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外的陽光斜斜地打落在花葉之間,沈江濤從淩杉手中接過了人,腳步一踏就要衝出洞穴,可耳邊驟然響起了一道慘叫,林嵐睜開了猩紅的眼眸,豎仁一縮,尖叫著一把推開了人,重新躲回了陰影裏,方才陽光照到的皮膚上,緩緩地升騰起一股白煙。


    “淨給人添麻煩。”沈江濤脫下了外袍扔在了林嵐臉上,不想被後者一把甩到了遠處。


    “滾!”林嵐一邊向洞府深處退著,一邊低著頭用漆黑的爪子撕扯著身上的鱗片,扯得鮮血淋漓。


    淩杉上前了一步,握住了那隻自殘的手阻止了林嵐的行動,道:“曹小劍,你忘了讓問長遠帶回儲物戒,帶回那封信時的用意了嗎,現在正有人在外頭遷製那隻妖,你難道就是讓大家來送死?”


    林嵐頓時抬起了猩紅的眸子,嘶聲竭力地大吼,“滾,都滾出去!”


    “曹小劍!”淩杉的斷喝突然止住,被甩脫的手僵在了半空,她看到那雙猩紅如血的眸子裏湧出了淚光。


    “你們看看我如今的樣子,我還有什麽值得你們救的!”


    “當然不值得,以前的你現在的你都不值得我們冒死來救,”沈江濤忽而怒笑道,無視了林嵐怔愣的目光,“我們救你,隻是不想讓外麵的人白白流血,白白受傷,那可是上古遺留的血脈,真正的妖族,你以為來的是誰!”


    林嵐當然知道唯一有能力救他的是誰,一百五十朵極冥花,本該是林嵐最大限度的償還他的恩情,不想卻換來他的一場親身相救,可三千年的妖,哪怕他再是天才也不可能是對手,林嵐怔在了原地,直到後頸一痛,黑暗席卷了他的世界。


    “這裏七彎八繞的還挺暈,”千玄一擊放倒了林嵐,直接從他身上邁了過去,看著兩人古怪的目光,不解道,“人呢,找到了嗎,怎麽都站在這裏?”


    “……”


    前方千玄懊惱地背著裹成了一個粽子的林嵐飛奔離開,沈江濤向玉令裏發出了一條訊息,看著手中的玉令散成了無數的光點直奔遠方而去,他才趕緊追趕兩人,可在躍下洞府後跑出幾步,他突然腳步一頓,從一具屍骸下取出了一把重刀,正是林嵐的無鋒,隨手把無鋒丟進了儲物戒,他迅速向穀外而去。


    最前頭的千玄放緩了腳步,直到沈江濤追上了他們,他指間第二枚符籙也燃燒了起來。


    ……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哭人穀的半空飛速掠過,兩者一追一逃,林嵐微微睜開了猩紅的眸,看到了那個迎麵而來神情嚴肅的男子,他從沒見過男子這般狼狽不堪的模樣。


    徐若清……


    林嵐想喊,可張了張口,沒有聲音傳出,他往邊上看了一眼,他就在碑界之外,隻要徐若清到了這邊,隻要再快上一些……


    黑色的妖驟然加速,身形一閃已與徐若清僅剩一丈之距,身形再閃,他探出一爪,以迅雷之速地穿透了徐若清的身影,林嵐忽然覺得心裏狠狠一抽,窒息般地難受,意識都變得混沌了起來。


    串在妖爪子上的“徐若清”逐漸消散,隻有妖鋒銳的爪尖上,緩緩地淌下了一滴血。


    妖冰冷地笑著,盯著出現在界外麵對著他的徐若清,不緊不慢地舔掉了爪上的鮮血,“你不辭辛苦地冒死前來,就沒想到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他緩緩地,輕輕地,一字一頓地道。


