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允恭站在監欄院的大堂上,外邊暴雨如注,不時響起雷聲。


    大堂上站著一排大太監,一個個垂手低頭。


    雷允恭臉色陰沉,銳利的眼神從眾人身上來回掃視,哼聲道:“周懷政房裏那隻金酒柱,還是沒有下落麽?”


    太監們低著頭互相看看,輕輕搖搖頭,都不敢說話。


    “一群廢物!”雷允恭大怒,指著眾人罵道:“就這麽大地方,他能藏哪兒?”


    眾人都不敢說話。


    見他們一個個跟鵪鶉似的,雷允恭更氣:“說話啊,都裝什麽啞巴?”


    太監們低著頭左右看看,最後還是一個中年太監低聲解釋道:“公公,整個宮裏,我們都搜遍了,那麽大個物件兒,不該找不到啊,可就是離奇消失了。”


    他這一說話,身旁另一個青年太監也低聲應和道:“是啊!真是莫名奇妙,如果是個懷爐把件兒,或者還能是有人給偷走了,可這麽大一件東西……”


    雷允恭突然想到了什麽,神色陡然嚴肅起來,一個箭步就邁到了眾太監麵前。


    “近日,宮裏可曾有把大批大件物品運出宮的事情?”


    幾個太監互相看看,其中太監丙回答:“沒有啊!也就是……往皇陵運送過一次陪葬之物。”


    “皇陵……陪葬……”雷允恭喃喃自語。


    這時,外麵傳來一聲雷響,雷允恭突然精神一振,語氣急切起來:“你們馬上去藏寶監,調閱皇陵陪葬之物的名冊,一件件、一條條地給我找,務必找出金酒柱的下落。”


    眾太監還未反應過來。


    雷允恭厲喝:“還不快去!”


    眾太監慌忙答應一聲,衝出大廳,冒雨跑了出去。


    這時,一個身披蓑衣的人從院子裏走進來,與衝出去的太監交錯而過。


    披蓑衣的人走上大堂,推下蓑帽,露出一張略顯疲憊的臉,正是丁謂。


    “雷公公,你找我?”


    雷允恭沒理會丁謂,與他錯身而過,走到廊下,望著陰暗的天空,臉色也陰沉下來。


    見他如此無禮,似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一樣,丁謂先是一怔,心裏不由有些生氣,但想了想,他還是皺眉跟上去沉聲叫道:“雷公公?”


    雷允恭陰沉著臉色,轉頭看他一眼,低聲道:“八王一根筋,不肯繼位。”


    丁謂聽了也是皺眉,但更多的卻是不解:“九五至尊的寶座,八王怎麽就不動心呢?”


    雷允恭搖頭,恨聲道:“皇後也咬緊了牙關,寧死不肯出麵說服八王。”


    “那……怎麽辦?”丁謂終於有些著急了。


    做出矯詔這麽大的事,自己圖的什麽?除了自保外,不就是這從龍之功嗎?


    “轟!”一道閃電劃過黑夜,映亮了雷允恭陰沉的臉色。


    他慢慢轉過臉兒,大雨傾盆的背景下,盯著丁謂,一字一句的道:“我們處心積慮,隻想讓八王堂堂正正地披上龍袍,可他不肯!那,我們隻有用強的了?”


    丁謂疑惑:“用強的?”


    雷允恭又轉向雨幕,古怪地笑了一下:“不錯!如果皇後和太子都死了,你說……八王繼不繼位?”


    “這……”丁謂嚇了一跳,嘴唇顫了顫,一時不敢說下去。


    這可不比矯詔,矯詔雖然也是死罪,但隻要沒人能找到真的詔書,再或者時間一久,大家都接受了新皇帝上位,那假的也變成真的了。


    可是殺人……還是殺太子和皇後?


    這若是將來事發,就算大宋立朝以來有不殺士大夫的傳統,恐怕也免不了一死了。就算新皇帝想保自己,恐怕大臣們,宗室們也不會繞過自己。


    想到這裏,丁謂不由猶豫起來。


    丁謂心存顧忌,雷允恭卻好像無所忌憚,他慢慢轉過身,盯著丁謂雙眼,詭笑著問道:“如果,我們把龍袍披在他的身上,強行擁他登基,你說……這個皇帝,他做?還是不做?”


    丁謂愣住,呆呆地看著雷允恭,說話都結巴起來了:“你,你是說,我……我們……再來一出陳橋兵變,黃袍加身?”


    雷允恭一臉冷酷:“這種事,又不是沒人做過!”


    “可是……可是……那畢竟是前朝與今朝的區別。咱們要是殺了本朝的皇後與太子,那可是抄家滅門的死罪……”丁謂一臉惶恐,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雷允恭不屑地一甩袖子負手背立:“八王繼位,我等就是從龍功臣,有什麽罪?”


    丁謂咽了咽口水:“朝中文武,豈會坐視?”


    雷允恭驀然轉身,叮囑丁謂道:“蛇無頭不行,沒有寇老西兒從中作祟,他們又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丁謂還是猶豫,他雖然人品欠佳,可畢竟熟讀經典史集,對於天下大勢自有一翻看法。當年太祖登基,雖說有些不光彩,可畢竟是戰亂之時,在那種時候,手裏有兵馬,就能成事。可是現在情勢已經不同了,雖然說也有外敵環視,但大宋內部卻是一片太平,這種時候,上演一出兵變……他心裏實在沒底。


    見他一臉猶豫,拿不定主意,雷允恭眼珠一轉,說出一句丁謂最想聽的話:“我還真怕那寇老西兒殺個回馬槍,不如繼續貶他的官,把他貶得遠遠兒的?”


    聽他提起寇準,丁謂臉上馬上湧出痛恨之色,但緊接著臉上又露出一絲陰險痛快的笑意,本來猶豫不決的心思也定了下來,恨聲道:“那……就把他再貶為雷州司戶參軍吧,把他趕到天涯海角,連信兒都聽不到!。”


    雷允恭心裏一笑,果然,想讓你乖乖聽話還得拿寇準說事兒。


    不過他也不揭穿,臉上配合的陰笑道:“令廣州都督府對他嚴加看管,不怕他跑了。”


    “轟!”一道閃雷轟隆隆震天劈下,光亮一明一暗間,照得丁謂和雷允恭的臉時明時暗,分外詭譎。


    ……


    暴雨傾盆,柳隨風穿著蓑衣,推開房門走進太歲房間,外邊閃過一道閃電,照在他滿是水漬的臉上。


    見他回來,太歲和瑤光急忙起身迎上去。


    “找到了麽?”瑤光急問道。


    柳隨風得意一笑,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從懷中掏出一個密封的包裹,揚了揚:“有我出馬,手到擒來!”


    太歲上前幫柳隨風脫下蓑衣,嘴上問道:“沒被人發現吧?”


    柳隨風一笑:“地宮建造圖紙,都在這裏了。放心吧,沒人看見。”


    瑤光喜形於色,接過包裹打開,隻看了幾眼就滿意的點頭。


    太歲掛好蓑衣,跟柳隨風湊過去,三人一起查看圖紙,邊看邊比劃,低聲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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