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不久我媽就去世了,為了養活我,我爸拚命的在外麵找活做,五歲那年,我爸幹完活回家,還帶了一個叫雯雯的小女孩兒,年紀跟我差不多大,白白淨淨像個洋娃娃。


    這件事村裏的人都知道,那段時間常有人對我爸說:你家的娃有福咯,看這個女娃子這麽水靈白淨,絕對的美人胚子,長大了指定漂亮的緊呢。我爸每當聽完這話,都會咧開嘴笑的很開心。


    我爸跟我說,以後雯雯長大了就給我做媳婦。可是我卻不怎麽稀罕,因為經過短暫的接觸,我發現雯雯不愛說話,而且還笨,每次我帶著她和村裏的小孩兒玩遊戲都是輸,一到輸的時候,那些小孩兒就拍著手嘲笑我:噢,郎娃子又輸咯,郎娃子的媳婦是個大笨蛋。


    每次受到嘲笑,我都氣得不行,後來出去玩就索性不帶她了,可是每次我偷偷跑出門,她都像跟屁蟲一樣的粘著我,把我煩得不行,有時候我生氣就拿泥巴扔她,她就哭,她一哭長長的鼻涕就流出來,我就更加討厭。


    那天下午,趁著我爸出門,我溜出去找小夥伴去池塘玩水,我們山村有很多池塘小溪,每到夏天,村裏的孩子都會到池塘玩水抓魚摸泥鰍。


    到了地方,我發現雯雯竟然又跟著我出來了,我大聲讓她回家,她沒動就站在遠處可憐巴巴的看著我,我煩了拿池塘的淤泥丟她,還讓村裏的小夥伴一起扔,很快雯雯身上髒兮兮的全是淤泥,臉上也黑乎乎的。


    雯雯哭著往家走,我看著心煩,就索性轉過頭。可是轉身的瞬間,小夥伴中忽然有人對我喊了一聲:郎娃子,你媳婦掉水裏啦,隨後其他人也紛紛大喊大叫。


    雯雯掉進池水最深的地方,我們都嚇壞了,每一個人敢下水,後來村裏的大人聽到呼喊聲,趕來把雯雯撈了上來,被抱上岸的時候,雯雯渾身軟軟的四肢耷拉著,臉色白的發青,額頭上有道很長的血口子,鮮血不時的順著臉流下,觸目驚心。


    大人說雯雯落水的時候肯定撞到了石頭之類的東西,用衣服簡單包紮之後,就把雯雯送回了家,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回頭把我們這些惹事的孩子都狠狠的嗬斥了一頓。


    大人走後,誰也沒心事玩水了,一哄而散的都跑回了家,生怕因為這件事被家裏責罰。


    我也怕回家挨打,就跑進了跟我要好的狗蛋家,我知道自己做錯事了,要不是因為我慫恿其他人欺負雯雯,她也不會掉進水裏,也不會流血。當狗蛋跟我說雯雯會死的時候,我心裏更加的不安了。


    一直到黃昏的時候,我才心情忐忑的回家,我心期盼著雯雯千萬別有事,以後我就對他好點,再也不欺負扔她了。


    可是我不知道,一場更大的變故正在等著我。


    警察突如其來的找到了我們家,隨行而來的還有一對夫妻,女人抱著昏迷不醒的雯雯嚎啕大哭,男人怒不可赦的將我爸踹翻在地,嘴裏不停的罵我爸禽獸不如,警察在一旁冷冷的看著,我哭叫著讓他們不要打我爸爸,換來的隻是冷漠和無視。


    然後我爸被拷走了,那天晚上我在隔壁吳奶奶家裏一直哭,吳奶奶哄我說爸爸出去給我掙錢了,要很久才回來,我問雯雯呢,吳奶奶就歎氣。


    當時那種孤獨無助的心情,我永遠忘不了,後來回想起來,我想當初雯雯來我們家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心境吧。


    在吳奶奶家呆了兩天,我就被表叔接走了,和我爸是姑表兄弟,兩家基本上已經不聯係了,不過因為我爸坐了牢,表叔才把我接到他家裏寄養。


    表叔人老實,對我也不錯,可是表嬸卻恨刻薄,記得我剛進他們家的時候,表嬸很厭惡的看我一眼,說:他們郎家又不隻你一個親戚,顯著你了把這麽個小東西帶回來?表叔也不敢反駁,隻是憨憨的笑。


