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靜無聲。


    一白天的雨,直到傍晚才停。


    令人嘖嘖稱奇的是,黑血帶居然始終沒有積水,反倒是督禦城裏澇的厲害。


    營房外,石桌旁,元子和磐石侯相對而坐。


    “很無奈,是吧?弱國無自尊,有時候,明明很委屈,卻隻能忍氣吞聲。”


    壯碩的漢子依然是亂發如茅草,和頭頂一根毛都沒有的少年形成強烈的反差。


    “這條防線,包括這座城,就是個笑話!”


    元子手持刀叉,從桌上大號肉盒裏叉了塊肉塞到嘴裏。


    此乃白天收繳來的戰利品,已經烹製熟了的肉食放在真空狀態的儲物戒指裏,經英禾的簡單加熱後便可食用。


    有一說一,這等嚼起來很柴的肉食隻能果腹,和美食的差距起碼隔了兩個洲。


    磐石侯苦笑著搖頭,少年的話很多人都曾說過,甚至他本人也曾有過一模一樣的念頭。


    蠻人野蠻成性,而臨波洲人類生來向善,無論從體格還是天性上,都缺乏與之抗衡的資本。


    仙俠之人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了之,普通人怎麽辦?


    督禦城一旦撤掉,蠻人勢必將一瀉千裏,大片土地會被侵占,凡人被奴役,臨波洲人類將來隻能被迫修建第二座‘督禦城’。


    “你的世界肯定很精彩。”


    磐石侯話鋒突然一轉,拋開關於戰爭的沉重話題,竟扯到少年身上。


    少年不是本土人,像他這樣的江湖老鳥又豈能眼瞎猜不到?


    “精彩?嗬嗬,談不上,不公在任何地方都存在,不過,活成什麽樣卻在於個人。”


    元子的話意味深長,其實也是對他前麵一句話的間接說明。


    督禦城軍方,乃至磐石侯這樣的強者,其實有些杞人憂天了。他們不了解人類意誌的彈性,主觀的認為普通人就是弱者,普通人就必須被保護。


    而恰恰是過了頭的保護,才讓孱弱之人更孱弱,就像溫室裏的花朵。


    “嗯……


    我以前也接觸過一名天外來客,那時,我還是個像你這樣的孩子……


    我清楚的記得,他說他來自一顆藍色星球,隸屬於一個名為‘曙光城’的強大勢力。


    他駕著一台很夢幻的飛行器,帶我逛了些地方,不久之後便破開虛空離去了。


    直到現在我偶爾還會想起那個人,像神一般的存在,舉手投足之間都那麽的灑脫……”


    磐石侯沉湎於對過往的追憶裏,沒看到旁邊少年驚愕到無以複加的眼神。


    “他叫什麽名字?”


    元子足足呆滯了兩分鍾,吞了下口水,緩緩放下手裏的叉子。


    磐石侯敘述的往昔屬實太過出人預料,神特麽能想到,他居然在這異位麵的茫茫人海裏突然聽到源自家鄉人的傳奇。


    “他自稱叫‘小李廣’,因有麵罩和護甲遮蔽,我並未看到其長相,但是,在你身上我感覺到了和他極其相似的氣質,甚至第一眼看到你時,我誤以為是他又一次降臨。”


    磐石侯轉過頭,眼眸中的神情無比真摯。


    “小李廣……嗬嗬,他當時沒有邀請你一起離開嗎?”


    元子暗歎一聲,磐石侯當真是白白錯過了一場大機緣。


    小李廣此人,在星河奇聞錄結尾的一份名單裏赫然在列,他屬於當年的唐五團隊在回歸地球後發展的第一批巫族強者,同期表現卓越的還有辰馬、聖地雙嬌、梅威瑟等人。


    不過,聽說那一批老人早已隱於世外,絕少出現在公眾視野裏。


    “有過,但我那時有難以割舍的愛人,直到他遁入虛空的那一瞬,我才明白自己失去的是什麽……不過,我並不後悔。”


    磐石侯捋了捋紛亂的頭發,這些過往他沒有和任何人說起過,憋了很多年,今日方能一吐為快。


    “破碎虛空……這本領,隻有那些強者才會,即便他不是空間係天賦,真讓人神往啊!”


    元子沒頭沒腦的說著,磐石侯聽不懂,不知少年是幾個意思。


    在星河奇聞錄裏,曾著重描述過關於鬼界的一些典故,其中,就說到唐五領悟切割時空的技法是在鬼界某處。它可以讓人自由穿行於位麵之間,神乎其神堪比破界之刃,甚至修行到一定程度,比破界之刃、界舟等外物都牛批。


    可惜,那是曙光城的不傳之秘,他就算想象力再豐富,也不可能憑借星河奇聞錄裏隻言片語的描述悟出些什麽來。


    “紅魔……你……可有離開的辦法?”


    喝幹了一瓶酒,磐石侯打算結束今晚的聚會。


    “差不多……”


    元子嘴角微微一翹,破界之刃是一條道,若沒有它,花些時間將實力晉升到足夠高度也一樣可以做到。


    總之,綠星不可能把他困一輩子。


    “我相信你行!哈哈……”


    壯漢長笑數聲轉身離去。


    ……


    大支角,五皇子真央帳篷裏的陳設被砸了個稀爛,當然,這是早就砸完的,現在他坐在塌了半邊的床頭,眼神斜斜看著督戰官速台。


    “你的意思……不是你讓矮人罷手的?”


    “桀桀,我昨夜出言提醒你,已經算是違規,怎可能錯上加錯?是車魯魯,你要謝就謝他。”


    “謝什麽?有什麽好謝的?我幾個兄弟都死了,混蛋矮人!”


    “你最好想清楚接下去怎麽玩,如果再敢意氣用事,你那幾個皇兄恐怕做夢都會笑醒。”


    “……”


    速台隻進來看了一眼便悄然離去,留下了萎靡不振的真央。


    沒誰知道,五皇子此刻冤的想哭。


    如果不是那四人要去挑戰,他肯定不會跟上去,真烏等幾個死黨和他一樣,僅僅是奔著看熱鬧去的。誰知矮人凶殘似狼,摧枯拉朽般殺了那四人,完事還要把看熱鬧的也斬盡殺絕。


    逃亡的場麵不敢想,現在回想起來都是滿滿的後怕,脊背一陣陣的發涼,短短十公裏,頭都不敢回的他跑到防線時直接倒在地上嘔吐不止,虛脫的瀕死感覺足足持續了一整天。


    從小到大,五皇子何嚐體會過此等滋味?


    就好比和死神並肩而行,渺小的自己隨時都有可能被帶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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