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王孫的婚事,大多身不由己。


    沈璟晏聽了苦笑道:“四叔莫要笑話侄兒了。”


    沈北梟意味深長地抬了下眉梢,耐著性子去套話:“是嗎?四叔可聽說你與顧家的姑娘,兩情相悅,不日便要去求老祖宗給你們指婚?”


    坊間傳聞並非空穴來風,沈北梟有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沈璟晏再不願提起此事,長輩問了總是該回答幾句。


    “四叔,侄兒待她就像兄長待妹子。”沈璟晏擰著眉頭說道,“再者,您曉得我的,侄兒、侄兒心裏有人,這麽多年過去了,依舊不敢忘。”


    沈北梟不鹹不淡的瞥了他一眼:“怎麽,還惦記你少時遇到的那個小女娃?”


    沈璟晏不好意思的抿唇微笑,點了點頭道:“這些年侄兒想盡辦法尋她,還是未得結果。”


    “記不得麵容,確實不好找,這也說明你運氣不怎麽樣。”沈北梟勾起唇角,不忘補刀一句,停頓了片刻又問,“那你對顧家之女確實沒有心思了?”


    沈璟晏不知道四叔為何這般說,還一連繞著他的婚事頻頻發問,轉念一想應該是長輩對晚輩的關心,便溫溫一笑:“四叔關心侄兒,侄兒心裏高興。我對那顧家妹子,確確實實沒有那方麵的心思。”


    得到了沈璟晏的強調,沈北梟唇角的弧度漸深,似笑非笑道:“那便好,改日本王得了空,盡量幫你轉圜幾句,推掉這樁婚事。”


    “那侄兒多謝四叔!”沈璟晏眉眼含笑,俯首施禮,“還有樁事也要請您幫忙,當著父君和皇爺爺的麵侄兒不好開口,否則會被父君責罵沉溺兒女之情。”


    “說說看。”沈北梟緩步往內殿走去。


    其實他能猜到沈璟晏所說的是何事,不過隻要沈璟晏對顧雲珂無男女情意在,另外的一些事情他這個做親叔叔的,能幫的盡量幫一把。


    “還是少時的那件事,想讓您動用暗樁幫我找一找她。”沈璟晏誠懇地垂頭說著話,跟在沈北梟身後亦步亦趨。


    沈北梟微一頷首,“嗯,明日我便放出消息讓他們去查。”


    走過勤政閣的中堂,再往後便是君王寢宮,宮門兩側的太監宮女恭恭敬敬的跪下行禮:“四殿下、世子殿下。”


    殿內燃著淡淡熏香,是景王後喜歡的梔子花味道,清香提神。有專門負責采香的小宮女提著香籠站在步道兩側。後方特地鑿開的溝渠小池連接著外頭的湖泊,還未長開的荷葉耷拉著遮住底下的錦鯉。


    沈北梟抬步入內,九龍戲珠的彩繪屏風隔開書房和膳廳。


    景王和太子還在下棋,聽到動靜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沈東臨下了桌榻,跪到景王身邊給父王穿上靴子。


    “兒臣給父王請安。”


    沈北梟撩起袍尾不疾不徐的跪下叩拜,頎長的身子哪怕跪著都顯得如鬆柏翠竹一般挺拔傲人。


    “臣弟給太子請安。”


    太子拎著靴子,給弟弟送了個稍安毋躁的眼神,示意他多順著點老父親。


    “小兔崽子,還知道回來!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你絕口不提。”景王瞧見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眼中的欣喜和疼愛一閃而過,隨即變臉似的換上嚴父的表情。


    沒等太子起身,景王急急忙忙的踩著穿了一半的龍靴,拿起旁邊外邦供奉的一柄玉如意裝飾,作勢要揍沈北梟一頓,“朕今日非要把你打瘸不可!”


    沈璟晏默不作聲,憋著笑避開到一邊,從小到大他沒少看眼前這戲劇性的一幕。


    他四叔是個冷性子倔脾氣,年少時常惹禍,又難免和皇爺爺對著幹,每回皇爺爺都氣的吹胡子瞪眼,嘴裏嚷嚷著要把四叔的腿打瘸不可,但卻沒一次舍得的,回回都以父慈子孝收尾。


    天家父子,難得真情。


    沈家恰好隻出了這一對兒父與子。


    眼前這戲,沈璟晏樂意退一邊看去。


    景王拿著玉如意,走到沈北梟跟前,對著跪在自己跟前的兒子空揮了幾下,連沈北梟的發冠甚至都沒挨上。


    “沈北梟,你不解釋清楚,朕找你母後來,一起責罰你。”景王看上去咬牙切齒的,但眼中的神情並沒有太多的憤怒摻雜其中。


    沈北梟跪在地上,腰板挺得很直,仰頭看著景王,假裝不明白的問道:“父王,您說的是哪件事?兒臣這幾日潛心問道,一心像佛,沒有做錯何事。”


    景王瞪大眼睛,指著他:“逆子!你好意思問朕。大覺寺失火的事情、刺殺的事情,為什麽瞞下不報,還讓廟中和尚和鴻臚寺官員陪你一同做戲?若非漠北來了解釋求和信,朕到現在都不知道此事!”


    沈北梟淡定的抬眸:“幕後組織這次刺殺的真凶還未查清,兒臣擔心直接上報,會打草驚蛇。讓鴻臚寺官員先和漠北使臣聯係,問出結果了,才好繼續查下去。”


    “查?你還想查,真是不怕死!”景王舉起玉如意,看樣子真要往沈北梟的肩膀砸下去。


    沈東臨無奈的歎了口氣,擺擺手趕緊讓內外伺候的宮婢先退下去,忍不住插嘴:“父王,可別拿外邦上供的玉料子去打四弟,挺浪費的。”


    沈璟晏憋不住笑,低低逸出一聲。


    沈北梟掃了他一眼,沈璟晏立刻收斂了笑容,老老實實站在角落看戲。


    景王叉著腰看向太子:“對,可惜了這柄玉如意。那不拿這個,老大你說拿哪個?”


    沈東臨看了眼兒子沈璟晏,世子立刻明白父君的意思,走出去很快拿了老公公手裏的拂塵回來。把前頭的長尾白毛捏著,將後頭細細長長的手握遞給景王。


    “皇爺爺,拿這個打,這個疼。”沈璟晏不忘添一把火,畢竟他知道皇爺爺並不會真的責打四叔。


    景王盯著孫子手裏的拂塵,嘴角隱忍的抽了兩下,胡子也跟著抖。氣不過卻又不想再小輩麵前丟了麵兒,隻能拿起拂塵在沈北梟肩膀上不輕不重懟了一下,“知錯沒有?”


    “嘶……”


    沈北梟臉色一白,捂著被戳到的地方,那兒剛好是未好全的傷口,傍晚在馬車上他確實沒騙顧雲珂,傷口沒有完全好,隻是結了痂,周圍紅腫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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