    徐若清背對著林嵐,林嵐清楚地看到了他背上的幾道抓痕,可下一刻,他的意識再度陷入了昏暗。


    再醒來時已不知過了多久,林嵐睜開迷迷糊糊的猩紅眸子,卻看到那一個白袍的男子緩緩倒下的身影,他雅正如玉的臉上是難以置信與失望透頂混合的複雜,他的胸前一片殷紅。林嵐不解地低下頭,卻見到了不似人的雙手上滿是鮮血,還殘留著一點溫熱。


    是我害的,又是我害了他……


    林嵐看著倒在地上鮮血汩汩往外湧的男子,不知所措。


    明明他逃過了妖的追殺,可卻栽在了他救出之人的手上。


    徐若清……


    “徐若清!”


    ……


    “徐若清!”


    林嵐一下子睜開了雙眸,漆黑的眼裏映出整潔大方的樓閣,可他的眼睛還不適應這裏的光線,一旁就傳來了一個幽幽的聲音。


    “真不好意思,這裏沒有徐若清,隻有陳雲庭。”


    “陳雲庭?”林嵐偏過頭,他覺得透過窗戶的陽光有些灼人,眯著眼支起身來,順便緊了緊寬鬆的不大合身的衣袍。


    他見陳雲庭一襲黑袍,長長的披風拖拽在地,鋪開了一朵花瓣隨風飄散的紅花,此刻他遠遠地站在屋門邊上,拿目光警惕地盯著他,手腕間纏著的長鞭隨時會出手似的,林嵐不禁奇怪道,“你這是做什麽,見鬼了似的。”


    “這還不叫見鬼?”陳雲庭似乎鬆了口氣,卻被林嵐氣笑道,“我好好地在刑罰堂喝喝茶審審卷宗,突然迎麵砸來一團裹得嚴嚴實實的東西說是曹小劍,是關著是養著隨意,我就直接把你帶回了住處,誰知抖開布包掉出來這麽個悚人玩意兒,還逮著我又抓又咬的,罪證都還在呢,怎麽,要不要瞅瞅?”


    說著,陳雲庭就一邊上前一邊捋起了袖子,果然上麵還布著一排排細密的咬痕,再不就是幾道抓痕。


    林嵐:“……”


    “誰叫你一天到晚去刑罰堂串門。”


    陳雲庭:“……”敢情是我自作自受?


    “我既司律法在刑罰堂審閱卷宗也是職責之內不算串門吧?”陳雲庭放下了衣袖,微微一笑,“既然你醒了,不妨我們來商量商量這些被你傷著的怎麽償還的事吧?”


    林嵐小臉一垮,“……要不給你咬回來?”


    陳雲庭嘴角抽了抽:“……”


    “行了,既然醒了就趕快滾,我還要匯報給掌門……”


    “老徐?”林嵐一下子從床上蹦了下來,一腳踩住陳雲庭披著的拖拽在地的披風,“老徐呢,他怎麽樣了,受傷了嗎,傷得重不重?”


    陳雲庭回頭,視線緩緩地從林嵐白白嫩嫩赤著的腳丫子移到了他的臉上,冷聲道:“撒腳。”


    “你先回答我!”林嵐不但不撒,還嫌地麵涼,把兩隻腳都踩了上去。


    陳雲庭:“……”


    “你跟掌門什麽關係,至於問得這麽仔細麽,”陳雲庭好笑道,“況且我什麽身份,掌門做了什麽還需與我報備?”


    林嵐不依不饒道:“那他回沒回來,受沒受傷你總該是知道的。”


    “反正他回來時我是沒看出什麽問題的,要不就是他藏得太好……好了好了,問也問完了,下去!”


    “我要見他。”林嵐非但不下去,連雙手也揪了上來。


    “你還得寸進尺了。”陳雲庭冷笑一聲,揚手一鞭揮在身側,在半空中抽出了一聲炸響,嚇得林嵐一步又蹦回了床邊。


    林嵐見陳雲庭真的一拂衣袖就幹脆地離了開去,小袖一甩,下巴一揚,“哼,我自己找老徐去,他救了我總不能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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