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酒樓,李喬似乎被外頭的寒冷激得打了個寒顫,怎麽覺得沒打聽到多少有用的,倒是聽到了一個恐怖故事,若是曹小劍已死,那麽那個少年又是何人?


    他們來這裏的目的也不是探聽同門背景,反正蔡坤是識得林嵐的,回去一問便知,三人頓時沒了閑逛的心思,在蔡乾的帶領下向蔡家而去。


    “老伯,我真的身無分文,一個,一個就夠了!”


    蔡乾三人聽到熟悉的聲音,紛紛停下了腳步,隻見不遠處的饅頭鋪前,林嵐緊跟著一個老人打著轉,讓人連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老人不耐煩地一揮手,道:“滾滾滾滾,幾個月不見,還以為你轉性了呢。”


    “謝謝老伯,待我有成,一定不會忘了你!”林嵐隨手拿起一個剛蒸好的饅頭,燙得在手上拋了兩下才揣進懷裏跑了開去,老人忙又扔了一個給他,“一個哪吃得飽,接著!”


    林嵐沒看到蔡乾三人,三人卻在他離開後向那位老人走去。


    “大伯,方才那人,與你很熟?”見老人有幾分警惕,沈江濤一笑,“我們與他是同門,分開行動,他在師門化名曹小劍,難得回了趟平城,可直至方才才見他笑了一次,這才想問問。”


    “這小子果然不靠譜,已經出人頭地了還來啃老,”老人聽得這話信了許多,笑著道,“不想他竟還惦記著那個小仆人,這小子在我這兒坑蒙拐騙白吃了五年,我哪能忘了他,林家的小少爺林嵐唄。”


    ……


    夜裏的平城,很安靜,夜裏的林家,也極為安靜,一襲白衣的身影緩步在林家之地,從大堂,走至後院,夜巡的暗哨似乎看不見他一般無數次與他擦肩而過,偶然間帶動他輕盈的衣袖拂在了手上,那人一愣,看了同伴一眼:“你有沒有覺得,剛才有什麽過去了?”


    “……”


    江水城最終停步在一座潭水前,那裏,還立著另一道身影。


    “我在林家十餘年,不曾見任何古怪之處,即便是尚未發現,林家之事我還是能知曉的,還是先去別處找找吧。”林語道。


    “為何在這裏等我?”


    “倒不是為了等你,隻是覺得有些可惜,”林語看著雪夜靜謐的寒潭,月色下水麵泛著粼粼微波,當天亮時,潭麵上恐怕又是霧氣繚繞,一派秀麗景致,“可惜了這麽美的潭水,居然被他霸占來洗澡洗腳洗衣服五年!”


    江水城:“……”


    早在林嵐來林家前,這裏就是林語最愛來的地方,僻而靜,沒有人來打擾。


    可五年前,當他欣喜地一個人鑽出被窩再回到他的秘密基地時,看到了一具赤條條白花花的身影在寒潭中邊哼著小曲邊搓澡,那一瞬間,年幼的林語內心是悲憤而崩潰的,所以後來林家子弟排擠林嵐,不到萬不得已,他都不開口說話。


    好不容易熬到了冬天,他想著天氣那麽冷,那個小矮子總該不會和他搶地盤了,不想一臉期待地到了地方一看,確實不搓澡了,光著身子蹲在潭邊洗著他那唯一的灰袍,末了還把滿是泥土的鞋底伸進水裏晃了兩下,看得林語殺人的心都快有了。


    可再看到那個小矮子瘦得都沒兩斤肉,唇色也凍得發青,睫毛掩映下的眸子清澈得像是潭水一樣,也不知是不是一個人躲著偷偷地哭,林語的心緒一下子複雜了起來,索性眼不見心不煩,再也不理會林嵐了。


    想到當時咬牙切齒的心情林語一陣失笑,要是讓林嵐知道林家嫡子對他的冷漠和仇視來自於一方寒潭,不知會是如何一個反應。


    “走吧,出府看看。”


    ……


    一入夜,整個平城就安靜了下來,空無一人的巷子裏,一隻黑色的野貓翻找著街角的殘羹冷炙,忽而一陣腳步踏過,野貓尖叫一聲跳了開去,幾步躥進了一條小巷,低著腦袋鑽進了一隻修長蒼白的手掌下。


    巷子裏,一身白衣的少年屈著一條腿倚靠著牆角而坐,他本已困盹得幾乎睡去,感受到掌心下鑽進了一團溫熱的毛茸茸的腦袋,下意識地動了動手安撫了一番,然而腳步聲跟隨著跳開的野貓停駐在了少年身邊,林語低頭看著毫無形象地睡在街角的林嵐,皺了皺眉,冷冷地道:“成何體統!”