    不但表嬸討厭我,表叔的女兒依依也不喜歡我,依依比我大三歲,長得很漂亮,不過一見到我就黑著臉讓我滾,說我又髒又臭。


    表嬸說,我不能在這裏包吃包住,就給我安排家務活。後來上了學,放學之後還要去表叔開的小吃店幫忙,總之表嬸不會浪費一點我的閑暇之間。


    在這個家我過的小心翼翼,生怕做錯一點惹表嬸不高興,表叔人老實,有時候表嬸有些過了,他看不過去,會幫我說幾句好話,隻是他一開口表嬸就罵他,表嬸一罵,表叔就不做聲了。


    在這樣的環境中,我活的很自卑,甚至有些自閉,尤其看到別的同學都有爸媽接送的時候,我心裏就像是蒙上了一層揮散不去的陰影。那個時候,我時常想起雯雯,不知道她怎麽樣了,心裏有沒有恨我。


    而且,我也慢慢體會到雯雯當初在我們家的那種心境了,孤獨無助!


    上小學的時候,表叔曾帶我去看我爸,當時見麵的時候,感覺我爸老了很多,我終於忍不住哭了,想把心裏的委屈都發泄出來,我爸勸慰了我很久,最後跟我說,讓我好好聽表叔表嬸的話,他沒上過學,做錯了事,不希望我以後也這樣,讓我好好學習,凡事都要忍讓。


    我聽了我爸的話,在家裏對表嬸事事順從,每天放學也都很勤快的去店裏幫忙,我知道上學的機會是表叔一家給我的,不管表嬸對我再不好,我也不能失去這個機會。


    慢慢的,我也就習慣了。


    上了初中,我慢慢的也懂事了不少,對男女的事情也懵懵懂懂,我暗戀班上的一個女生周婷婷,周婷婷不算是班上最漂亮的,可卻是發育的早,初一的時候胸前就鼓鼓的,屁股也圓圓的,打扮的也時尚,對我誘惑很大。


    因為自卑,我都是偷偷的看她,那段時間就覺得周婷婷的存在,就像是在我原本灰暗的內心裏亮起了一盞燈,不管在表叔家過的多辛苦,可是上學的時候隻要能看到她,心裏就覺得很美好。


    初一下半學期的時候,班主任調座位,把我和周婷婷排在了一起,當時我心情又興奮又激動,還有緊張,哪知道,周婷婷忽然站起來說不想跟我同桌,班主任問為什麽,周婷婷大聲說我穿的土,身上還臭烘烘的,她聞了會想吐。


    我經常在店裏幫忙,摘菜洗肉的活都是我幹,所以身上一直有股怪味道,再加上我比較自閉,所以班上很多人都不願跟我說話,甚至有些排斥我,隻是我沒想到,周婷婷竟然會當著這麽多人說出來。


    她說完這些,班上很多人都哄笑了起來,當時我臉色一陣陣的滾燙,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原來周婷婷和大多數人一樣,也是那麽討厭我。


    那天放學下樓梯的時候,周婷婷就在我前麵,不知道誰故意推了我一把,我立足不穩,把她撞到了,還壓在了她身上,姿勢很尷尬,我手忙腳亂的爬起來,還沒開口道歉,周婷婷漲紅了臉,上來就給了我一耳光,然後罵我是土包子犯賤,沒娘教的垃圾。


    周圍很多學生看熱鬧,大多看我的目光都透著鄙夷,我眼睛發紅的看著周婷婷,她不但在我心裏的美好形象沒了,也把我的尊嚴無情的打碎了,我可以忍受別人羞辱我,可是我不能接受別人罵我父母親人。


    那一刻,我終於忍不住了,猛地一把將她推到在地,大喊道:我媽早就死了,我就是沒娘教。然後我逃一樣的跑下了樓梯。


    周婷婷在我身後哭著喊讓我等著,我沒理會,一路心情很糟的跑回了表叔的小店。


    結果第二天放學的時候,我就被周婷婷堵了,當時跟她一起的還有三個女生,都挺漂亮的,不過我沒敢抬頭仔細看。


    那時候我因為營養不良很瘦弱,或許也正因為這樣,周婷婷才沒叫男生幫忙,而是喊了她三個姐妹。


    雯雯姐,就是他昨天欺負我,還打我。周婷婷抓著我的領子,對其中一個穿著米色裙子的女生說。


    當時我心裏說不出的憋屈,被幾個女生欺負,讓我覺得自己要把男生的臉都丟盡了,可是猛然聽到周婷婷喊的那個名字,我渾身猛然一顫,那一瞬間心底深處的某段記憶被觸動了。


    我忍不住抬頭看去,瞧見一張清新秀麗的臉,再注意到她額頭上那道淺淺的疤痕後,我整個人都完全怔在了那裏。


    我不相信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可不知道為什麽,在聽到周婷婷喊她雯雯,又看到她額前疤痕的瞬間,我的內心依然隱隱顫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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