個小姑娘長得和他的女兒很像。


    上課的時候他忍不住多走動了幾圈,想走近些,想多看看她的臉,他實在是太想她的女兒了。


    他忽然聽見她說看不懂書,他想起以前給女兒講睡前故事,她也看不懂書,但是她可以聽他講。


    第一節課下課的時候,他沒忍住,給了那小姑娘一把奶糖。


    那小姑娘說謝謝爺爺,他想,要是能爺爺改成爸爸就好了,但他也隻是想想,他知道的,她終究不是自己的女兒。


    第二節課的時候,他用故事的形式講課,就像以前給他女兒講睡前故事一樣,雖然已經很久沒有那樣講過,他卻講得沒有一點生疏。


    也許,是他已經在夢裏講過了千千萬萬遍的緣故。


    直到那天晚上,他看見妻子發瘋地喊著那個小姑娘柔柔,他知道,她也在那小姑娘身上看見了女兒的影子。


    他想起了一個治療辦法,一個讓自己妻子再承受一次喪女之痛的方法。


    直到第二次他的妻子遇見了那個小姑娘,病情愈發嚴重,他知道他沒有選擇了。


    他找到那兩個學生,求他們可以把小姑娘借給他演兩出戲救自己的妻子,甚至直接跪了下來。


    沒有想到小姑娘的父親是他多年前資助過的一個學生,善因善果,小姑娘的母親同意了。


    但他騙了他們,本來隻需要演最傷心的一場戲就夠了,但他私自加了一場戲,一場名為最開心的戲,哪怕他知道這場戲肯定會錯漏百出。


    為了最開心的那場戲,他在前一天買了一個長命鎖,一條手鏈。


    那天他們玩的很開心,還拍了很多張照片,小姑娘還給他們送了禮物,一隻粉色翅膀帶著黑邊的小蝴蝶。


    他很喜歡那隻小蝴蝶,他想著回去以後把它綁在自己的鑰匙繩上,然後係在腰間,他想,到時候這樣去學校上課,肯定會吸引不少的學生目光。


    晚上,他們給那個小姑娘過了生日,吹了蠟燭還一起切了蛋糕。


    這次他們拿出了生日禮物,小姑娘笑得很開心。


    看著妻子和小姑娘的笑容,他一度想要放棄第二場戲。


    但是興許是淋了些寒雨,第二天淩晨小姑娘居然發了高燒。


    第二場戲還是開始了。


    再次看著歇斯底裏的妻子,他這次選擇了告訴她真相,告訴她那殘忍的真相。


    她又像當年那樣,把自己鎖進了房門裏,他在門外安靜等著。


    直到看著從臥室抱著玩偶娃娃出來的妻子,他知道,什麽也沒有改變,什麽也改變不了。


    他徹底放棄了,這樣就夠了,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妻子才是最幸福的,因為她的世界裏,他們的女兒還在。


    直到一個電話打過來,告訴他,他的妻子抱走了那個小姑娘,抱走了別人的女兒。


    他回到家裏,想要救走小姑娘,他知道,她不是他們的女兒,她有自己的爸爸和媽媽。


    但是他的妻子卻掏出了一把刀指著他,大聲嗬斥他,別想搶走她的柔柔。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在她眼裏已經不是她的另一半世界了,而隻是一個想要搶走她女兒的惡人。


    最後他還是救出了那個小姑娘,他讓她自己跑下樓去,因為他已經不能和她一起跑了……


    他望著那邊癱坐在地上的妻子,目光朦朧,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妻子變回了年輕的模樣,在笑著問他,剛剛我跳舞好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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