    林嵐正處於半夢半醒間,驟然被一聲斷喝吵醒,眉頭微蹙,心中不悅,偏著冷冽如冰的眸子看了林語一眼,銜著淡淡的諷刺道:“這些年來我生活在這睡在這住在這,如何不成體統了?”


    林語言辭一滯,對上林嵐的眸子,他總是會想起他最喜歡的寒潭,他想到曾經也是在這樣的雪天裏,這個個頭矮小的少年把才洗幹淨不久凍得又冷又硬的灰袍往身上穿,冷了他就繞著寒潭跑步,困了他就躲進四麵透風的亭子小憩片刻,可第二天,他依舊笑得沒心沒肺,在林家子弟的排擠與針對中坦然自若,隻有在陽光最盛的午時他才能不知躲在哪個角落安穩地睡上一覺,現在林語知道了,林嵐一直睡在繁華大街後無人問津的小巷,他姓林,可過得卻像流浪的黑貓。


    “隨我回去。”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林語,半晌,如此說道。


    “這句話,你晚說了五年,”林嵐闔上眼,把髒兮兮的野貓抱進了懷裏,他已是武修,可他還是會覺得冷,“哪怕隻早一年說,我也是會聽的。”


    是因為曹小劍,還是因為大長老?林語想問,可最終話還是沒問出口,他怕問了,會讓林嵐更加恨他。


    ……


    林嵐起初以為來到平城是正好路過,可不想這一待就待了五天,他也在巷子裏睡了五天,早知道要住這麽久,還是住在客棧裏舒服點,實在不行去蔡家也好啊,有蔡乾在,他還不信蔡家能把他趕出來,也不知還要待上多久,不管怎樣,林嵐是打定了主意先借點銀子再說,江水城一直和林語一起行動不好去找,隻能去找蔡乾要了,林嵐想到,自動排除了沈江濤和李喬。


    蔡家雖知道林嵐這號人,但林嵐與他們往來不多,除了蔡坤死盯著他,其他人至多隻是覺得眼熟,聽林嵐自稱姓曹,來尋找東林師兄,蔡家人更是沒有為難,將他引到了一處偏廳。


    當林嵐看到迎麵走來的兩人,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黑,他可還記得戰台上沈江濤拍在他肩上的一掌,那可是直奔他經脈而去,半點也不留情,若不是林嵐經脈早已被毀不在乎毀得更徹底一點,這一掌就足夠他休養半年的了。


    “蔡乾呢?”


    “他在監督蔡坤修煉,要我帶你去找他?”沈江濤忽然一笑,問道,“說起來托你的福,蔡坤這些天的日子可煎熬著。”


    “不……不用了。”林嵐不可能當著蔡坤的麵去開這個口,而且他對於嘲笑蔡坤的慘狀也毫無興趣,莫非,隻有沈江濤和李喬了嗎?


    林嵐心底輕輕一歎,麵龐上卻立即換上了一副笑臉,眼眸清澈,笑容幹淨,似乎不曾與沈江濤有過不快,“沈師兄,我手頭上比較拮據,可不可以借些錢?”


    “借什麽錢,把任務弄得這麽無聊,每天都要應對那些人,太煩了,”回答林嵐的是李喬,他衝林嵐揚起了一個微笑,“不論怎樣,今晚我們就會要求離開,你要錢買什麽,算我送你了。”


    林嵐一怔,他突然間發現,隊伍裏居然還有比江水城更好說話的人,這時再看李喬帶著邪氣又玩世不恭的臉,林嵐卻覺得怎麽看怎麽溫柔,“如果今晚就離開的話,倒是不必了。”


    “正好江水城讓我們去林家匯合,蔡乾晚點過去,你要一起嗎?”沈江濤淡淡地開口問道。


    “也好,”林嵐應聲道,“正好離開前把該辦的事先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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